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间》一旦出品

8、新房客

　　从云南回来后，我和顾飞开始忙毕业论文的事。初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我的论文终于定稿了。从学院交了稿子下来，顾飞正好跑到楼前的小广场。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兴奋地吼上了：
　　“文文，文文，我们都上线了！你372，我398。哈哈哈！”
　　“真的么？我考了372？”听到分数，我有点惊讶。作为一个跨学校跨专业的学生，考出这个分数算很不容易，铁定能进面试了。
　　“是啊，你厉害哦！双跨生考王牌专业，分数还这么高。哪像我，王牌学生考对口专业，没什么挑战。”臭小子骄傲得一塌糊涂，那话听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显摆啥？‘王牌学生’不得了了嘛！我看你是‘贱牌’差不多！做人要低调！低调！低调！知道不？”我见不得他骄傲的样子。
　　“哎，见过心胸狭窄的，没见过你这么狭窄的。我开玩笑呢！”顾飞赶紧作低调状。
　　为了解恨，我使劲揪着他的脸，说：“恭喜飞少金榜题名哈！考得这么好，好得令人难过，不请客怎么行呢？对吧？”
　　“请嘛，请嘛。你一辈子的饭我都包了。搞不懂到底是栽你手里了还是栽你嘴里了。嘿嘿。”顾飞点点头，自认倒霉。
　　嘴上说喊他请，但为了奖励他考出那么好的成绩，那晚的大餐还是我请了。多年来，顾飞的父母一直不和，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下，他依旧努力地学习，成绩优异。想到这些，我真的打心底替他骄傲，替他高兴。
　　散步回学校时，顾飞给他爸妈都去了电话，通报喜讯。他妈的反应很平静，简单说了几句就挂了，好像顾飞考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他爸倒是很兴奋，一直在那边滔滔不绝地发表感慨，声音大到我在一旁隐约都能听到只言片语。
　　顾飞挂了电话，仍然笑得无比开心。他搂住我，神秘地问：“你知道我爸送我什么礼物么？”
　　我摇摇头，完全猜不到。
　　“他把去年在这儿买的那套公寓送我了。我们很快就能真正过上同居生活了！哈哈”顾飞用力捏了一下我的脸，我知道自己没做梦，他也没说梦话。
　　“同居？我和你？不行，不行。学校这边怎么办？”我第一反应是不妥。
　　“怎么不行？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同居！你论文都定稿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复试和答辩。根本不用待在学校啊。”顾飞很是不解，面露不悦，“你是不想和我同居吧？”
　　“哎，看你老是这么急躁。我又没说不想，只是有点顾虑。毕竟，那是你爸买的房子。我住进去，不太合适。”我耐心解释。
　　“他都送我了！现在是我的！你是我老婆，和我一起住，有什么不合适的？”顾飞扬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老婆？！谁TM是你老婆？哪个准许你用这个词的？”我眼睛瞬间睁得比核桃还大。
　　“你就是我老婆！”顾飞提高声音嚷起来。刚巧一个大妈走过去，吓得魂飞魄散。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直接将其拖进路边的树丛。
　　“操！你TM小声点！你以为别人听不到么？”
　　“别人关我屁事！我只要确定你能听到就可以了！你为啥不承认你是我‘老婆’？说！”顾飞居然反过来审问起我了。
　　“我承认个鸡毛！老子是男人，‘老婆’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得！”
　　“你是好同志，‘老婆’当然和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你就是我老婆！这是不可回避的客观事实！”顾飞越发有理了。
