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旬》昔童忆

25、十四、烟花中的笑脸

　　这是苏墨在B市过的第一个春节，吃完年夜饭，张姨把苏墨和周旬叫到楼下，提议大家一起包饺子，周旬是最爱吃饺子的，偏偏最烦包饺子，在楼上磨磨蹭蹭就是不下来，最后张姨直接冲到楼上把他请了下去，当然，这顿请是在周旬不断的哀嚎声中进行的。
　　难得今天大家高兴，周老爷子也没有早早去书房，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苏墨三人包饺子，可能人老了就比较爱怀旧，老爷子一高兴便讲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趣事，周旬今天也少见的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偶尔还会呼应一下爷爷，一家人其乐融融。
　　苏墨今天倒是显得格外的累，因为她不仅要不停的包饺子，还要监督周旬，负责把周旬包的不合格的饺子一个个拣出来，偶尔周旬一时兴起玩起了面粉，苏墨还得肩负着把一脸面粉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周旬擦出个人形来，同时，也要时刻提防周旬偶尔的恶作剧，譬如趁苏墨不注意，把面粉抹到她的鼻子、脸上，苏墨心想张姨把周旬叫到楼下来帮忙真是最错误的决定，这厮哪里是来帮忙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张姨一边看着两个打打闹闹的孩子一边偷偷的乐，心想这几年家里还从没这么温馨热闹过，果然，苏墨是个福星，会给家里带来福气。
　　即将八点，张姨这些年雷打不动的三十儿晚上一定要看春节晚会，周旬对张姨这恶趣味嗤之以鼻，直嚷嚷着要看最新番的动漫，张姨对着周旬的额头就是一记爆栗，周旬疼的嗷嗷直叫：“啊，家庭暴力啊，您老是不是更年期啊，您这都是什么恶趣味啊。”
　　张姨看着周旬可能是真疼了，哈哈笑着抚了抚周旬的头：“娃娃家的不看点好东西，非得看那日本的动画片，这春晚多好啊，一年就这么一次。”
　　周旬抗议：“是啊是啊，一年两次就坏事儿了。”
　　周旬见无力回天，遂自己一个人闷声上楼去了，张姨怕他一个人在楼上不干什么好事儿，忙叫苏墨跟着他，苏墨本不想，奈何张姨的话也实在不好不听，只好跟在周旬后面，心想等到了楼上回自己卧室就好了。
　　眼看着周旬要进卧室了，苏墨也准备去自己屋，却不料周旬却突然叫住了她，示意她随自己一起进来。
　　说起来苏墨还是第一次进周旬的卧室，周旬的卧室和苏墨想象的千差万别，苏墨觉得以周旬的性格，卧室应该不拘一格，不落俗套，有自己的主见和设计风格，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装饰品，然而，周旬的卧室和自己的卧室相比除了宽敞一些，大气一些之外就没什么区别了，这倒还真不像他的风格。
　　周旬边招呼苏墨坐边说：“张姨这老太太就是这样，什么都放心不下，不过还好你跟过来了，要不张姨一定会叫你陪她看春晚，不过零点是绝对不会放人的。”
　　说完又打开书包翻找着什么，随后从里面拿出两张光碟，递给苏墨一张说：“那边有电脑，你去看动画片吧，我要用电视机打游戏了。”
　　苏墨点点头，周旬先走过去帮苏墨开机，把光碟放进去，随后才去摆弄自己的游戏光碟，接着便专注于和怪兽作战去了。
　　苏墨坐在电脑旁，音乐声慢慢流出，是一部去年才出的名叫《犬夜叉》的动漫，也是苏墨看的第一部日本动漫。
　　班上很多女生都在讨论这部动漫，那个名叫戈薇的现代女孩儿意外穿越到战国，遇上了半妖犬夜叉，从此展开一段人类与半妖的历险爱情故事，这部动漫一出就是十二年，跨越了苏墨那段最好的年华，苏墨想这应该算是最早的穿越题材了。
　　人们都说人妖疏途，更何况还是一个有着深深爱情伤痕的半妖，苏墨后来一直在想戈薇和犬夜叉真的能在一起吗，他们要跨越的除了世俗还有时光这个可怕的东西，两个本就不属于同一个时空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呢，有段时间感情一直不顺的她一直坚信戈薇最后一定会离开犬夜叉的，就算所有的困难都能克服，有一样东西却是无法战胜的，那就是不爱，在犬夜叉的心里，不是还有一个叫桔梗的巫女一直占据着任谁都无法代替的地位吗？
　　多年之后，这部动漫完结时苏墨还特地守在电脑前等更新，看到结局时她笑了，巫女死了，戈薇和犬夜叉在一起了，但前提是永远不能再回到现代。她想这也只能是动漫的情节了，现实中，美丽高傲的巫女永远都不会死，而戈薇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又怎么可能为了爱情抛却所有呢？即便可以，不是还要经历生老病死吗，人生短短几十载，戈薇寿终正寝之时，半妖该如何是好，岂不是要独自吞咽这孤独相思之苦。

