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之草》草莓西瓜

20、春去春又回

　　过年终究是热闹的，不像大城市的人们行色匆匆，这座小城的节日明显是欢乐而悠闲的。穿着新衣服的孩子，走亲访友的大人，空气中弥漫的鞭炮气味，街头的气球和糖葫芦，都是欢乐的注脚。
　　小夏的爸爸妈妈带她们串了几家比较重要的亲戚朋友之后就允许她们自由活动了。小春立刻纠集了一群同学嬉闹而去，小夏却因为读高中才转学回来，高中的同学们大多数家远，并没有什么人可以约，便一个人闷在房中看书写字。虽然冷清点，却并不觉得孤单，这毕竟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所以说，有兴趣爱好的人是富足的，正是这个道理。
　　好久没见霏霏表姐了，抽了一天，去姨妈家。姨妈早早地张罗了一大桌子好吃的，大家嘻嘻笑笑的玩了一天，直到天快黑了才放小夏回家。
　　表姐好像越发漂亮的，大眼睛更加明亮，真是顾盼生姿，明眸善睐，小夏又在心里自卑了一把。不过表姐的成绩比起初中的时候更不理想了，许是天份如此，又或许是不够刻苦吧，表姐一向如此，进取心永远比不上玩儿心大，倒也正常。
　　说起上次两个人一起去一中的事情，姨父也感叹：“没想到你们那学校当官的这样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早知道怎么也不能让你去啊。”
　　小夏笑笑：“都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们就是吃饱了撑的呗。”好久不骂人了，一骂人还真是痛快。
　　表姐打趣：“还不是因为你太有名了，现在我说我是你姐，别人就立刻四十五度角仰望我呢！”
　　小夏白眼：“那是因为你比别人高，跟我没关系，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在仰望你吗，不是四十五度角，我九十度角仰望！”当然，那个时候小夏坐在暖气边的小凳子上，表姐站着。
　　干妈打电话让小夏过去玩，小夏笑自己：老有人惦记，这人缘儿混得还是不错的。
　　弟弟跟小春同年，不过男孩子个子蹿得快，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了，平常很难有时间凑在一起热闹，见了小夏很是开心，姐姐长姐姐短的聊着。坐下来刚聊了没几句，干爸的朋友带着女儿来串门来了。
　　这位朋友小夏是听说过的，是干爸学生时代的好朋友，不过小夏最感兴趣的是他的宝贝女儿。小春早就跟她说过，这个丫头可不是个简单的主儿，长相倒是一般，传说打扮起来绝对的标新立异，老师见了就头痛，疯狂的追小夏干弟弟全学校都有名，可怜这个一米七的男孩子见了她就往厕所跑。
　　那位朋友听干爸介绍小夏，小夏礼貌的打招呼，朋友笑了：“老弟，真有你的，真是你闺女呢，我还老说你瞎吹。”大家一笑。
　　小夏回头看弟弟，果然他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在想怎么躲开。再看那女孩子，短款羽绒服，短短的毛呢裙子，头发烫得笔直——交待一句，要知道那个时候离子烫还没有流行，最火的是拉直——脸上竟然还画了妆，以初中生这个年纪来说，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嗯，不一般呢。
　　她看着弟弟眼神，好像有点直勾勾的啊。小夏有种强烈的感觉，今天的事情肯定不会太简单，有意思，想想弟弟，她很不诚心地在心中暗暗检讨：你这样太不对啦，弟弟有麻烦了，你怎么能干看热闹呢？另一个声音却在大笑：还真没看过这样的真人秀，来得更猛烈些吧！
　　干爸干妈是知道这个小姑娘心思的，可是看在朋友的份上也不好冷落了她。干妈便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指着她带过来的小点心问她：“这些小麻花是你妈妈炸的？”她妈妈手巧也是有名的。
　　她却反问：“阿姨，甭管是谁炸的，好吃不？”
　　干妈尝了一块儿，递给小夏，却冲着小姑娘回答：“好吃啊，比上回我去你们家吃的那个还好，又香又脆。”
　　“呵呵，”小姑娘笑了，“阿姨，是我炸的呢！”
　　“哎哟！”干妈露出吃惊的表情，“是你炸的？可不得了了，小姑娘这么小就这么伶俐手巧啊，阿姨都做不来！”
　　小夏很想笑，不过看在小麻花确实好吃的份上就忍了下去，冲弟弟指指，小声说：“你也尝尝嘛，挺好吃的。”
　　弟弟头一歪：“不吃！”
　　小夏更想笑了，心中默念着忍字诀。
　　干妈半挡住小姑娘的视线，拉着小姑娘的手，冲小姑娘的爸爸说：“你看看，这不知不觉的，这孩子长成大姑娘了，比嫂子年轻的时候还漂亮呢！”
