《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21、旦夕祸福啊

　　爆竹的声音渐渐散去，新的学期也就开始了，尽管孩子们无比留恋假期的悠闲。
　　林士轩回了另外一个城市的家里过年，整整二十天没有看到小夏了。开学那一天，小夏刚走进教室的时候，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心里扑腾了一下，原来不是不兴奋的，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小夏冲他眨了眨眼睛，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小红这个懒蛋，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奇怪的是，班长竟然也没有在。
　　“过年过得好么？”林士轩忍不住拍拍小夏的后背。
　　小夏点点头，转过身来直直地看了林士轩半天，最后非常严肃地说：“嗯，气色不错，看来你过得也不错。”
　　林士轩被她盯得有点懵，结果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哭笑不得：“你这个笑话，还真冷啊。”
　　小夏笑笑：“不然你要我再把你的问题重复一遍给你？多俗啊！再说你看上去真的不错啊，对不对？”
　　林士轩看看周围，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早到的同学三三两两地在外面聊天嬉闹，也有的又开始拼命地啃着书本，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往前凑了凑：“我在家很想你，你呢，有没有想我？”
　　小夏转过身去，晃晃脑袋，拖长了声调：“我很忙，我很忙……”
　　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自己当然是想念他的了。自从他们再次见面，她的心里就总有一片无法侵入的快乐和甜蜜，不过她在想多么阴郁的问题，在做多么困难的事情，经历多么复杂喧嚣的场面，一想到他，她就会开心会轻松。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诗歌小说都在说情之一字是伤人的利刃，两个人不是因为在一起能够快乐才在一起的吗？怎么会反而惹来那么多的痛苦和烦恼呢？
　　爸爸出差好多天没有回家了，现在爸爸在外面的生意似乎又遇到了一点问题，刚过完年就到外地去处理去了。昨天爸爸还打电话回来，可是小夏总觉得哪里有一点怪怪的，又说不出来，只是心里闷闷的，像压着什么一样。
　　小夏忽然看到妈妈穿得很奇怪，走近了一看，妈妈衣服上的暗红色怎么这么像血色呢？妈妈的脸色却是一片灰暗，颓然地坐在凳子不像凳子石头不像石头的东西上，小夏走近了也没有发觉。
　　“妈你怎么了？”小夏晃着妈妈的胳膊，大声地问。
　　妈妈机械地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黯然无光，茫然没有焦距，像是看不到小夏，动了动嘴角，很小声地说：“你看到你爸爸了吗？你爸爸他走了……”
　　小夏回头一看，爸爸竟然躺在自己刚才过来时经过的路上，怎么刚才没有看到呢？小夏来不及疑惑，因为爸爸的样子很奇怪很奇怪，奇怪得好可怕，一动都不动，好像……
　　“爸爸！”小夏大哭大叫，往爸爸那里扑过去，却抓住了妈妈的胳膊。
　　“小夏你怎么了？睡个午觉也做噩梦吗？”妈妈的胳膊被小夏抓住，侧着身子坐在小夏床边，小春站在妈妈身后，吃着零食看着她，原来只是噩梦而已，她也松开了手，坐起来。
　　小夏妈妈给小夏抹去脸上的泪水，向小夏温和地笑笑：“孩子，没事儿，你做噩梦了，你看，都耽误小春看小丸子了。”小春看看姐姐，哈哈大笑：“姐你太神了，睡个午觉都能出花样，看在你这么强大的份上，我原谅你了，还有下一集呢。”
　　“妈，”小夏叫住妈妈，从床上站起来，抄起梳子拢了拢刚才睡得凌乱的头发，“我刚才梦到，梦到我爸他……”小夏刚擦干净的眼泪又落下来，说不下去了。
　　妈妈帮小夏理顺了头发，温柔地笑着：“别哭了傻孩子，梦都是反的，再说白天做的梦都不算数的，你肯定是好多天没见到你爸爸想他了，等晚上你回来打电话给他让他早点回来就好了，嗯？”
　　小夏点点头，妈妈说得没错，等爸爸回来就好了，可是心里还是堵得厉害，下午上上课就好了吧。
　　也许是中午的梦魇效力太大，小夏一个下午都昏昏沉沉不在状态，连老师提问都答错了。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放学，小夏一路上骑得飞快，孟川使了差不多八成的力气才能追得上，他很惊讶地问小夏：“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小夏被心里那个疙瘩堵得难受，没有心情回答他的问题，其实根本就没是听而不闻，所以没有做声，而脚下却蹬得更快了。
　　“我问你呢，你出什么事了？”孟川又加了点速，他看着小夏，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点都没有看自己，他有点生气了，“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干嘛这样躲着我？”
