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荷香》楚舒月

76、第 76 章

　　第76章
　　夫差将荷香接入朝阳宫休养，指派慧儿做贴身婢女照顾荷香的饮食起居，安排妥当后已是夜深人静，戴宝走上前来，问道：“大王，您也该歇息了，不知今晚您在何处就寝？”
　　夫差看着昏睡的荷香，说道：“隔壁还有一个卧室，我就在那儿睡吧，这样照顾她也方便。对了，明日你亲自到越国走一趟，去看看那个朗月，把他家的情况回来告诉我，记住，秘密出行，不要惊动任何人特别是越国的人，见到朗月，就说是我派你来的，给他五十两黄金就当是见面礼吧，他若有什么话或者书信要带给荷香也帮我带回来，另外，向他讨一些莲种，我听慧儿说荷香特别喜欢她家的荷花，你去她家荷塘看看，回宫后也比照那里的样子建一个，再把莲种种下去，等到今年夏天，荷香就能看到她家乡的荷花了。”
　　戴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个朗月，大王是留还是？”
　　夫差瞪了他一眼，骂道：“胡说！我让你去朗月家拜访，就是想多了解一下荷香，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他？他是荷香的家人，不要动他！”
　　戴宝“哦”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去就是了，不用这么急吧，大，就说是年初一都不让我好好玩玩。”
　　夫差盯着他，戴宝赶紧说道：“我去，我去。”说完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戴宝就换了便服悄悄出了宫，当他大年初三来到朗家时，他惊呆了，朗月家门口挂着两盏白绢糊成的灯笼，他敲开门，胡才走了出来，问道：“请问您找谁？”
　　戴宝拿出一包黄金，说道：“我是夫差大王派来的，想见见朗月公子。”
　　胡才两眼一红，说道：“我家公子身中蛇毒，医治无效，在除夕之夜就没了。”
　　戴宝朝院子内看了看，果然里面到处素白，正在操办丧事。胡才将戴宝请进屋，来到厅堂，让他见过停放朗月的棺材，并给他讲述了朗月如何身中蛇毒又如何不治身亡的经过。胡才说道：“荷香和朗月身上的蛇毒都是这山谷中的刘老汉医治的，你找他一问便知。”随后胡才取出一张写有朗月书信的绢布，说道：“烦请戴公公把我家公子的信交给荷香姑娘。”
　　戴宝接过来叠好放入怀中。戴宝问道：“不知朗公子欲葬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看看，这样回去也好禀报大王。”
　　胡才说道：“今日正要下葬，请戴公公跟我来。” 胡才安排了六个脚夫抬起棺木一同随行。
　　两人走在棺木前面，沿着树林朝荷塘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荷塘边的大梅树下，只见墓穴已经挖好，胡才哭着说道：“我家公子生前最喜欢站在这棵树下看荷香姑娘在浮桥上跳舞，他特地嘱咐我在他死后就把他埋在这棵大梅树下，呜呜！”脚夫们把棺木放进墓穴，众人一起将泥土覆盖在棺木上，很快就筑好坟，胡才一边痛哭一边磕头，戴宝也手持一炷香在朗月坟前拜了拜。这时吹过一阵清风，满树的梅花似乎知道她们的主人已长眠于此，不禁纷纷如泪花般撒落下来，粉红的花瓣在空中飞舞，又恰似荷香跳舞时轻扬的衣裙。
　　安葬好朗月，戴宝站在树下朝荷塘望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荷香跳过舞的浮桥，他让胡才陪着他走完了整个荷塘，然后问道：“我想带些莲种回去种在宫中，不知你家可有？”
　　胡才点点头说道：“有，有，去年夏天我家公子让我采了好多莲蓬，在病床上亲自把它们一粒粒剥下来，让我晒干了，收藏着，我到家就去拿给你。”
　　两人回到老宅，胡才拿来满满一大袋莲种交给戴宝，说道：“都给你，春分时种下去，到了夏天就能开满一池了，荷香姑娘最爱看这荷花。”戴宝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少说也有十来斤。
　　胡才又递给他一扎竹简，说道：“这是我们家公子以前写的饮食札记，上面都记着荷香平时爱吃的菜和做法，请您也带回去吧。另外，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暂时不要告诉荷香姑娘我家公子逝世的消息。荷香姑娘身中蛇毒，余毒未清，刘老汉说过，她只要熬过了三年就能确保无恙，我家公子瞒着不告诉她是怕荷香姑娘因为伤心而加重病情，待到三年期满，再告诉她真相也无妨，戴公公，我求您如论如何也要答应我家公子的请求。”
　　戴宝说道：“这个自然，可是如果荷香姑娘问起，或者她久久不见故人消息，心生疑窦又该如何？”
　　胡才说道：“这个请公公放心，我家公子早已安排妥当，他在信上告诉荷香姑娘他要云游四海，以后每年给她写一封信，这样荷香姑娘见到我家公子的信自然就不会再起疑心，三年以后，荷香也许就淡忘了故人，到时即便知道了真相，最多也只是难过罢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戴宝答应后又向他打听了刘老汉家的位置就起身告辞了。
　　两天后，他回到吴国，一见夫差就觉得他神色不对，可又不知所为何事。夫差强忍住盛怒问道：“你回来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戴宝答道：“办妥了，大王，怎么没见到荷香呢？”
　　夫差大怒道：“我把她幽禁到藏经阁了，你一路进宫没听到这个消息吗？”
　　戴宝惊讶地问道：“为什么？荷香她犯了什么错？”
　　夫差脸都气成了青绿色，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时只见内侍府的管事姑姑走了进来，问道：“启禀大王，我们已经审过荷香，她什么都不肯招，要不要对她用刑？”
　　戴宝结结巴巴地问道：“荷香她怎么啦？”
　　管事姑姑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她与人有染，怀上身孕，竟然敢欺瞒大王，罪不可赦！”
