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策藏·为祸》小莫离

22、二十二

　　“啊……啊？”
　　方才茶楼里面，先是被自己笑话“不是中原人不懂茶道”，又是被自己一二三批了一顿的那位，竟是回纥的头头，尊贵的王子殿下叶护？
　　叶霜尽脸色一阵惨白，当即就在原地僵住了脚，张嘴瞪眼跟丢了魂儿一样。走在前头的沈袭云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喂”，才回过神来。
　　可那原是一对圆圆的眼立刻就耷拉了眼角，又是委屈，又是着急，就差没原地找个缝儿钻进去，“那……那个是回纥王子？我不知道，我才教训一个回纥蛮子，就有人请我，啊不是，逼我去隐仙阁喝茶……”
　　他一面说着，一面揪起沈袭云袖角，显然是慌乱无措，说话也开始打颤，“那……那人真的是回纥的王子？那怎么办……我是不是……”
　　沈袭云忙安抚叶霜尽这只受惊吓的小猫儿，“冷静下，你可有让那王子看见你的长相？”
　　叶霜尽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先前沈袭云让他戴这层遮面黑纱的作用，于是安分了些，向沈袭云摇摇头，“没让他看见。今日在他面前也没用藏剑山庄的剑法。”
　　“那你怂什么？”沈袭云笑了笑。
　　“谁……谁怂！我还不是被你吓唬的……！”
　　叶霜尽本要还口去骂，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沈袭云却又先说了话，将叶霜尽刚恢复的心情又给压了下去，“不过你的事情传到回纥军营上面倒是真的了。”
　　杨谦点了点头，补充上了一句，“如此仗义之行虽直接有效，却也非长久之计，回纥人吃了苦头，必会以叶公子为目标。”
　　沈袭云则仿佛毫不替叶霜尽担忧似得，抓紧机会幸灾乐祸附和道，“欸杨谦你别吓他，他胆儿特小。”
　　这一来一去，叶霜尽连会骂沈袭云的想法都没了，只是认命般幽怨地说出来一句，“我胆小……”话尾还在空中飘着呢，人却没了影，沈袭云回头一望，见叶霜尽一晃一晃地居然往回迈步子了。
　　沈袭云赶紧把人揪回来，“欸欸，干啥呢小祖宗？”
　　“我……我回去找那个王子认罪……”叶霜尽含含糊糊道，看来真是给吓得不轻，“那个王子今天上街蹲点抓我，估计就是起疑心了……那，那我下来该怎么办好？他不会天天都派那群人上街抓我吧，亏我今天差点还凶他一顿……”
　　那被吓坏的小少爷就差往最坏处想去，以为自己已经捅了天大的篓子，四处转圈儿踱步的可爱模样看得沈袭云一阵愉悦，享受够了，终于上前拍了拍叶霜尽后背，虽然显些把陷入煎熬的叶霜尽又吓一跳。
　　“你，你干嘛。”叶霜尽战战兢兢道。
　　沈袭云指了指前头浩气盟的院落，笑嘻嘻道，“到家了，醒醒。”
　　杨谦见已将人安全送到地方，便向两人行了一礼，“杨某不便多留，这便告辞了。还愿两位各自保重。”
　　“天色不早，我也回了。”沈袭云顺口说道。
　　杨谦这个看上去特别严肃靠谱的走了，叶霜尽心底不安，一看沈袭云也转身要走，登时又慌了起来，登登登三步扑上去就拦住沈袭云，“欸沈袭云你别走啊！你不能走……”
　　谁料原本沈袭云就是装装样子吓唬叶霜尽，现在见叶霜尽上套追了上来，一脸像被独自丢在狼窝的小羊羔的委屈模样，便再装作是忽然想起来正事，恍然道，“噢！对了，还没跟你商量怎么办呢。”
　　叶霜尽一个劲儿“嗯嗯嗯”地点头。
　　“我想想，怎么办好呢？”沈袭云抱胸故作沉思状，实际上早在心底做好了布局给叶霜尽找好了退路，但面上却是不说，只是一扬嘴角，神秘兮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什么意思？”叶霜尽满头雾水。
　　“意思就是，明儿你照常穿着这身上街去。”沈袭云解释道。
　　今天被那回纥王子蹲着地方找茬人差点没落别人手里，明日还照样去？叶霜尽一阵心虚，“那些回纥不会来抓我么？”
　　“不会。”
　　沈袭云说得毫无犹豫，像打了十二分包票，叶霜尽没弄明白沈袭云在打着什么算盘，仍是有些后怕，便闷闷地“噢”了一声，却也不敢再追问什么。只是低下头去对地砖发呆时，对方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发际。
　　“你可还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
　　沈袭云向他投来一个笑，不是平日里那般不怀好意没心没肺的那种笑。
　　叶霜尽一愣，沈袭云答应过自己以什么吗？许是刚才被吓得脑袋断了片儿，叶霜尽记忆里头一阵空白，没想起什么有关于沈袭云的许诺的东西，于是摇了摇头，“你答应过我什么？”
　　“没心没肺。”
　　沈袭云低骂了一句，原以为小少爷记仇记得清楚，谁知道也是个转眼就忘的主子。他看叶霜尽撅起嘴仿佛很不服气的模样，又叹了一声，无奈说道，“那天在圣善寺里头，我当着那么多人发毒誓，你忘了？”
　　“……！”
　　叶霜尽眨眨眼睛，俨然是不被提醒还完全不知道沈袭云提的是这茬的模样，这回刚惶然记起来，于是张口道，“没，我没忘！我那会以为你说笑糊弄洛统领和大家的来着！谁知道你是认真的呀！”
　　“你……！”
　　沈袭云险些没给气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以往让他总拿叶霜尽玩笑，一张狗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这下倒好，难得一次掏心掏肺的立誓，真被叶霜尽给当玩笑话抛在脑后了。沈袭云他委屈吗？委屈，但是活该。
　　但是他不甘心。
　　他看着眼前一面瞪着自己一面又藏不住害怕的叶霜尽，就想不通，这么一个动不动就想找机会报复自己的家伙，怎么就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漏了呢？他不甘心。
　　“你，你看我干……”
　　叶霜尽的话语戛然而止在半路，取而代之的被封堵回喉间的咿咿呀呀的声音。只因眼前这人突如其来地揪住他的衣领，他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对方的双唇已然恶狠狠地按了上来。
　　嗯？！
　　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猛然回神一边试图发出叫喊一边开始张牙舞爪地挣扎。叶霜尽喉间“呜呜呜呜”的声音不停，他被沈袭云这突如其来的吻给吓唬懵，头脑又不是狠清醒，该怎么还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只下意识的伸手想要用那斗笠去往沈袭云脑袋上砸一记，又怎料沈袭云闭着眼睛还能知道他什么动作，直二话不说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还顺便把他锁进怀里去。
　　“唔唔唔！”
　　直到被吻到涨红了脸几乎喘不过气，沈袭云才大发善心放过了他。得了新鲜空气的叶霜尽猛吸一口，跟兔子一样整个人弹跳着退出老远距离，又是呛咳又是“呸呸呸”地吐个不停，一面暴力地拿袖子擦着嘴一面还不忘骂道，“王八蛋你有病是不是？！”
　　被骂的那个“王八蛋”只是站在原地朝他不屑地“哼”了一声，任他在后头怎么“要你好看”、“天打雷劈”这样恶毒地叫唤着，也不还一句话，转身就牵着马慢悠悠走掉了。叶霜尽心有余悸不敢追，只能任那背影消失在街拐角。
　　报复！这一定是沈袭云在报复他！
　　“简直有病！嘁！”
　　他口中仍旧是不停地咒骂着沈袭云，蹙着眉一步一步像是和脚下的路有仇似得踏进了自家院落，刚进门却又被门边儿躲着的人影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江湄、郭丰、程启月正躲在这里，见了他都是一脸做贼被抓包的表情，郭丰还用手捂住了程启月的嘴。
　　叶霜尽用脚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更像吃了炸药似得，狠狠地翻起了白眼，“看什么看！敢说出去风来吴山伺候！听见没！”
　　“……”

