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萧露湑

4、三

　　临走前一天，悠和母亲上街买了些去那边会用到的东西，回到家，父亲已做好了晚饭。
　　吃完饭，悠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将平时爱穿的衣服从衣橱中取出，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整理到一件风衣的时候，悠发现风衣的腰带不见了，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柜最底层的一个纸盒表面找到了它。悠伸手捡起腰带，不觉翘起嘴角，笑容却在下一秒僵住。
　　那是一个鞋盒大小的盒子，暗淡的颜色就如此刻悠黯然的心情。她大病初愈回到家中修养时，为了父母，为了自己，为了能重新生活，便将那所有的记忆封印在了这盒子里，转眼已经快两年了。从一开始的刻意回避着见到这个盒子，到后来将它淡忘，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了，却还是在见到盒子的那一刹那，不小心再一次将心刺伤。
　　轻轻抚摩着盒子，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还是打开了盒盖。一张冷漠的面孔跃然眼前，旁边是她灿烂的笑容，后面是烟雾萦绕的浩瀚山群。这是大一那年五一，他们去庐山旅游时，她强拉着他照下的。那时的她短发微翘，虽然生涩稚嫩，却开朗活泼、生龙活虎。如今的她，已不复那样的青春，唯一剩下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沧桑。一叠形形色色的照片，都是她与他的那段过去的见证，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放下照片，视线却被盒子角落的一个红色小玩意吸引。悠的眼神失焦，思绪被拉到了四年前，她与他热恋之时。
　　他在客厅漫不经心地按着遥控器，更换着一个又一个频道。她悄悄地走到沙发背后，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右手迅速往他脸上一戳。
　　“搞什么鬼？”他伸手摸了摸被她弄到的右脸颊。
　　“呵呵，”她笑道，“这是我的标志！”
　　“什么标志？”他疑惑地问道，偏了偏头看着乐滋滋的她。
　　“呵呵，”她乐不可支，“伸出手来！”
　　尽管有些迷惑，但他还是举起了右手。
　　她左手抓稳他的手掌，右手捏着拳头往他手背上压去：“看到没，这是爱的印章，你已经印上了我的标记，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别人想抢也抢不走，呵呵……”
　　他看着手上的红色小猪图样，再转头看了她右手中指上带着的一个类似戒指的红色小印章，还有她那一脸的快活，笑着摇了摇头。
　　“这只手也要盖上！”她蹦到前面，在他旁边坐下，拉起他的左手印上了一个红色小猪，“这边也要！”说完又在他的左脸颊上戳了一下。
　　怕她再继续盖下去，他将体无完肤，他急忙拉住了她要在他额头上下毒手的右手：“够了够了，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
　　“不够，”她迅速地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才笑道，“这样就够了！”
　　他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然后满是柔情地看着她：“还不够！”说完，已将她拉入怀中深吻。
　　从往事中回过神，悠的嘴角带着往昔的甜蜜。看着右手拿着的小猪印章，她情不自禁地往自己的左手背上一按。图章离开，手背上除了被挤压留下的泛白印痕，却不见半点颜色。翻转一看，才发现章面上的印泥早已干涸。
　　四年了，转眼已经四年了！有些事就如同这印章，当初如何绚丽，如今剩下的也只是记忆中的美好。
　　思及此，由不得悠不心伤。不敢再任思绪翻腾下去，悠把印章放回盒子里，盖上盒盖，将盒子放回原位，合上柜子，仿佛从未动过。
　　敲门声适时传来，母亲同时开门走了进来：“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悠拿着腰带回到床边，“这几件衣服叠好就完了。”
　　“妈帮你叠，”悠的母亲坐到床边，帮着整理衣服，“你爸在阳台上喝茶，你去瞧瞧，跟他说说话！”
　　“嗯！”悠明白母亲的意思，点了点头。

　　夜风残留着白日的温度，暖热带点湿气。父亲独自坐在阳台上喝茶，一动不动地望向远方，仿佛在沉思。
　　“爸，”悠趴靠在父亲坐椅背上，“想什么呢？”
　　“东西都收拾好了？”悠父转头溺爱地看着爱女。
　　“嗯！”悠双手放在父亲肩上，轻轻地为父亲按摩。
　　“明天真的不要我们去送？”
　　“真的不用了，重申一遍，我已经好了。再说，还有同事一起呢，人家会笑话的。”
　　“唉……”悠父忍不住又叹息出声，悠出事以来，他的叹息就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整个生活。他无法忘记那个害他女儿受伤又弃她而去的男人，更无法忘记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她也是这么固执地要跟着那个男人越野旅行，然后就全身是伤地在医院躺了两年。他知道女儿伤的最重的不只身体。每每在夜里听到女儿憋声哭泣，他的心都像要被撕裂般抽痛，他恨那个夺走他原本快乐的女儿的男人，他恨自己不能把那个伤害女儿的男人惩治。女儿的坚持让他无法拒绝，但他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女儿的决定没错，他拒绝不了，他只能支持，其他的都显多余，他不敢多想。
　　“爸爸，”悠抱住父亲的肩头，闭上眼睛静静体会这份温暖，“我会好好的！”她给父亲一个安慰的保证。
　　“嗯！”悠父也闭上眼睛，静心领受这一份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