　　戴宝问道：“她不是才来宫中三个月吗？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姑姑地说道：“她只侍寝过大王一次，而且才刚过一个月怎么会怀孕呢，其他宫女、婉仪哪一个不比她侍寝时间长，次数多，大家都没怀孕，就她能怀上，怎么可能，听说她有未婚夫而且她一直住在她夫婿家，她肚子里的野种一定是那个人的。”
　　戴宝说道：“这不可能！”
　　夫差对管事姑姑说：“你先下去吧，派人好好看着荷香，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先不要伤她性命。”管事姑姑领旨退下。
　　夫差问戴宝道：“怎么不可能？你见过朗月了？”
　　戴宝点点头。夫差咆哮道：“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他们两个指腹为婚，本来就是名正言顺，况且他们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又一起生活了几年，怎么不可能？”
　　戴宝看着愤怒的夫差，问道：“大王您是因为在乎荷香，所以才会这么生气的吧？”
　　夫差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戴宝说道：“这些谣言是从哪里传来的，大王您确认过吗？后宫人言可畏，看到大王您把荷香接到朝阳宫，不知有多少人嫉恨死荷香了，不要说荷香有个未婚夫，就算她什么也没有恐怕还是会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的。”
　　夫差冷冷地说道：“那万一荷香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朗月的怎么办？”
　　戴宝一字一顿地答道：“这不可能！”
　　夫差奇怪地问：“朗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和你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让你如此帮着他说话？”
　　戴宝抬眼看了他一眼，泪水涌了出来，说道：“朗月死了。”
　　夫差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朗月死了？”
　　戴宝噙着泪点点头。夫差倒吸了一口气，盛怒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问道：“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戴宝说道：“除夕之夜，就是荷香昏倒的那天。我初三到他家，亲手把他下葬的。他为了救荷香两次身中蛇毒，不治身亡，这些荷香都不知情。”
　　夫差鄙夷地说道：“果然是情深谊长。”
　　戴宝说道：“大王不想知道他是如何中的毒，荷香又是如何得救的？”
　　夫差说道：“说来听听。”
　　戴宝说道：“荷香本来被列入六月进贡的名单里，就在她临出发前三天，她和慧儿在回家途中遭遇了三个蒙面歹徒，那三个歹徒穷凶极恶，要制荷香于死地，荷香最后与其中最恶的歹徒同归于尽坠入山谷，另外两个歹徒却逃脱了，朗月接到慧儿的报信，整整在山中找了一夜，最后终于在山谷找到了荷香，荷香和那个歹徒都身中蛇毒，朗月为了救荷香，帮她把毒血吸了出来，自己也身中蛇毒，可是荷香却一直昏迷不醒，整整昏睡了十天，为了寻找药引救她，朗月不惜再入山谷和捕蛇的刘老汉一起捕捉剧毒的金环蛇，在抓蛇途中，朗月被金环蛇咬伤，再次中毒。朗月自知只剩半年可活，为了鼓励荷香活下去，他选择隐瞒病情。大王，大王以为一心只为荷香设身处地考虑的朗月，会让荷香冒着欺君之罪的危险，让她身陷险境吗？”
　　夫差一时无语。戴宝继续说道：“大王，您知道吗，我回来之前朗月的管家胡才一直央求我不要把朗月的死讯告诉荷香，说荷香还要等三年才能度过危险期，彻底摆脱蛇毒的困扰。大王，我问过刘老汉，像朗月这样两次身中蛇毒的人根本无药可救，他的四肢早在他被金环蛇咬伤的头十天就麻痹了，他连喝水、进食都要靠胡才喂，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瞒过荷香的，大王，您认为以他这样的身体状况，他能对荷香做什么？”
　　夫差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是我错怪了荷香，误会她和朗月有私情，哎，我也是一时糊涂。没错，朗月的死讯绝对不能告诉荷香。”
　　戴宝拿出朗月写给荷香的信递给夫差，夫差接过绢布，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荷香，见信好。不知你是否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的话，我一直希望能云游四海，现在你走了，我终于有闲暇实现自己的梦想，元宵节之后我就出发，你自己多保重。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写信，不过我向你保证我每年都会写信给你的。朗月。”
　　夫差看完信有些羞愧，说道：“我相信朗月，我相信他们是清白的，我一定要查一查究竟是谁想害荷香。对了，莲种带回来了吗？”
　　戴宝点点头，转身到外面拿进来一个布袋，说道：“胡才把他们家的莲种都给我了，说把它们都种下去，明年荷塘就会开满荷花。这些莲种都是朗月躺在床上一粒一粒剥了晒干的。”
　　夫差提起袋子打开看了看，每一粒都粒大饱满，夫差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戴宝又取出一叠竹简，说道：“这是朗月写的饮食札记，里面记的都是荷香爱吃的东西和做法，是胡才给我带回来的，他说荷香吃了自己爱吃的菜心情就会好起来，心情好了她的病也会好起来。”
　　夫差的泪水流了出来，他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荷香吃到的。戴宝，我们快去把荷香接回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让她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