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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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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连绵的云层投射出母亲的模样:“记得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三个月后给我白白胖胖地回来!”
悠无奈地笑笑,接着又看到了父亲的微笑却又心忧的面容:“好好地回来!”短短一句,道尽万千关怀。
飞机降落,机场早已有人等候。到总部报到后,来到公司订好的临时就住宾馆时,已是傍晚。悠草草地吃过晚饭,洗过澡,躺在床上就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的行程很空,参观完总部匆匆见过几位“长老”后便被接去一家大酒店参加选调同事见面会。会议没持续多久,大家吃过午饭后也就散了。D市是个美丽的滨海城市,风景绝佳,旅游胜地,大伙也都各自散心去了。
悠早已安排好下午的计划,现在时间还早,可以到处走走看看。走在D市迷人的海滨路上,迎着咸涩的海风,任它吹乱过耳的短发。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清闲,他的影子却又窜了出来。猛睁开眼,甩甩头,想丢掉他的缠绕。衬衣里的链子跳了出来随头摆荡,刹那的忧伤从悠眼中一闪而过,她冷笑两声,伸手摸了摸链子上的那枚戒指,眉头不自觉地挤在一起。
他……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这枚戒指?是否还记得……她?
悠不只一次地对着戒指发出过这样的感叹。她不相信他真的丢下她走了,她甚至还记得出车祸前一刻,他一手握着方向盘平静地说“我们结婚吧”,一手为她套上这枚戒指的画面,然后她激动地拥他热吻,然后……出了车祸……为什么前一刻还温存,后一刻却变为离弃?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做,但事实让她不得不相信,她接受面对的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人性。再浓烈的爱也敌不过世事的摧残与人性的考验,他输了,输了爱情,却摆脱了责任,这就是人性!爱情可以重复,输了这一份,他也许找到了一份更好更适合他的……
她也曾将心比心地想过如果伤重昏迷的是他,或许她也会选择逃避。真会那样吗?她知道那只是托辞,她只是在为他的背叛找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安慰自己绞痛的心。虽然心里还存着对他的怨愤,但她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会选择留下。这更让她心痛,为什么她能为他留下,他却要离去?难道他不爱她吗?难道以前的一切甜蜜都是假的吗?她不止一次地想恨他,却发现恨一个人是那么地难。恨他却总是在回望与他甜腻的过往,她不想恨,她真的累了,只想遗忘,然后过回正常的生活,不再忍受煎熬。
对于这枚戒指,她也有过想扔掉的冲动,但最终还是留下了,是对过往的一种收藏。想遗忘却又在珍藏,她是矛盾的综合体。
深吸一口气,悠将链子重新收回衣口内。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实行下午的计划了。她扯出笑脸,顺了顺头发,转身离开。
悠透过车窗看着沿途的街景,红灯亮起,出租车在斑马线旁停下。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司机趁闲唠嗑起来。
“嗯。”悠虚应了一下。
“来出差还是旅游啊?”司机好象没发觉悠的漫不经心。
“出差。”
“第一次来D市吧?”
“嗯。”
似乎感觉到了悠的冷淡,司机也没再发话,绿灯转亮,他发动车子继续前行。悠仍旧望着窗外,安静而冷漠。
转角处,一辆敞蓬奥迪与出租车擦身而去,一张似曾相识的侧脸从悠眼前忽闪而过,悠惊愣几秒,回神过后转身去找时,早已不见踪影。
是他吗?是他吗?悠的心湖无法平静。
“师傅,师傅,”虽然知道这样很傻,但悠还是做了,她焦急地喊道,“停一下,我就在这下。” 她知道不可能找到,但她就是忍不住心头的澎湃。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冲动本来就是没来由的。付钱下车后跑回刚才经过的路口,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到处找寻。
“子成,去开一下门,看一下谁来了?”一个长相娇好,身形玲珑的女子在厨房与锅碗瓢盆战斗得不可开交,听见门铃声,扭头对着门外大喊道。
一身休闲打扮的英挺男子从书房中走出,朝大门走去。
“悠!”一声拔高的男低音,充分表现出他脸孔配合出的惊讶。
“子成,”悠露出明媚的笑颜,“没忘了我吧?”
