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26、十五、你，若不是苏墨该多好

　　初八一早，周旬就接到郑飞打来的电话，说是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露天烧烤，口碑不错，邀请周旬和表妹前去品尝，周旬心想大冷天的吃什么烧烤啊，转念一想多半是郑飞自家新开的店，让他们过去撑撑场子，便答应下来。
　　简单收拾一番后，周旬便和苏墨出门了，张姨不放心周旬，再三叮嘱他不要喝酒，就算没忍住喝了也不要闹事，周旬懒懒回应：“知道了，那店是郑飞自己家开的，有的是保安，打架也不会吃亏的。”
　　张姨惊得张大了嘴巴，怎么，这还真准备去打架啊。
　　苏墨见周旬玩笑开大了，忙出来打圆场：“阿姨，阿旬跟你开玩笑的。”
　　张姨依旧不放心的样子，强制性的让周旬保证绝不打架才肯放人，并再三提醒苏墨一定要看住周旬。苏墨笑着应允，周旬趁张姨不备，悄悄溜出了张姨的势力范围，并冲苏墨招手：“嘿，快点啊。”苏墨笑着追了上去。

　　来到目的地的周旬大呼上当，这里哪是什么店啊，简直就是家徒四壁，完全就是一还没装修好的残次品，遂抓住郑飞冲着这小子就是一脚：“郑飞，你小子让我大冷天来这儿喝西北风啊，这也叫店啊？”
　　郑飞揉了揉被周旬踹的有点疼的臀部申辩道：“我不是说了吗，这是露天的。”
　　周旬哑然，苏墨狂汗。
　　虽说装修没到位，不过这店里的食物倒是都配备齐全了，烧烤的工具也一应俱全，况且郑飞还自掏腰包买了好几箱啤酒过来，周旬的火气也稍稍降下几分。
　　苏墨忙着收拾工具，准备开烤，门再次吱呀一声开了，丛薇、苏文、殷思锦、胖子等和郑飞关系比较好的朋友都来了，后面貌似还跟着一个人，那人低着头，苏墨看不太清楚，只是看着身形有几分眼熟，待那人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池芮谦也来了。
　　池芮谦也看见了苏墨，冲她笑了笑，苏墨心想，上次因为自己的事情，池芮谦和殷思锦闹翻，不过，他并不是一个轻易和人结仇的人，想必这几天又和殷思锦和好了。
　　对于池芮谦的性格，苏墨是真的捉摸不透，池芮谦在整个一中没有一个敌人，当然，也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这副冷清的样子，倒和苏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苏文是表面上客气疏离，而池芮谦则是发自内心的排斥，他好像真的不喜欢和人走得太近。
　　烧烤进行的如火如荼，但只是吃难免有些无趣，郑飞提议做游戏——“真心话”。众人一致说好，郑飞把一罐啤酒放到一群人中间说：“我来说规则，从我开始，我转动啤酒罐，有易拉环的那一面指向谁，谁就要接受惩罚，要说真心话啊，如果不说，就要罚酒一罐，我转完后被我指到的人再接着转，依次轮开，好啦，我先开始了啊。”
　　郑飞显然是有预谋的，他先冲苏墨坏笑一下，随后转动了易拉罐，但命运好像并不愿意站在郑飞这边，易拉罐并没有指向苏墨，而是指向了苏文，郑飞一脸失望，直呼无趣。
　　苏文笑笑：“有什么要问的，阿飞，问吧。”
　　郑飞沮丧的坐回原地，爱答不理的说：“你小子穿什么样的内裤老子都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苏文接着说：“喏，是你主动放弃的啊，我要转了。”说着，苏文轻轻转动易拉罐，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易拉罐指向了丛薇。
　　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丛薇身上，殷思锦尤甚，苏墨心想丛薇几乎可以算得上一中的女神了，想知道女神真心话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郑飞直对苏文竖大拇指：“哥们，还是你厉害啊，赞一个！”
　　丛薇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灰尘，还是一样的淡定如斯，波澜不惊。
　　苏文望着丛薇轻轻开口：“假若，我说假若，除了阿旬，你还会注视到周围的男生吗？”
　　苏文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便开始在周旬和丛薇两人之间跳转。
　　丛薇浅笑，从容开口：“不会。”
　　郑飞发出一声怪叫，直嚷嚷着这算不算是表白啊，还一个劲儿的起哄鼓掌，但整个现场貌似也就只有郑飞在辛苦热场子，大家都好似商量好般不发一言。
　　苏文扯过一罐啤酒，喝了一口，说：“真是个好答案。”
　　郑飞也察觉到气氛尴尬，不在说笑，瞅着众人，不明所以。
　　周旬懒懒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打了个哈欠，对苏墨说：“苏墨，我困了。”
　　苏墨汗颜，心想这个人真是的，难不成我真的是你的丫鬟吗，但还是强压下即将喷涌而出的那口鲜血，对周旬说：“别睡，万一着凉感冒就麻烦了。”
　　殷思锦看着旁若无人的他们，冷笑一声，再看看丛薇，她并没有什么不快，只是拿起易拉罐轻轻转动，这次的易拉罐不偏不倚，刚好对准了苏墨，郑飞瞬间来了精神，走到丛薇身边哀求她把问话的机会让给自己，丛薇不为所动，轻轻开口：“你喜欢阿旬。”虽说是问话，却是用肯定的语气讲出的，带着不容置疑。
　　气氛显得更凝重了，郑飞张大了嘴巴定定瞅着苏墨，一向不发一言淡然喝酒的池芮谦也停了下来看着苏墨，殷思锦也是满眼不屑，一脸挑衅。
　　而此时此刻最淡定的还是周旬，旁若无人的刷着烤肉酱，喝酒吃肉。
　　苏墨用余光悄悄瞥了一眼周旬，没有说话，随后，笑着端起自己手边的啤酒，扯掉易拉环，仰头灌了下去，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她，一罐啤酒的容量虽不大，但对于苏墨这种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人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况且这种喝法，是很容易喝醉的。
　　苏墨喝完一罐啤酒后擦了擦嘴角，脸已经开始泛红。
　　周旬将自己手边刚烤好的肉放到苏墨面前的碟子里，淡淡的说：“吃块肉，压压酒劲。”
　　苏墨笑着说了声谢谢，夹起肉轻轻放到嘴里咀嚼，显然周旬的辣椒放的有点多，一股扑鼻的辣味刺激的苏墨差点没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但还是强忍着一点一点咽了下去，周旬嘴角上扬，笑了，装作取东西，往苏墨旁边移了移，低下头的一瞬间，在苏墨耳边低语：“是不是只要是我给的，毒药你也会义无返顾的吞掉。”
　　苏墨听罢，表情平静，端起旁边的水杯，连着周旬那句话，一起吞咽了下去。

