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之间》一旦出品

9、再见萤火虫

　　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再次发生，我和顾飞开始注意彼此的言行。每晚睡觉前，都会把客房的被子也展开，尽量弄得零乱点。早上也不敢懒床太久，闹钟一响就起来。顾飞尤其注意自己的行为，很少在他爸面前提及有关我的事情。日子一天一天过，疑云消散，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趁暑假，和顾飞商量去峨眉山住几天。一来避暑，二来也算开学前的放松活动。
　　中午在新南门上车，一路顺畅。进了峨眉山，城里的燥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扑面而来凉爽宜人的山间气息。从山脚的客运中心转车前往清音阁，路况良好。窗外风景极佳，右边有条纵深的山涧，流水潺潺，清澈见底；左边紧贴着陡峭的山壁，植被繁茂，郁郁葱葱。绕过一个峡湾，几座大山蹦了出来。抬头望上去，层峦叠嶂，不知何处是顶峰。
　　顺着山路兜兜转转跑了二十分钟，车停在了主景区的入口处。买了票，寻着石阶向山里进发。刚走出五分钟，一片蓝绿色的湖泊映入眼帘。顾飞取出相机，让我站近些，连着拍了好多张。然后，托一位游客为我们拍了几张合照才算心满意足。
　　山里的夜似乎来得早一些，还没到清音阁，已经有点看不清路。随意找了间农家旅社住下，打算明早再继续赶路。
　　我们住在二楼，站在走廊上，可以远眺绵绵群山，也可以近观房前那丛丛翠竹。一低头就看见一个农家场院。农家的房梁上挂着大串大串金黄的老玉米。老板的孩子在那儿，撵着一只小土狗，笑得合不拢嘴。
　　吃过农家饭，夜幕把整片山都包裹起来，苍穹上闪烁着点点繁星。除了隐约几声忽远忽近的犬吠，周围一片寂静。这静谧的夜色美得令我们不忍交谈，生怕破坏了如此难得的意境，搅了某位神仙的清梦。我和顾飞悄无声息地站了好久好久，忽然感觉从那丛丛的竹林里飞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起初，我们都以为是眼花了，后来仔细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大片萤火虫。
　　我俩都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萤火虫，兴奋莫名又不敢言语，只能睁大眼睛望着对方傻笑，生怕惊扰了那些可爱的小精灵。那群飞舞的小精灵闪闪发出的翠绿色亮光，并不强烈，却异常醒目。那片亮光星星点点，时高时低，忽明忽暗。它没有烟花炫目，却多一份恬静自然，没有火光强烈，却多一份温柔俏皮。闪烁的荧光在夜色中起起落落，真辨不清何处才是真正的星光。
　　“这萤火虫真的太美了。可惜，这么美的东西只能在黑夜中才能显现。”顾飞不禁感叹。
　　“这不就像同志的爱情么？在世俗的眼中，我们的世界是黑暗的，充满了恐惧和邪恶，纵然有美的东西存在，也只能接受黑夜的安排。”想到前途未卜，我内心又起了波澜。
　　“就算是黑暗，我们也能穿越。不是还有萤火虫么？心是明亮，世界就是光明的。白昼总会来临。”听顾飞的口气，觉得他像一个哲人。
　　“天亮你不能见我，天黑至少想念我，如果没有灯火，紧握这萤火。请看我漂亮的坚持，别忘记我。”我看着顾飞，念出这段词。
　　“这歌名叫什么啊？”顾飞笑着问。
　　“再见萤火虫”我紧了紧外套，指向那片绿光。