　　“操！顾飞，我正式告诉你，我不是女人，‘老婆’这个词不许用在我身上！老子听着不顺耳！”我是真的有点动气了。
　　“好好好，你火气大，我惹不起。那我喊你‘亲爱的’可以嘛？”顾飞不再继续抬杠。
　　我火还没下去，抄起手，死死盯着他，不置口否。
　　“亲爱的，你喜欢我么？”顾飞问。
　　“喜欢。”过了一会儿，我冷冷地回答。
　　“亲爱的，你愿意和我一起么？”顾飞又问。
　　“愿意。”我回答。
　　“亲爱的，那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嘛。反正，毕业了也要找房子过渡一下，对吧？你搬过来，算和我合租。付一半房租。”顾飞了解我的臭脾气，换了一种我可以接受的说法。
　　“这还差不多！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房租我付一半，住的也心安。”我解释。
　　“嘿嘿，那以后，我们又多了一层关系。我是房东，你是房客。”顾飞说。
　　“恩，对。房租就当给你的过夜费了！”我故意这样说，一语双关。
　　“马先生，到最后，我顾大爷成出来卖的了？”顾飞一向反应快，深知我意。
　　“别客气，零头就不用找了，当小费吧。小顾今天服务态度不是很好哦，下次注意改进！我可是你的回头客！”我抬起他的下巴，冲他坏笑。

　　前前后后，忙了快一周，终于顺利搬进了新房子。家具是去年顾飞爸刚买的，电器是我和顾飞一周内一件一件亲手选回来的。把东西都归置好，挂上定做的窗帘，整个屋子一下就有家的氛围了。我和顾飞住一个卧室，为了防止家人突然来访，我们把另一个卧室也布置了。为了逼真，我把自己的衣服、图书和照片都放在那里，几乎做到了万无一失。
　　安排妥当之后，我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寓意是顺风顺水。灶神请进来，日子就开始了。在新家的第一顿饭我亲自出马。学着老爸的样子，做了一次酸菜鱼。尽管味道还差了一截，顾飞吃得还是相当满意。
　　等顾飞刷完碗，一块儿窝在沙发上看《海上钢琴师》。这部电影我看了很多遍，每次看都有新的感触。顾飞一直问些低层次的技术性问题，悬置对主题的关注，惹得我想打他。这个学理科的小无赖大概真的和我这种文科生有质的差别吧？我骂他没有文化，他反而乐了，说没文化好，正好和我互补，因为我没大脑。一个贡献智商，一个贡献情商，家庭就和睦了。
　　我们先挨着坐，后来他就靠过来，再后来就枕在我大腿上。我能感觉两腿间的的力量在崛起，但不好意思说出来。睡在上面的人当然感受的很真切，嘿嘿怪笑。
　　“笑啥？”我明知故问。
　　“我感觉，你现在有点冲动。嘿嘿。”黑娃露出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样。
　　“冲你个头！好好看电影。”我继续故作镇定。
　　“你确实冲昏了头！但很可惜不是我的，是你的。”顾飞说着还用头压了压，弄得我胀痛。
　　“你TM脑子里净想些这些！”
　　“你不想？你不想会这样？”他用手指着我的敏感部位。瞬间，我确实无言以对了。
　　说时迟那时快，顾飞起身拽着我就进了房间，随之而来，是一阵无比狂热的亲吻。等我再反应过来，早就与他“坦诚相见”了。
　　其实，自从和顾飞在一起，我俩同床的时候也就是先亲吻对方，最后相互释放。从未有过更实质性的接触。但今天这种姿势一摆出来，说明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换做以前，我必定会很排斥，那种排斥更多是出于一种生理的畏惧和对性别的尊严感。但此时此刻，忽然间，我决定豁出去了。
　　我只轻声地说了句：“轻点。”其余的只能听天由命。顾飞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装备，悄悄告诉我：“亲爱的，我会温柔点儿的。”那刻，我还是有那么一点抗拒和害怕。
　　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说不出到底是种什么滋味。完事之后，我转过身，抱住顾飞，任他瘫软在我怀中。双手划过的地方全是一层细密的汗珠。今夜，我们都为彼此献出了全部。这一次彻彻底底，毫无保留。轻抚着那张令我痴迷的面庞，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同居的日子平淡而安稳。家务分着做，学习各管各。没有争吵，没有埋怨，嘻嘻哈哈过了一天又一天。本来打算养只金毛，可惜飞哥不同意，只好作罢。