　　苏墨的头虽然有些晕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她转动易拉罐，却并不在意易拉罐指向谁，然后，易拉罐就真的鬼使神差的谁都没有指向，在池芮谦和周旬中间的缝隙处停下，郑飞提议苏墨再转一次，殷思锦却凉凉开口：“不如，让苏墨在他们两个人中选一个来回答。”
　　众人都没有异议，苏墨心里苦笑，看来今天还真不应该算一个好日子，这些难题一个个的全都落到自己头上来了，她看了看周旬，又看了看池芮谦，然后轻轻抬起左手，指向了池芮谦，池芮谦看着她，冷笑一声，未待苏墨开口便端起手边的啤酒一饮而尽，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周旬扯了一块纸巾擦了擦手，懒懒的说：“我吃饱了，时间不早了，苏墨，回家吧。”
　　苏墨点点头，刚刚酒喝得太猛，有些晕，走路也有些踉跄了，周旬伸手扶了她一把，苏墨笑笑，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店门。
　　周旬和苏墨的离开让本就凝重的气氛变得更让人无所适从了，殷思锦兴趣盎然的看向丛薇，丛薇依旧故我，并没有什么异样，然而就是她这样一幅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表情激怒了殷思锦，她把手里的啤酒摔在地上，转身离开了这里。
　　胖子见殷思锦出去了，也跟了出去。
　　郑飞挠挠头，发着牢骚：“唉，这是怎么了啊，你们这几尊大神是不是要把我家这小店拆了啊，一个个好像都带着炸弹来的。”
　　池芮谦本就和他们不熟，今天来到这儿也不过是因为殷思锦的邀请，当然，真正让他动心的也只是殷思锦最后那句话而已，她说：“苏墨也在。”于是，他便入魔般鬼使神差的来了。
　　现在，那个人已经走了，池芮谦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没有告别，起身离开。

　　苏墨有些艰难的走在街上，一阵阵冷风袭来，她觉得自己热辣辣的脸好像舒服了一些，但胃却一阵阵抽搐，她本就没吃多少东西，又喝了那么多酒，明显自己的胃已经不堪重负，开始抗议了，看着走在前面的周旬，苏墨摁了摁自己的肚子，提醒自己加快脚步，不过，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周旬在天桥上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等着苏墨，待苏墨一步步艰难的走到自己身边时对她说：“我背你。”说着便躬下了身子。
　　苏墨有一丝犹豫，周旬又回头补充道：“如果你有信心自己走到家就不用上来了。”
　　苏墨笑笑，轻轻爬上了周旬的背。
　　周旬很瘦，是真的很瘦，以前仰视高高的周旬时苏墨并没有察觉周旬竟是这般的清瘦，可他的背又实实在在给了苏墨一种坚实的感触，这感觉让她觉得很踏实。
　　在很多年后的某一天，她也曾被另一个自己认为准备共度一生的人这样背着，只是，再也找不到这种踏实的感觉。
　　感觉这个东西真的很玄妙，永远不会站在原地等待着谁，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苏墨想，日后一定要多做些好吃的，把周旬养的壮壮的，随后，她便被自己这突然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想法逗笑了，周旬也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回头瞥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扭过头去继续前行，苏墨有些尴尬的笑笑，并不多言。
　　快到家时，苏墨要从周旬背上下来，她觉得自己虽瘦，但周旬背着自己走这一段路想来也费了不少气力，周旬对于苏墨的请求置若罔闻，继续背着她前行，苏墨笑笑，有时候执拗起来的周旬还真是让自己无所适从。
　　走到家门时周旬才放下她，苏墨见周旬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那张花容月貌的脸上闪着斑斑点点的光，忙掏出手帕，轻轻拭掉周旬额头的汗水，周旬突然握住苏墨的手，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表情渐渐凝重。
　　苏墨一惊，握着手帕的手一松，手帕擦过周旬的脸落在了地上，苏墨不知自己是否看错，周旬那表情里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周旬轻轻开口，一字一顿，他说：“你若不是苏墨该多好。”
　　苏墨呆在原地，周旬转身，拧开门锁，走了进去。
　　苏墨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拂掉上面的灰尘，重新折好，放回外套口袋里。

　　“你，若不是苏墨该多好。”苏墨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周旬这句话，并不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苏墨早已明了，这个世界，周旬会遇上很多人，会爱上很多人，会和自己相爱的人共度一生，也可以和自己不爱的人白首偕老，但惟独，不会和那个叫苏墨的女孩儿在余下的生命中有太多的交集。苏墨想着想着，猛然回醒，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