“怎么可能忘!进来,快进来。”管子成边招呼悠进屋,边转头朝厨房方向喊了一声,“明美,快出来看谁来了!”
“谁啊?”林明美解下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见到子成身旁的人,当即热泪盈眶。
“不认识我了?”悠调皮地笑道。
“死丫头,”林明美冲过去紧紧抱住悠,喜极而泣,“你终于好了!”
“……”轻抚着明美的头发,悠取笑地安慰道,“亲爱的,你发泄完了没,我的衬衣都湿透了!”边说边朝子成摇摇头,子成回以欣慰的微笑。
林明美和悠是大学同室,感情甚好。明美是他的表妹,悠也是通过她认识高她们两个年级的他。管子成是他的同班好友,她们的学长,当初他们四人是那么地要好,如今子成和明美终成眷属,而她和他却天各一方。
和明美、子成一起吃了饭,聊了很多,以前的,近来的,始终绕开他,他就像恐怖的瘟疫,谁也不敢触及。很开心,聊得还算尽兴。最后明美坚决要悠留宿,悠推说第二天一早要工作,终究还是走了,也没要子成送。
坐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回味着子成对明美的体贴、他们夫妻俩的恩爱,悠的情绪复杂不堪,欣慰而又心悲。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明美是幸运的,能与相爱的人厮守,而她似乎是不幸的。
下午那一闪而过的侧影又浮现在悠眼前,思绪混沌不堪,不愿多想,洗过澡,给父母播了电话报了平安,躺下便睡。睡虫好象罢工了一样,悠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侧影刚被压下去,往事又漂浮而出,搅得悠头痛不已。
大一报到,在寝室的阳台上,悠第一次对一个修长的背影看得出了神,夕阳余辉从他的轮廓边上穿射过来,像是乌云的金边,又像天使的光晕。他慢慢地从光环中转过身来,对上悠的专注,先是一愣,然后微笑着点了一下头。悠的心漏掉一拍,呼吸也停止了,直到他走过她身边,她仍未恢复过来。
后来她认识了对床的林明美,知道他是明美的表哥,就在这所大学里,高她们两级。
那一夜,他的背影,他的微笑,反复在眼前晃荡,梦里也全是他,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偷甜地任它在心间发酵。
“司徒悠,你跟着我干什么?”
面对他厌恶的表情,悠微笑以对,毫不在乎:“我走我的路,你走你的,我想跟就跟,不想跟就不跟。”气得他眉横眼瞪。
“司徒悠,你跟够了没?我上厕所你也要来吗?”
“跟你进去就不必了,我在这等你。”悠又露出无害的笑容,他只剩无奈。
大一、大二就是这样没脸没皮地跟在他屁股后度过的,他从一开始的反感,到后来的习惯,以及偶尔透露出的对她的关心,让现在的悠不得不佩服以前的自己。那样地坚持,那样地无畏。
大三那年,没有一句告别,他毕业出国了。整个校园空旷得只剩下落寞,整整一个星期,悠默默无语,像丢了魂一样。然而一个星期后,却又活蹦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笑弯的眼眸仿佛蒙了灰,染着一层孤凉……
“恭喜你,毕业了!” 大四毕业典礼时,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带着温暖的微笑……
毕业典礼结束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以为他已离去的悠泪眼婆娑地在家门口看着温文微笑的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他却拥她入怀,承诺道:“不走了,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我爱你!”与他的相处中,悠总是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我也爱你。”他总是微笑着回答……
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悠在他身边聒噪地说着自己的笑话,他微笑着旁听,在她说完的空隙间,平静地说道:“我们结婚吧!”然后从裤袋里摸出一枚夺目的戒指,笑容依旧地为惊愣中的悠带上……
脑海里轰鸣着他的声音,眼前萦绕着与他的甜蜜苦涩,心里装满了关于他的一切,手里捏着他送的戒指,悠知道今夜又将漫长,如同她的愁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