　　清晨出发，沿着山路，一路小跑到清音阁。从清音阁往上，正式开始登山。由于不赶时间，我们并不打算今天登顶，预计晚上住洗象池。
　　爬山的过程一开始就十分惬意。我俩一人背个双肩包，拾阶而上，走走停停，不紧不急。路边时不时有山民在卖东西。顾少爷养在深闺人未识，好不容易进山了，激动得一塌糊涂，看到啥都冲我喊， “文文，你看！番茄！好大的番茄！”“文文，你看！黄瓜！好新鲜的黄瓜！”“文文，你看！老腊肉！好香的老腊肉！”生怕别人以为他认不出来一样。我实在受不了了，回了句“飞飞，你看！土包子！好傻的土包子！”逗得农夫哈哈乐，囧得顾少爷红了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万年寺的香火很旺。进去还得另外买票，看时间尚早，我和顾飞决定进去逛逛。都说那个寺庙很灵验，拜倒在普贤菩萨的佛像前，内心肃然起敬，默默许下心愿，起身出来。寺内，烟雾缭绕，木秀花繁，色泽艳丽，仿佛确有仙气庇护。虽说是清晨，但游客已经纷纷前来朝拜，有点拥挤。我们赶紧出来，继续赶路。
　　从万年寺到急心所有一段距离。山民说前面有野猴出没，让我们买两根拐杖护驾。我们将信将疑买下一根，可走了老半天也没见到一根猴毛，直呼上当。上山的路越爬越陡，爬到最后，真得有点走不动了。
　　过了急心所，我们走得更加迟缓。实在累了，找个僻静处，看前后无人，我把包一仍，席地而坐，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了。顾飞看我那衰样，洗刷道：“哟喂，平时爱干净的马文才，现在居然一屁股坐地上了。先说好哈，回去裤子自己洗！手洗！不准弄脏了老子的洗衣机！”
　　“滚！小兔崽子别找死！”要不是累得很，我真想一口唾沫喷他脸上。
　　“哦哟，你还凶我！老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让你手搓就手搓！到时候看你还凶不凶！”顾飞继续挑衅。
　　我慢慢站起来，往路边的草丛里靠，刚好看到那里有条黑色的旧棉带子，捡根枯枝挑起来就往他身上扔过去，然后大喊一声：“蛇！蛇！蛇！”只见顾大少爷脸色骤变，吓得鸡飞狗跳。我笑得前仰后翻，反击着：“哎哟喂，平时人称贼胆大的顾大美人，为何竟花容失色？”
　　顾飞冲过来，面目狰狞，三两下就把我又按地上了。
　　“臭小子，敢捉弄老子！老子今天不把你办了，老子不姓顾！”顾飞放了狠话。
　　“哈哈！大哥饶命，大哥饶命！你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请注意仪态！请注意素质！请注意来往的游客！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一边告饶一边笑。
　　“还敢笑！居然还敢笑？老子不需要仪态，老子就是变态！老子不需要素质，老子已经变质！老子不怕游客，老子是嫖客！”顾飞流氓起来无人能及。
　　顾飞能这样客观评价自己真是开了天眼了，九星连珠，百年难遇。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真的是五体投地，因为他整个人几乎都压在我身上了，边拽我的手，还边脱我裤子。眼看这场口角就要演变成一场活生生的野战，我立刻道歉：“亲爱的，我错了嘛。我错了嘛。”
　　“错了？你都晓得错了，母猪都上树了。我拒绝接受！”黑娃并没停手，继续脱。
　　峨眉山可是佛教名山之一，我真不敢在这清修之地，现场直播这部柔情武打动作片，马上态度诚恳地保证：“我真的错了！你要杀要剐都可以，但请等到晚上再执行嘛。人家害羞！人家真的害羞！”
　　顾飞哈哈哈大笑三声，随即松开手，“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晚上肉债肉偿！如敢反悔，加倍惩罚！”
　　由于本人的一时冲动，莫名其妙竟然背上了一身肉债。总结教训，冲动是魔鬼！以后在与顾飞这种国际流氓的谈判交涉中一定要保持冷静，严格遵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避免类似外交冲突再次发生。
　　爬到华严顶，遇到了一段下山路。这也是我们上山途中唯一的一段明显的下山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连续爬了几个小时上坡路，突然换成下山路，双脚不停地打颤。刚刚适应，山就下完了，接下来又是漫长的上山路。这山爬的那真叫一个峰回路转！
　　往洗象池的路特别不好走，弯弯曲曲，又长又陡。我已经有点虚脱，几乎是被顾飞拖着上去的。要到九岭岗的时候，顾飞再一次兴奋地对我喊：“桃子！桃子！”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卖桃子的山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笨猪，哪里有桃子？”
　　“哎呀，那边！在树上！在树上！”顾飞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激动地说。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了几棵桃树。树上还真挂着桃子，那桃子不算大，也并不红。看上去估计不会好吃。
　　“文文你等着，我给你摘桃子去！”顾飞话还没说话，蹦蹦跳跳就奔桃子去了。
　　“那都是野桃子。涩。”我喊着，赶紧跟过去。
　　那时候，顾飞早变成一只野猴子了，哪还听得进我的劝。只见他一窜就上了树，身手那叫一个矫健！一会儿工夫，野猴子就摘了满怀的绿桃子。他从树上把战利品挨个儿扔过来，我站那儿一个一个接。我一文弱书生哪有他敏捷，十个桃子掉了6个在地上。顾飞直训我比猪还笨，无缘无故把猪也连累了。
　　连着上窜下跳几棵树，地上落了一地桃子。直到累了，野猴子才下来。野猴子迫不及待掰开一个送进口里，没想到立刻呸一声吐了出来。
　　“哇，真的不好吃啊！”野猴子一副不爽的样子。
　　吸取刚才的教训，我啥也没敢说，悄悄把战利品往树丛一仍，拉上野猴子继续赶路了。
　　过了九岭岗，气温骤降，反差明显。刚刚爬山还感觉热，现在无论怎么动都觉得凉飕飕的。天色渐晚，看看地图，我们加紧了步伐，赶在6点到了洗象池。
　　傍晚，月上峨眉，夜色微凉。看来夜宿洗象池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因为可以领略峨眉十景之一的“象池月夜”了。安排好房间，稍作休整，去饱餐了一顿。迫不及待朝池边走去。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天朗气清，月亮刚好倒映在池中。月光如霜，云飞影动，林海茫茫，山中寂静无声，恍如仙境。
　　我站在石栏边，望着苍凉的暮色发呆。顾飞从后面靠上来，环住我的腰，在我耳边轻声说：“文文，能和你一起真好。”
　　我嘴角上扬，闭着眼，握住那双温暖的大手，静静体会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