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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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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他们又一起喝了好些次酒,在每场互为对手的球赛结束后。胡梅尔斯不再勉强自己同啤酒和解,而是认真给这位来自外地的新同学推荐起了多特蒙德当地特色,在此领域发挥出色。
但课业繁重,他们一起踢球的机会也是有限。为尽快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苏博蒂奇着实颇费了番心思。室友们同胡梅尔斯的交集多在球场上,而作为一介新人,他也无法越过他们直接同胡梅尔斯来往,徒增怀疑罢了。循序渐进的必要性,苏博蒂奇还是明了。
幸而球技一项,他确凿擅长。年幼时在巴尼亚卢卡的野球场上奔跑的回忆虽不清晰,却仍旧间或徘徊脑中;十岁前后,他曾在脚下这片土地短暂停留,不时也曾寻得机会,踢上几脚;而在遥远的美洲大陆的六七年间,这一爱好更是贯穿始终,即便那里同好者颇为罕见。长年累月,站至球场上时,肌肉记忆便自动涌现,加之多年着意磨练的技巧,仅仅用于引起对手兴趣的确足够了。
更何况中后卫胡梅尔斯热爱出现在前场,防守他的机会从不缺少。在分配给对手前锋必要的注意力之外,苏博蒂奇的全部精力便暗中放在了这位不是前锋胜似前锋的任务目标身上。胡梅尔斯带球冲来前场,他立即寻机上前抢断;胡梅尔斯意图跑边传中,他提前跑动封堵身位;胡梅尔斯一脚歪斜射门,他冲至门线上将球扫出……苏博蒂奇将自己放于对方位置上思考,相信他倘若不过分迟钝的话,对这种有意无意的针对应当有所察觉了。
但胡梅尔斯球技上佳,纵然遭遇严防死守,他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脚法或身高制造机会,每两三场总能进上一球。每到这时,他便格外兴奋,当晚即大手一挥,豪迈包下全场球友的餐饮开销,平日里不多显的家世背景此刻方隐约透出,尽管众人均对此心知肚明。
而到得学期末,在又一次依靠自己的头球破门赢下比赛后,胡梅尔斯请队友对手一道喝酒。他们冒着瑟瑟寒风走出校门,稀疏雪粒随风飘来,在脸上发间化开,带来些许冰感。苏博蒂奇将外套又多裹紧几分,加快了脚步。
做东之人正走在最前方,接受着队友们的吹捧与表扬。大约心中热火抵御了外界寒冷,他大衣穿得松松垮垮,几乎要沿着左肩滑落下去。苏博蒂奇路过他身边,着实看不过眼,便伸手将他衣领拽起,自觉略微有些越过边界。
然胡梅尔斯似乎未感不适,反倒朝他笑道:“谢谢。”
他笑容温和,仿如冬日暖阳,在风雪交加的黄昏中平添了一抹和煦色彩。苏博蒂奇被他笑颜所触,一时竟心虚无言,只得勉强牵扯嘴角以回应。
而他很快说服了自己。胡梅尔斯是德意志人,其身后伴同着家族军方背景,再往深处则是整个德意志的勃勃野心,意图超越所谓古老欧洲的狭窄边界,称霸世界。无论作为血脉深处的塞尔维亚人,还或是英美情报机构效力的潜藏内应,他,Neven Subotic,都应将Mats Hummels置于自己的对立面。对待任务目标不应携带过多感情,这正是当年受训时教官曾反复论述强调的。
情绪调整完毕,苏博蒂奇重新看向胡梅尔斯,笑容努力真实:“不客气。天冷了,小心着凉。”
胡梅尔斯点头:“我身体很好。但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的每个词句都伴着自信洋溢,四周光线昏暗,但他醒目耀眼。在队友们的簇拥下,胡梅尔斯领头走进了酒馆,为每个人都叫上了一杯酒。
他身旁座位很快被占满,苏博蒂奇便在自己那一队处寻了个空位坐下,身旁的格罗斯克罗伊茨递了酒杯给他。
“谢谢你,Kevin。”苏博蒂奇朝他笑笑。
因着考试几已结束,这晚众人便稍稍放纵了些,不少人都多来了几杯,位置也开始错乱。苏博蒂奇和格罗斯克罗伊茨未曾移动,但他们身边之人已换了数批,熟的不熟的都借着酒意随意聊上几句,或许转头便忘却将才的谈话内容。
苏博蒂奇面前放着的一直还是格罗斯克罗伊茨最初递来的那杯酒,此时喝了不过一半,趁着无人在意,更加不将其拿起,以保持尽可能的清醒。
而在又几批的人员流动之后,胡梅尔斯坐到了他身侧。
他似乎刚刚从吧台归来,手中拿着杯满满当当的啤酒,其色调同苏博蒂奇面前的那一杯却是迥异。
而正当苏博蒂奇疑惑着胡梅尔斯似乎并不热爱啤酒之际,酒杯就已被所有者搁至了他面前。
“Neven,我看你没怎么喝,试试这种?”胡梅尔斯道,似乎很是贴心。
苏博蒂奇内心苦笑,但表面上仍需伪装感动:“只是刚才不太想喝而已,难为你还留意了。”
他拿起酒杯,轻抿一口,以示接受对方好意。
“踢得太累了么?”胡梅尔斯笑,“还是你今天没防住我,所以心情不好?”
他果然发觉了自己的刻意针对性防守,苏博蒂奇也不意外,直接接话:“是的,防守你真是太难了。谁又能想到你其实是名中后卫呢?”
这话果真令胡梅尔斯愉悦,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同时也将赞美送给了苏博蒂奇:“但你真的是个很棒的中后卫,我的理想搭档。”
苏博蒂奇礼貌微笑:“可惜我们不在一队。”
“以后就在了。”胡梅尔斯忽然认真了表情,道,“春季学期,我将加入你们,往后我们就是后防搭档了。”
苏博蒂奇着实惊了:“你的队友们……他们没有意见的吗?”
胡梅尔斯摆了摆手:“这你用不着担心,以前也有过毕业的、转学的、忙起来踢不了了的,总得根据实际情况调整队伍嘛。”
苏博蒂奇一时不知如何答复,他转头看向格罗斯克罗伊茨,意欲求助,却见对方已半趴在桌上休憩,似乎并未听进他们的对话。而就在他犹疑之时,胡梅尔斯已再度开了口。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我的新搭档。”
聚会结束后,苏博蒂奇同着舍友们一道回校。熄灯后,他躺在硬板床上回想,当时胡梅尔斯在说话时,嘴中是否有酒气散溢。但直至他被睡意打败,答案都始终未曾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