　　考研的面试也结束了。我和顾飞毫无悬念都上了。他继续研究计算机相关的东西，我转行学了传媒。能读到自己喜爱的专业，总算得偿所愿。
　　毕业季，聚会不断。本身和顾飞的圈子交集较少，所以那段时间基本上是各自出去喝的七荤八素才回家。离校那天，我和顾飞在校门口偶然看到了孙怡然。三个人都很尴尬，连招呼都没打。我和顾飞坐上车的时候，他望着那扇进出四年的校门，忧郁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和这儿没啥关系了。挥一挥衣袖，人生最宝贵的四年就这样消失了。”

　　话说，自从和白若夕、张晓宇在小城一聚之后，有段时间没联系了。想必这段时间各自也忙着毕业聚餐呢。回到家，给若夕去了电话。白小妹已经签到锦官城的一所中学教英语，工资待遇相当不错。电话那头的她还是那么爽朗豪气：
　　“嘿！亲爱的！我算安定下来了。改天请你吃顿好的，记得带上你家的飞少。”
　　“行啊，我一定把家属捎过来。嘿嘿。晓宇最近如何呢？”我问。
　　“他啊？人家混得好哦，签到央企去了。也留在这儿。具体情况你问他咯。”若夕简单介绍了一下。
　　挂了电话，又给晓宇打过去。
　　“宇哥，毕业喝翻了几位同学啊？”我打趣他。
　　“那必须的！都找不到对手了，独孤求败。喝起都没意思了。”晓宇在那头自爽。
　　“我看你快成‘东方不败’了。那样，不是喝起没意思，活起都没意思了！哈哈！”
　　“你别嚣张！看来顾飞没把你管教好哦！下次见面，老子要他罚酒！”宇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是你和他的私人恩怨。私了吧。听说你签央企了啊？不得了哦！”
　　“听若夕那个八卦中转站说的吧？操！她嘴可够快的！”听得出宇哥很得意，得意中又带着谦虚，谦虚里还包含得意。
　　“嘿嘿。恭喜恭喜！你们都很稳定嘛，一个当了人民教师，一个成了央企员工。吃喝不愁了！”我替他们开心。
　　“操！就TM一个工作嘛！改天出来，老子请你吃饭！家属费用自理，你懂的。哈哈！”宇哥很爽快。
　　两个电话换来两顿大餐，看来天下真有白吃的午餐和晚餐。

　　第二天上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击碎了我和顾飞的美梦。我俩连滚带爬从床上起来，衣冠还未整理好，打开门看到顾飞爸站在那里。
　　“叔叔好。”“爸爸好。”我和顾飞同时打了招呼。
　　“你们俩够能睡的哦！”顾爸爸摇摇头，换鞋走进来，看样子有点不高兴。
　　“爸，你怎么突然来了？”顾飞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
　　“怎么？我买的房子，来之前还要打报告等你的批准么？”顾爸爸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一口，“你俩不是考上研究生了么？今天过来带你们出去吃顿饭。之前，大家都忙忙乱乱的，借这个机会好好叙一叙。你住院的时候，人家马文那么照顾你，我还没好好感谢他呢。”顾爸爸说完看着我，终于笑了一下。
　　“叔叔，你客气了。我和顾飞是好兄弟，应该的。”
　　“呵呵，顾飞，你看人家文文说话好知礼数。都是研究生，差距咋那么大呢？待人接物，你还要向人家多学点。”顾爸爸讲得高兴。顾飞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却只能在一旁陪着笑。
　　我们洗漱的时候，顾爸爸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瞧瞧。他看了客厅，去了厨房，然后站在我的那间屋子外略略看了一下，推门进了顾飞的房间。怕节外生枝，我和顾飞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叫上顾爸爸，出了门。
　　顾爸爸选了家环境优雅的高级中餐厅，开了个包间，点了菜要了酒。服务员出去之后，顾爸爸笑着问我：
　　“文文啊，住得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呵呵。很舒适。”我回答得尽量小心。
