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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二、人妖殊途终成憾(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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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赵公子自被暮雪一吓,许是平日里鱼肉乡里,做了颇多坏事,竟是被吓得疯疯癫癫,疑神疑鬼,显是失了神智。那赵巡按膝下只得这一子,自小百般娇宠,连夜得了消息,急急赶往张家,待见了儿子那痴傻的样儿,早已忘了层云的威吓,只气得七窍生烟,当即就命人封了张府,扬言若是治不好赵公子,定要张家陪葬。
暮雪陪在张小姐身边,闻听此言,不由大怒,喝道:“我看谁敢!”
赵巡按乃是一方封疆大吏,为官多年,何曾被人如此呛声,不由气得须发倒张,怒喝道:“来人,把这刁民拿下!”
几个亲兵上前,张府众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只余瑟瑟发抖的张小姐和傲然而立的暮雪。暮雪上前一步,把张小姐挡在身后,待亲兵来到近前,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只是嘴角微动,手中结成一个莲花法印,轻喝一声:“起!”
几个虎背熊腰的亲兵就这样随着暮雪的手飘飘忽忽地升到了半空,直骇得手足乱舞,惊叫连连。赵巡按何曾见过这等异象,当下骇得瞠目结舌,一时无语。
暮雪见众人都被震住,不由得意起来,丝毫不曾察觉众人眼中惊骇惧怕的神色之下所掩盖的厌恶恐惧。只听她一声轻笑,振袖一挥,几个亲兵纷纷坠落在地,一片哀嚎之声顿起。暮雪负手而立,眸色渐红,傲然道:“如何?”
赵巡按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大惊道:“妖怪!妖怪!”一边喊着,一边率先跌跌撞撞地冲出张府。
不多时,巡按带来的亲兵都散得一干二净。张府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暮雪。暮雪毫无所觉,转身去扶张小姐,笑道:“姐姐莫怕,他们都走了。”
张小姐看着暮雪尚未褪去的红眸,颤声问道:“妹妹到底是人是妖?”
暮雪丝毫不觉有异,闻言反倒透出几分欣喜:“姐姐怎么知道我是妖的?层云还总说我不像狐妖呢!哪里不像了?人家明明就很漂亮的!”
“啊!”一旁的张老夫人一声惊叫昏了过去。
“夫人!”张老爷连忙扶住妻子瘫倒的身子。
暮雪不解地问道:“老夫人怎么了?坏人都被我赶跑了呀!”
张老爷看着暮雪闪闪发光的红眸,嘴角颤了颤,哆哆嗦嗦半天终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小姐强自定了定神,压下心中惊惧,颤声道:“家母并无大碍,妹妹不必担心。”说着话音一转,不敢再看慕雪一眼,“妹妹对我的回护之意,我感念在心,但人妖殊途,还请妹妹就此离开,莫要在人世逗留。”
暮雪困惑地眨眨眼,不解地道:“姐姐这是在赶我走吗?”
张小姐缓缓神,直视着暮雪,镇定地道:“不错,我是人,你是妖,这姐妹终究是做不成的。今日一别,再见无期,妹妹,请吧!”
暮雪一愣,连退数步,不敢置信地道:“你是真的要赶我走……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凄厉的质问自暮雪喉中喊出,只见她眸色越发鲜红,似要滴出血一般,乌发无风自扬,周身气流流转,霎时间飞沙走石,叫人睁不开眼。院中张府众人直骇得惊叫连连,四下逃窜,张老爷早已同夫人一般昏死过去。只余张小姐一手挡着风沙,勉强站稳身子,断断续续地道:“你是妖,就该留在深山好好修道,何苦理会这凡尘俗世?你对我的好,我何尝不知!但人妖终是殊途,你本就不该留恋尘世!如今你我缘分已尽,你还是速速离去为好!”