　　“巧了，昨日也有人与你说了同样的话。”叶护拂袖，自认还不懂得中原人的茶道，便令人将龙井撤了去，“让店家泡好重上一壶。”
　　“是。”侍卫应声褪下。
　　今日的客人并非受他邀请，而是由下面一位将军引荐，说是能够为他解忧。
　　叶护目光幽幽将人打量，此人身着便衣，肩上一条绒翎，挂在腰间的长刀交予一个侍卫，笑时虽和善，却掩饰不住眉目间杀伐凛冽之气。
　　监军眼线早先有人向叶护汇报过，说是某位回纥将军私下里与一陌生男子相见。叶护心想，既洛阳城已克，不妨静观其变，人，总有一日会找上门。
　　此人叶护曾在陕城那一战中见过一眼，军中也略有耳闻。今日听闻此人来请见，叶护还让随身侍卫去查了查他的底子——李唐军营出身，却做了叛将，名卫应成。
　　“卫某斗胆多问一句，昨日与我说了同样的话的人，是一位剑客？”卫应成笑道。

　　事情全部打理完之后，沈袭云起身，正逢外头吹进一阵冷风，让人醒了个彻底。他走去窗口那，仰头望了望外，月已成弦，是将要入秋转凉了。
　　这个点也该熄灯了。心里却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落下了，分外不踏实。
　　他站了一会，便转去取了披在木屏上的麾，离了屋，与麾下两个人道了一声，便往马厩去，驾着马离营。
　　一路轻驰，马蹄停下之处，竟是浩气盟据点。
　　他将马拴在门口，老远就听见了院子里刀剑相撞的声音，走近了站在门口一看，竟是叶霜尽在和柳承礼切磋。于是他便在门口候了一会儿，看到叶霜尽败下了阵，但原因并非技不如人，而是体力不支最后一刀没能挡住。
　　“不打了，歇了。”叶霜尽自暴自弃似得说了句。
　　柳承礼只看得出叶霜尽今日心情烦躁，剑招皆不从心动，又破绽可循。但叶霜尽不愿说，他便没有多问，只是收刀入鞘，把跪在地上喘气的叶霜尽扶了起来，提醒道，“门口有人等你。”
　　“啊？”
　　叶霜尽转头去看，大半夜的谁来找他不好，偏偏是沈袭云。之前的气还没消，现在正主往眼前一站，更让他头疼了。恨得牙痒痒，但是说不出话。
　　柳承礼见这两人间不便打扰，便与沈袭云问候了一声，随即道，“慢聊，我先行回避。”于是转身回房。
　　柳承礼走远了，叶霜尽瞥了一眼沈袭云那，没好气丢了话，“你作甚？”
　　“带你回去。”
　　沈袭云出口就是一句把叶霜尽理智甩到九霄云外去的话，脸上还丝毫不带羞臊，“我想了想，今晚得让你住我那。”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