　　小姑娘的爸爸还没接话，小姑娘便无比期待地问：“阿姨，您也觉得我挺漂亮的？”
　　小夏觉得脑袋里有什么轰然倒地，短暂性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嘴里发干，忙把半截麻花放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干妈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地又问一遍，愣了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小姑娘神色非常严肃，自顾自地接着说：“阿姨，您刚才说了，我又伶俐又手巧，还说我长得漂亮，我给您做儿媳妇儿好不好？”
　　小夏开始庆幸自己刚才喝过水了，要不现在非呛死不可。只不过这个忍笑也会憋出内伤的，肝、胃、肺都在颤抖中疼痛，五脏庙地震了。
　　干妈看看儿子一脸尴尬和不耐，笑了：“你还小呢，等你们俩大了才行哦！”
　　小姑娘不依不饶：“阿姨，您和叔叔得先同意了啊，要不然他老是躲着我呢！”
　　弟弟终于不能忍了，捏着拳头就要站起来，小夏一把拉住他，小声说：“玩笑罢了，别当真！”
　　有小伙伴过来找弟弟借东西，弟弟如蒙大赦，用仰望神明的眼神看着小伙伴，把他迎进自己房间中再也不出来，小夏知道，这父女俩不走，他那扇门是不会打开了。
　　小姑娘的爸爸有点尴尬，跟干爸闲聊了几句就拉着女儿起身告辞。小姑娘不甘心的大喊着弟弟的名字：“我要走了，你也不出来送送我么？”说到后来竟然哀哀欲泣，琼瑶女主学了个十足十，小夏反复想着：叹为观止啊，叹为观止。
　　弟弟倒底还是出来了，毕竟小姑娘的爸爸还在，也不好拂了长辈的面子，沉着脸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机械的站在门口。
　　小姑娘一看到弟弟，马上笑得如春花初绽，声调也低柔下来：“你还是出来了。”
　　小夏腿软软的，像两团棉花，强撑着看这父女俩走远。弟弟回来关上门，小夏一屁股跌进沙发里，没有任何形象地大笑出声，再憋下去她绝对要崩溃。
　　干爸笑着跟干妈说：“幸好咱儿子没瞧上，不然这个家可就没法待了。”
　　干妈也笑了，拍着儿子的肩膀：“你可记住了，将来要是真找个这样的媳妇儿，妈可就不活啦！”最后一句拉长了声调，活脱脱一个怨妇。
　　天黑了，弟弟送小夏回家，快到家的时候，弟弟忸怩半天，才问：“姐，你回去可不可以别告诉小春啊？”
　　小夏一愣，弟弟赶紧解释：“小春要是知道了，全学校就都知道了，我的脸可丢光了。”
　　小夏一笑，赌咒发誓，决不泄露半句，弟弟才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孩子，哎，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服不行啊，小夏很想笑，可想想自己其实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又笑自己故作老成。
　　回到家做了两份习题，就已经是深夜了。可能这一阵子放假在家睡得太多了吧，反正有点睡不着，便坐在床上看新买的小说，并不像自己之前读的那么有名，是很少有人提过的一本《藻海无边》。
　　这是一个关于殖民制度、父权、利益联姻的故事，勾画着《简•爱》边角隐藏的另外一个世界，安托瓦内特是个可怜的女人吧，她的尊严、她的身份、她的爱情、她的婚姻，甚至她的人生，无所归依，无处安放。
　　今天小夏笑得太多了，或者说一直以来，她的快乐总是多过悲伤。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难以救赎无法言喻的阴暗和沉痛在小夏心中纠结。她开始明白，为什么书名取“藻海”二字了，沉入痛苦的海洋中并不是最可怕的，因为彻底的沉没便意味着永恒的解脱和新生，然而被海藻纠结，浮起固不可能，沉下亦无出路，生生受着折磨才是最可怕的梦魇。
　　想起白天的热闹，固然笑得欢畅淋漓，可是小夏发现自己更喜欢此刻的阴郁和宁静，她的思想会活起来，会去看这个世界的灰暗，生而为人的原罪和悲苦。

　　过了年，春天就真的轻轻快快地来了。阳光不再那么朦胧而变得灿烂起来，风仍然很大，却不再那么刚硬，带着些许柔和的味道，干枯的枝丫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绿意，这就是北方的春天呢。小夏觉得四季如春的地方未必好，没有感受过冬日的寒风刺骨，怎么能体会到冬去春来的欣喜呢？

作者有话说

　　标题好像跟内容差得远了点，想好了我可能会改的，最后一部分想装下深沉的，不过功力如此，只好凑合了，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