　　小夏似乎听到孟川在生气，但是她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只是淡淡地说：“我想一个人回家，改天再聊天吧，对不起失礼了。”
　　孟川完全没有注意到小夏的神情异常，只是听到了她说自己想一个人回家，他觉得非常生气，难道一直以来自己跟在她身边送她回家，在她看来只是一种麻烦和骚扰吗？那么她跟自己聊天说话，也只是出于客气而已，从来没把自己当朋友呢，一想到这里，孟川的心里怒意更盛，调转车头飞骑而去。
　　小夏发现孟川调头离开，想到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可是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个，离家越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明显。
　　进了门，桌上放着的饭菜仍然飘着香味，妈妈和小春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看到小夏进门，妈妈招呼她：“回来了？快吃饭吧。”声音里鼻音很重，显然是刚刚哭过，小春也是一样，小脸上眼泪还挂着没干。
　　小夏完全没有胃口，拉着妈妈的胳膊：“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孩子，你先吃饭吧，吃晚饭我跟你说。”妈妈强笑一下。
　　“妈，你们这个样子，又不跟我说清楚，我哪吃得下啊。”小夏并不起身，心悬在半空中怎么可能有心情吃饭呢？
　　“唉——”妈妈长叹一声，“从小你爸就特别疼你，还真是骨肉连心，你爸他，他真的病了。”
　　“啊？”中午的梦，竟然是有所征兆的吗？“我爸怎么了？什么病啊？”
　　“你爸出差没多久就觉得不舒服，后来，后来甚至发生了看东西重影的现象，他跟我们说事情没有办完，却是一个人去了省城看病去了。”
　　小夏没说话，静静的听着，心却一点点下沉，他们这所小城，虽然并不算很发达很富裕，医院的医疗水平却是相当不错的，爸爸不回来看病而去了省城，恐怕这病情并不轻松。
　　妈妈接着说：“初步诊断的结果是，鼻咽癌早期。”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的。
　　小春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小夏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还是难以消化这几个字。
　　过了好一阵子，小夏才平静下来，抬头看着妈妈：“确诊了吗？”
　　妈妈擦了擦眼泪：“基本上确诊了，你爸不放心，还是要换个医院再去检查一下。”
　　小夏想了想：“妈那你明天就去找爸爸吧？上医院检查什么的总要有个人陪着。”
　　妈妈点头：“我正想跟你商量呢，我走几天行不行？”
　　小夏看看妹妹，笑了：“妈，我们都不小了，应该没啥问题，是吧，小春？”最后一句却问向妹妹。
　　小春走到妈妈旁边：“妈，你去吧，我就凑合着吃姐做的饭，大不了买呗，没什么事儿。”
　　小夏走到饭桌边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小春，快去睡觉吧，你那么爱睡觉明天该起不来了。我得赶紧吃，再不吃饭就该凉了。”
　　小春有点不高兴：“姐，你真吃得下去啊？”
　　小夏手一顿，接着吃饭，“傻瓜，爸爸现在是身体不舒服，咱们要是不好好的该干嘛干嘛，爸爸不是更不放心了，怎么能好好看病呢？”
　　妈妈听到小夏这么说，很是欣慰，赶着小春去睡觉。
　　小夏悄悄拿纸巾拭去再也忍不住掉下来的眼泪，慢慢地把饭吃完。妈妈看小春睡下才出来，拉了把凳子坐在小夏旁边。
　　小夏擦擦嘴巴，倒了杯水，又给妈妈倒了水端过来，看着妈妈通红的眼圈，心中很是难过，强打精神安慰道：“妈，您先别难过，您不是说了吗，还没确诊，就算是确诊了也才是早期，更何况现在医学发达，发现得早的话，只要不是肝癌和肺癌，别的都不会危及生命的。”
　　妈妈接过小夏递来的水，不喝也不放下，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妈，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小夏笑了，“噢对了，妈，你跟我爸说，现在太晚了我不给他打电话，不能影响他休息，不过你们不能在外面磨蹭太久，要早点回来哦！”
　　妈妈放下水杯，看了小夏半天，小声叹息：“好孩子，你真的长大了。”
　　晚上在床上反复了很久，小夏都没有睡着，妹妹到底还小，困了累了就睡了，妈妈房间的灯还是亮着，想来今夜是难以成眠了。人生在世，旦夕祸福，殊难预料，昨天还是平静和美的一家人，现在却蒙上了未卜的阴影，爸爸，那个好像永远都有旺盛精力的爸爸，那个永远都疼爱自己的爸爸，现在却成了身患重病的病人。是不是，真的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她习惯了自己的幸福，上天就要惩罚她的不珍惜呢？
　　爸爸，您现在好不好？您可一定要保重自己啊！不知过了多久，小夏才沉沉睡去，枕巾湿了一大片。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爸爸，您一定要好起来啊！

作者有话说

　　觉得本章情绪跨度有点大了，我果然还差得很远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