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退》西园瑞草

3、3

　　在任务真正开始进入实施阶段之前，苏博蒂奇就已经不懈努力将胡梅尔斯的相貌铭记心中。仿佛恶灵缠绕般，那张脸曾无数次在他梦中浮现，他对它太过熟悉，不易也不可忘却，而它今日则终于不借任何依凭地出现在了他眼前。
　　仅在抬头看向球场对面的第一瞬，苏博蒂奇便已辨识出了马茨·胡梅尔斯那副虽与相片略有差距但也的确颇具魅力的脸庞。他差些脱口唤出了“Mats”之名，但随即便反应过来，立马紧抿双唇以阻止极易暴露自己身份的奇异称呼在此刻便无由现出，只一言不发地看着格罗斯克罗伊茨等人上前热切招呼来者，并大约讨论起了即将展开的球赛。因为胡梅尔斯已从格罗斯克罗伊茨手中将对方抱了一路的足球接过，顺手将其夹于臂弯之中，同时目光四转，打量起了这一块并不专业的场地与场上所站之人，而他的注意力最终停留在了苏博蒂奇身上。
　　“那位是？”他朝苏博蒂奇所站之处扬了下下巴以作示意，“以前好像没见过。”
　　格罗斯克罗伊茨连忙解释：“新来的，昨天刚到。我们正好缺中后卫嘛，就一起了。”
　　“新来的中后卫……”胡梅尔斯沉吟片刻，忽地眼珠一转，“要不我们搭档试试？”
　　当胡梅尔斯目光落于自己之身时，苏博蒂奇就已略感紧张，已后退几步以缩小自身目标；但对方此言一出，他却当场愣住，只觉讶异——若之前了解无误，对方并非会对陌生人如此热情，这一邀约着实莫名，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为好。
　　还好格罗斯克罗伊茨主动解围：“我们一直缺中卫，你们这富裕的就别再来抢人了吧。”
　　他的其他队友也附和了几声，胡梅尔斯看似有些失望，摊摊手道：“好吧，那下次。”
　　但走出两步后，他似是不甘心，又回了头，道：“要不，我加入你们试试？”

　　胡梅尔斯的提议自是无人敢拒。军校中背景的重要性向来不言而喻，而胡梅尔斯更属其中佼佼者，因而若他开口索求什么，几乎难以听得推拒之辞。格罗斯克罗伊茨此前已委婉否决胡梅尔斯拉苏博蒂奇进他们一队的要求，此刻见他竟放低姿态，主动提出加入自己这方，瞬时间也不知该以何态应对，罗伊斯和格策似也惊讶，是以一时均无话。
　　思量片刻，苏博蒂奇主动开了口：“如果你的队友没有意见的话，我想，”他摊了下手，“我们自然也不会介意。”
　　对方明显是冲着自己而来，在最初的惊诧过去之后，苏博蒂奇想自己还是说些什么为好，用以缓解眼下这尴尬的局面。
　　他只是随口相邀，想来这一提议也稍显荒诞，胡梅尔斯身后已站立了一批原本配合良好的队友，自不会因自己毫不走心的邀请便抛弃旧友、投奔对手阵营，这等做法在军校中也似是大忌，因而并不具备发生几率。
　　但胡梅尔斯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苏博蒂奇的预料，“好啊。”他咧开嘴笑了起来，道，“不过就这么一次罢了。”
　　他向着原先的队友们挥了下手，便自动自觉地站到了苏博蒂奇身边。
　　苏博蒂奇微微斜眼打量他，忽然感到事情的进展似乎并无法由自己完整掌控，即便白日里已事先在脑内拟好了明晰计划。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胡梅尔斯突然开口说道。
　　“Neven，Neven Subotic。”苏博蒂奇回答他。

　　单就球技而言，胡梅尔斯的确称得上出众。作为一名中后卫，他可以防守住对面的大多数进攻，虽然偶有失位，苏博蒂奇也能够帮他补足；更何况胡梅尔斯的更突出能力竟还不在于此——
　　作为一名中后卫，他竟然还擅长抢点进球？
　　每当本方获得定位球机会，胡梅尔斯总是率先冲上最前线，努力把握得分良机。在又一个角球被发出时，他再次奋力冲顶，可惜顶歪，皮球从门框上反弹了回来，恰巧落到苏博蒂奇头上，于是重又弹回了球网之中。
　　最终的比分是3:2，那个经反弹后再度入网的定位球为他们奠定了最终的胜利。助攻者同着新队友们一道兴奋庆祝，似乎对自己临时的转投阵营毫无记忆。苏博蒂奇也同他击掌拥抱，自己都恍惚觉得任务的第一步——接近并结识胡梅尔斯已然完成。但他心底也清醒明白，球场上的交集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是需得实抓利用的机会，稍瞬即逝，不可错过。
　　然后他听见胡梅尔斯问格罗斯克罗伊茨：“晚上有安排没，一起去喝几杯？”
　　Kevin立即答应下来：“好啊。”他看了眼苏博蒂奇，又追问道，“都一起？”
　　胡梅尔斯笑道：“那是当然。”

　　这群未来军官大约早在长期的规训外形成了自己固定的业余消遣习惯，苏博蒂奇跟着他们一道走进校外酒馆，看众人纷纷不看菜单便对服务生报出了自己所需的食物及饮品，略微有些没跟上节奏。
　　室内昏暗，他四处张望了下，意图寻找菜单或那类每日推荐的小黑板，但未果。服务生的询问很快轮到了他，他只好说：“来杯啤酒吧。”既而又问道，“菜品方面是否有什么建议呢？”
　　而意料之外地，竟是身边的胡梅尔斯接过了他的话。“我也要一杯啤酒。”他说，随即报了个苏博蒂奇没听懂的奇异词汇出来，“这个上两份。”他对服务生说道。
　　另一桌便有他的朋友喊了过来：“你不是不点啤酒的嘛，Mats？”
　　胡梅尔斯同样喊了回去：“想喝就点了啊。”
　　然后他转向苏博蒂奇，解释道：“我给你点的是这家店的特色，第一次来的话吃这个不会错。”
　　苏博蒂奇对他微笑：“多谢了。”
　　胡梅尔斯似乎有意同自己亲近，这自然是好事，但他想自己也不可回应得太过明显。毕竟时日尚长，太过急切的举动反倒容易引起对方怀疑，因而保持礼貌而不客套的态度大约是目前的最佳选择。
　　酒先被送上了桌，菜还需稍候，他们便先喝了起来。苏博蒂奇见胡梅尔斯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便即皱眉放下，不再动作。
　　念及对方此前的照顾，他决定主动关心胡梅尔斯一下：“怎么了，不好喝？”
　　而胡梅尔斯回他一个苦笑：“这家的啤酒不太合我口味，好却是好的。”
　　苏博蒂奇顿感歉意：“啊，其实你不需要同我点一样的……”
　　胡梅尔斯摇头：“不不，是我自己忘了，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似乎急于解释，又忙忙喝了一大口，却不慎把自己呛到，咳嗽了起来。
　　苏博蒂奇伸手为他抚背，无奈道：“要不要叫杯别的？”
　　胡梅尔斯尚未止咳，无法应答，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要。
　　而当他终于从呛咳中缓和过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竟还在试图解释当下状况：“啤酒是我失误，但菜是真的不错，值得期待。”
　　看着他急切而认真的神情，苏博蒂奇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很期待，Mats。”他对胡梅尔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