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多惭未报主人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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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被称为“小除夕”。
与北方不同，南方百姓多喜于这日焚香宴客——晨间焚香，日中宴客，而午后便是准备守岁扁食的时刻了。南食多鲜甜，扁食便也少口重，而更甚者个别家中还包了甜馅角子。
扣、扣、扣。
红豆方在院落中燃好香，便听扉外敲门声。她走近开门，便看到门外手提重物的妇人。
妇人不算姝丽，容颜已带了年过三十的沧桑，却掩盖不住江南女子特有的温雅气韵。她见红豆开了门，便笑盈盈地进了院落：
“红豆可是在焚天香？日中时若无个去处，何不来婶子家吃午食？”
“啊，许婶子，您来了……红豆方才焚毕，婶子进屋来坐。”
红豆连忙帮许家婶子接过手中的物事，随婶子进了屋。许氏进了屋中，坐在桌旁，托着红豆手中的物事放在木桌上：
“这些年货，都是我和许叔的许些心意。亏得咱们烟岚镇小，大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便也没人安了那糟粕心思——虽如此，你一介女儿家，未曾许亲，也未有个亲戚照应，总归有些不便。婶子知红豆乐意从简，而新正却是要讨个喜庆的，可不能马虎了——”
“啊，婶子，红豆平时受照顾却已是感激，如何能再要您与许叔的东西——”
许氏摇摇头，接着道：
“我和许叔啊，却是早将红豆看做自己的儿女。爹娘给儿女的物事，如何有推脱之理？”
“这、这——”
“难不成，红豆却是不想认我这娘亲？”
“非也，红豆早将许婶当成自己的亲娘……”
“那便收着。红豆不来与婶子和你许叔同过新正，婶子便要置办些年货，这新正啊，万万不可马虎！”
——话已至此，若再推脱，反倒不好。红豆叹了口气：
“……然，再推脱反倒是红豆的不是了……多谢许婶了。”
许氏满意地点点头，开始一一拿出竹篮中的物事：
“喏，这一双鸡鸭是新杀的，红豆只管烹罢；还有这鲤鱼，甚是肥鲜，以充年夜也是极不错……给你带了许些干货，却不算多，红豆一人吃了便好；还有这件，婶子给你做的新衣，镇中女儿家最喜欢的料子——啊，对了！”
正一一嘱咐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妇人从袖中取出一个袋囊：
“这是……兰绮叫我捎来的。”
——咦？
少女有些好奇地接过来。
袋子巴掌大，精致而细腻，看得出是赠者精心挑选；锦面上绣着一树枝，其间点缀着裂开的荚果与许些嫣红，像是南疆的相思树。
红豆翻转过来，只见背面飞白处绣了一行小楷：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拆开锦囊。里面满满的全是嫣红的种子，饱满而晶莹。
“兰绮道，捎给红豆便好……他选了这个。红豆可将这些个相思子做成手串，戴起来倒也是极好看的。”
“……如此，便替我谢过许大哥了。”
“然……红豆当真不来与我家吃了午食？横竖也是要宴客的。”
“不必了，多谢婶子。”
许婶叹了口气，拿起已空了的篮子，望着红豆的目光带了怜惜：
“到底是女儿家，再如何自立，却也是有难处的……红豆若往后有什么困难，莫要逞强，婶子既已将你当做自家儿女，便不怕麻烦。我还要回去准备午时宴客，便不久坐，先回了。”
“哎，多谢婶子的年货，替红豆向许叔与大哥道一声年安。”
“好。”
红豆握着锦囊，将许氏送到门外。关上门的那一霎，她轻叹一声。
许家待她，当真极好。
他们曾于坊中与当年安家比邻而居，自她幼时起，便印象两家交好。平日互相照应，许叔许婶也将她当做亲生来照顾，更不用提长她两载的许家阿兄的倾心宠爱——而自从那场火烧了她的所有之后，是许家助她下葬了爹娘，将她安顿在了香铺中，并时不时来照顾探望。
常道“腊月水土贵三分”，而今许家又送了这些新鲜年货，却着实让她感动又犯了愁。
——许家可谓是她在世最大的恩人，她没有理由不报。
……可是，要如何报偿？
她思索着进了屋，将手中装满红豆的锦囊收入袖中，进了内帷。打开豆炉，换好梨碳松灰薰上火，便将云母片放回，热后夹上一块云苍木隔火熏染。
清雅缠绵的香气携着云烟逐渐从炉身孔洞中吐出，云烟聚拢，幻化成少年：
“——红豆！可是要准备扁食了？”
红豆轻轻笑了笑，指了指桌上：
“然。方才许家婶子送来了年货，我们便要来收拾一二了。这后我便与君准备夜时的扁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多惭未报主人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