　　“我看电器和家具都基本齐全了，应该住着也方便。布置的也还错。特别是那窗帘，选的很有品位！”顾爸爸客客气气。
　　“哈哈。那是文文亲自去订的。房间也是他收拾的。”顾飞接过话，有点兴奋。
　　我在桌下，轻轻踹了一下他，示意不要太夸张。
　　顾爸爸看着我，点了头，“哦，难怪。我就说我们家顾飞好像不太擅长这些事情。”
　　我勉强地笑了笑，有点担心。
　　“顾飞啊，你也别太偷懒了。那房间该收拾一下了，乱七八糟的像啥样。我看文文的房间就收拾的整齐妥当。床铺的平平整整，哪像你那狗窝。”
　　我似乎听出顾爸爸话里有话，心立刻悬到半空。可惜神经大条的飞大爷根本没听出什么不对，还在那儿笑的没心没肺。
　　菜上来，我们边吃边聊。闲闲扯了一些时事新闻，浅浅谈了谈对政治经济走势的看法，顾爸爸放下筷子，郑重地对顾飞说：
　　“飞儿，我和你妈今天正式离婚了。”
　　顾飞愣在那里，我尴尬地坐着，场面一下就冷掉了。
　　“文文，你和飞儿是好兄弟，我也不把你当外人。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些话题这样谈也无所谓。你别介意。”没想到顾爸爸那么善于察言观色。
　　“我和你妈确实没有感情了。这么多年，你也清楚。现在，你毕业了，我们不涉及抚养的后续问题。以后，你还是好好读书。你读到哪儿，我供到哪儿。这是我的责任，我会履行。财产的分配是这样的，我和你妈每人分40%，剩下的20%归到你的名下，包括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你妈选择在老家生活，我可能要搬到这儿，继续扩展生意。以后，常回去看看你妈，也常约我喝喝茶就行了。”顾爸爸语气平稳，言简意赅，确实是当惯老总的人。
　　“既然你们都决定了，我也没啥意见。以后你们各走各的路，还是多珍重吧。对我来说，两边都是至亲。我也不想你们过的难受，分开也算一种解脱。”顾飞比我想象中冷静。
　　顾爸爸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举起杯子干了一杯，话锋一转接着说：“我和你妈的事就这样了了。你和文文是好兄弟，看到得出来感情很好。不过，兄弟就是兄弟。虽然你们还在读书，但是也要考虑个人问题了。应该去找个稳定的女朋友了。文文，你说呢？”顾爸爸略微侧身，微笑看着我。
　　我点点头，看也不用看就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不自然。顾飞和我互看一眼，知道情况不太妙了。
　　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眼前浮现的还是顾爸爸那个寓意复杂的微笑。我俩挨着躺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飞，你爸今天可能发现了什么，已经开始怀疑了。”我鼓足勇气挑明了自己的想法。
　　“我也这样觉得。”顾飞挠了挠头，眉头紧锁，“他今天只是怀疑，所以还算客气。毕竟，还有你在。要是真的确认了，我不敢想象他会是啥反应。”
　　“那接下来，我们咋办？”我望着他，不安地问道。
　　“现在真不知道他会咋处理。我们以后还是小心点吧。暂时，也想不出更具体的办法了。”顾飞说的是实话，但实话往往更加令人不安。
　　“你会去找女朋友么？”我继续问。
　　“哎，当然不会啊。你想哪儿去了？”顾飞转过来对我说。
　　“可你爸如果施压，你咋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还继续问这些悬而未决的事情。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我都没兴趣。我只爱你。很多事情要发生拦也拦不住，我说过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要和你一起走下去。你不放弃，我就不放弃。”顾飞诚恳地说出了这番话，总算让我焦躁的心稍微安定点。
　　抬手关了灯，我俩相拥而眠，搂得更紧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