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笙》电台游戏

8、晨话

　　他有些愕然地甩开我的手，后退了好几步。这个大动作拉扯到他的伤口，他疼得咳了两声，冷语道,“离笙，你果然愚庸。”

　　我才发现，这声音仔细听来，比离歌低沉些，不像离歌那清透的嗓音，更像是古雅断金的低嗓，并且每次透露出来的言语都没有温度。
　　这就是为什么我之前总觉得离歌态度差异太大的原因。
　　这个人不是离歌，却长着和离歌一样的脸。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你无需知道。”

　　他后退到窗户边，我走上前想再次抓住他，但他已经打开窗户直接跳出窗外，跃至屋檐之上。那眼神在柔和月光下依旧缓不出一丝温度。万籁寂静中，他就像是一支傲骨嶙嶙的梅花，在不适合他的季节和不适合的地方里悄然孤放，傲骨冰凉。

　　这一夜，原本在疲惫和困乏的双促下我也许可以睡得很好，但因为这个人，常年失眠的症状依旧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全是他在冷风中傲然挺立的身影，挥之不散，反而更加深刻。

　　一直到平旦三刻，日出未出时，我依旧没睡着。睁开眼睛后，我所幸顶着倦乏的身体起来，将头发简单地束至脑后、简单地洗漱完、我便穿上简朴的衣服准备出门。
　　临出门前，又想起他，我弯身蹲下拿出放在床底的血衣和血布，用我的脏衣服将其包起来，再带上一根火折子，便出了门。
　　门口摆着一大箩筐的脏衣服，比先前两天还多。那些少年看起来不像会为难我，大概是那些女人吩咐下去给我加重分量。所谓好事多磨，大概就是这样吧。将手中的衣服一并放进箩筐，背上，我开始往后山走。

　　到了后山，瞻望四周确认无人后，我挑出血衣和血布放在石头之间，晃一下火折子使其点燃，再将其扔进石头里。没多久，腥味便混合着烧焦味慢慢溢出来，味道不会浓所以气味飘散得也不会远，不至于引人注意。
　　盯着袅袅升起的黑色烟雾，我在心中拐了很多弯，想起，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那积年累月的脱皮伤痕，应该是因为特殊洁癖不断用力搓洗双手导致的吧。

　　“喂！”
　　“喂喂！”

　　我回过神看向来人，是时常跟在小结巴身边的少年，样貌上好白皙可爱，算是下从里的佼佼者。

　　“你今日不用干活了。”他站得三尺远不敢靠近。
　　见我正在看他，他缩了下脖子，继续道：“这是小姐吩咐的，所以脏衣服交给我吧！”
　　看他还敲了下胸脯，一副可靠的样子。我心里不免觉得好笑，嘴角跟着扬了起来。
　　刚要开口时，他却突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我。
　　“怎么了？”我问道。
　　“不，没怎么！”他咳嗽了一声，看向快要熄灭的火堆，问道，“我只是想问，你在烧什么？”
　　“一些旧物而已。”
　　“哦……”
　　“离敏还吩咐你什么了？”
　　他有些惊讶我直呼她名讳，却没多问，直面回答道，“小姐想让你今日同她一起出城办事。”

　　我顿了下，等到火完全熄灭，才道：“恩，我把这箩筐背到小溪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他追在我后头应道：“一点都不麻烦！等下小结巴他们也会来帮我的。”
　　“小结巴，她看起来似乎很了解离府。”
　　“他就是很了解啊，因为他早前就在这府中呆了五年。我和由二都是托他帮忙才进来的呢。”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对了，由二是我的弟弟，我叫善一，嘿嘿！”
　　大概是被他爽朗的言辞所感染，我下意识地轻笑了下。
　　“你笑什么啊？”
　　“没，只是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
　　“那当然啦！”他乐滋滋地笑，笑停后突然又问，“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呢？”
　　“恩。”
　　“为什么小结巴一直叫你大小姐啊？”
　　我将箩筐放在地上，也不忌讳，直言道，“因为离敏是我妹妹。”
　　“那你就是离笙小姐？”他显然惊讶过头，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小结巴说的？”我问他。

　　他木讷地摇了摇头，夸张地深吸了口气后，眼睛明亮地指着自己兴奋道，“你果然是离笙小姐！还记得我吗？我啊还有我弟弟还有小结巴当年都是被离笙小姐救的啊！”

　　我自然是反应不及。
　　他顿了下想到什么似地，敲了下自己脑袋，“瞧我真没记性，明明听小结巴说过离笙小姐你失忆了，不过没事！”他说着将箩筐里的衣服慢慢地一件件拿出来，脸上满是欣喜和说不出的愉悦，徐徐道着，“离笙小姐是我们的大恩人，我爹自小就教育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一听闻离府出事，我们立马就从乡里进了城，进府本来是打算尽微薄之力帮助离笙小姐的，可是小结巴不知为何始终不与我们说清楚你就是离笙小姐，这下好了，弄个清楚我们干起活来也更有力气了！”
　　因为确实不知道说什么，我只道了声：“谢谢。”
　　他听后，突然没说话，哽咽地揉了揉眼睛，半哭半笑道：“离笙小姐果然和别人不一样，不会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谣言从何而来，但离笙小姐是好人，我们一直都这么相信着。”

　　最后，他转头对我灿烂一笑，“不论如何，离笙小姐要加油！”

　　那一刻，心里有一股不明的东西流过。
　　原本我只觉得“离笙”这个身份只让我的处境尴尬以及艰难。但现在，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想，也许真的遇到了一些谈笑话语之间真正能让人倍感平和的人也说不定。

　　出了后山回到院中时，消失了三天的翠如在这个时候果然又被遣派回我身边了。
　　一见到我，她就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要向我扑来，我侧身一躲，她落空后不满地跟在我身后，嘟囔道，“小姐你好无情啊，难道就不想我吗！”
　　“没空想。”
　　“啊，也是。”她叹气道，“这些天真是为难小姐了，本来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还怕会出什么事，但看小姐还生龙活虎的样子我总算是放心了。”
　　这丫头还真是习惯了对自家小姐的口无遮拦了，我也算是适应了。

　　“这次是生意上的事情？”进了房间后，我问道。
　　“聪明如小姐！省新城那边有个叫陈矫的女人关系和小姐很好，并且和小姐一样，她一直都是以面具面人，所以也只同小姐交心。顾这次应邀，二小姐只能让小姐你出面了。”她说着凑到我耳边得意道，“啧啧，没看二小姐还亲自让人来请您老吗。”

　　我睨了她一眼，“一副小人得志样。”
　　她一边帮我换上得体的裙裳一边自我辩解道，“这不叫小人得志，这叫必然趋势。小姐你要对自己有自信点，府中不得势一点都不要紧，最重要是能在商场上继续站住脚。以前都是二小姐为小姐出谋划策教小姐如何谈吐、应对和回答，可现在得全凭小姐自己。这些可全是小姐的筹码。”
　　“好了，天蓝褶百裙配上纯白细领垂顺披肩，加配串珠蝴蝶领扣，腰肩系白色纱质腰带，着装完毕，现在该头发了。”她让我坐下，开始给我梳理头发。

　　我一边想着她的话一边问道，“此次出行，除了我、你和离敏还有谁会去？”
　　“少爷啊。”
　　我心头一噔，“恩”了一声，原本想要问的话一并被吞回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