暮雪眼中缓缓滴下一滴泪来,周身气势顿散,不再言语,只是伤心地看了张小姐一眼,转身化为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眼见得暮雪离去,张小姐像是失了全身力气一般,跌坐在爹娘身旁,眼角泪痕蜿蜒,半晌才喃喃自语道:“好妹妹,人世险恶,你还早早回去的好。我张家的劫难我自会承受。”
不出半日,张府乃是妖怪集聚之地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赵巡按找来了众多所谓道法高深的道人前来捉拿妖孽,却发现张府早已是人去楼空,一众下人早已将张府洗劫一空,不由得心下恼怒,命众人仔细搜寻,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妖人。
而此时,张小姐已将父母扶上床,守在二老床边苦笑不已。张老夫人显是还在昏迷之中,但张老爷已是回复了神智,拉着女儿的手嘱托道:“女儿啊,爹娘再不能护着你了,以后你孤身一人要万事小心。现在乘着巡按大人还没回来,你收拾些细软赶紧逃命去吧。”
张小姐摇摇头,柔声道:“女儿不走,天下之大,此时还有我张家容身之地吗?女儿就守在爹娘身边,哪儿也不去。”
张老爷长叹一声:“也罢,得罪了巡按大人,你孤身一人又能逃往何处?倒不如我们一家三口……”说到这儿,张老爷浑浊的眼中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倒不如我们守在一起,哪怕是死也是一家团聚。”
张小姐闻言,哽咽道:“嗯,生也罢,死也好,我们一家人总归是在一起。”
父女二人正说着,赵巡按已带人寻了过来,只听“哐啷”一声响,卧房门已被踹开,一行人闯了进来。
赵巡按看见张家三口,喝问道:“那妖女现在何处?”
张小姐不急不忙的为二老掖好被角,这才从容起身,面向赵巡按,微一挑眉,道:“大人何出此言?民女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赵巡按怒极反笑,道:“你张家与那妖女沆瀣一气,祸害乡里,还想包庇?”
张小姐依然不卑不亢地道:“大人此言差矣,我张家经商数十载,广施善举,铺路修桥,搭棚施粥的事倒是做了不少,至于大人所说的祸害乡里,实是不知从何说起?至于勾结妖女,那更是无中生有,我们不过是寻常百姓,怎会和精怪扯上关系?”说到这里,张小姐话音一转,厉声质问道,“倒是巡按大人,纵容公子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害得人家破人亡,不知如此作为可当得上‘祸害乡里’四字?”
“反了!反了!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刁民!来人,把这刁民给我拿下!”赵巡按气得破口大骂,“张家勾结妖女,图谋不轨,全部收押侯审,家产一律充公!”
张小姐一声轻笑,叹道:“我张家积善经年,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苍天无眼!苍天无眼!”说着挣脱衙役,转身向床上二老磕了三个响头,语带悲声,“爹、娘,是女儿不孝,所有祸事皆因女儿而起,女儿无颜再见爹娘,先走一步!”
忽听屋外穿了一声大喝:“且慢!”却是层云带着知无涯回到了张府,却终究是迟了一步,只见那张小姐嘴角溢出汩汩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层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张老爷一声悲呼:“女儿!”半直起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却再无声息,眼见得是急火攻心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去了。
层云看着眼前的一切,眸中泛起悲悯之色,不曾想,他不过离开一个昼夜,事情竟发展成这副模样,心中不由暗悔,若不是他途中耽搁,早些回来,事情也不至到此地步。只是暮雪平日里素来乖巧,但毕竟涉世不深,也不知此番到底做了何事,竟惹出这等祸事。现下事已至此,徒留无益,还是尽快找到那小狐狸为好。想到这儿,层云扫视了周围的道人一圈,发现并无小狐狸的气息,心下暂定,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那赵巡按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发生,回过神来,一脚踹向身后的到人,怒道:“刚才那妖孽现身,为何不将他拿下!”
几位道人面面相觑,喏喏地道:“那妖人道行高深,贫道无能为力!”
“一群废物!”赵巡按一声怒喝,吩咐衙役封了张府,不许留下一个活物,一应财物俱皆充公,一甩袍袖怒气冲冲地会巡按府去了。
只可怜张家就此倾覆,就连宅子也在日后破落成了中人口中的“鬼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