　　苏墨看得有些入迷，连周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电视机，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都不知道。
　　她看的有些累了，伸了个懒腰却意外碰到了身后人环在胸前的手，苏墨一惊，回头一看，却见周旬站在自己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屏幕，苏墨笑笑，直起身示意他坐下，并问道：“怎么不玩了？”
　　周旬一脸懊恼：“唉，通不了关，明天把郑飞叫来，我俩一起通关。”
　　苏墨看了看身后的电视屏幕，周旬早就摁了暂停，穿绿铠甲的小人停在战场，对面是一个巨大无比又凶神恶煞的终级怪兽。
　　苏墨拍拍周旬的肩：“不如，我陪你玩。”
　　周旬一脸不可置信，准确的来说是对苏墨缺乏信心。
　　苏墨接着说：“反正你也无法通关，不如我陪你试试。”
　　周旬想了想，试试也无妨，便走过去选择双人作战模式，转身扔给苏墨一个游戏手柄。
　　周旬已经通过了前面所有关卡，只剩最后一关，所以苏墨一加入战局面临的就是终极怪兽，周旬把哪个按键都有什么作用简单告诉苏墨后就摁了开始键。
　　游戏马上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那个着一身红色铠甲的小人儿归苏墨操控，周旬率先对大怪兽发起了攻击，奈何怪兽的火力实在太猛，周旬逐渐招架不住，苏墨站在他身后，也对怪兽开始攻击，她虽是新手，但对于如何开火，如何攻击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应付的，周旬边攻击边告诉苏墨怪兽的几处死穴，可是，大怪兽终究是大怪兽，突然喷出一团火焰，周旬没发现，眼看就要葬身火场，失去一次生命，苏墨突然冲上去挡在他前面，就这样，苏墨被烧成灰了。
　　周旬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大怪兽便又开始了第二轮攻击，苏墨还有两次生命，这次，她义无反顾的冲锋在周旬的前面，而且还幸运的攻击到了怪兽的一处死穴，但也不幸的被怪兽击中，再次失去一次生命，好在怪兽自己也是遍体鳞伤。
　　第三轮攻击开始，尽管怪兽已是遍体鳞伤，但攻击却丝毫不比前两次逊色。
　　周旬显然以前还没进入到过第三轮攻击，认为怪兽将死，所以有些大意，怪兽吐出的子弹一轮快过一轮，周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苏墨再次挡在他面前，对他说：“就剩一个死穴了，你打那儿就好了，不用管这些子弹，我为你挡着。”
　　周旬有些迟疑，但眼看着苏墨血液在一点点消失，不再犹豫，对着怪兽最后的死穴猛攻数下，怪兽终不敌对手被炸成废墟，而苏墨也光荣阵亡了。
　　周旬关了游戏，苏墨笑着说：“看，这不就过了吗。”
　　周旬也笑笑，他说：“第一次通关后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你这玩法儿，太惨烈了。”
　　苏墨没说话，直起身，看了看窗外，零点的钟声响起，外面已是鞭炮阵阵，烟花四起，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张姨已经在楼下招呼他们出去放烟花，这是周旬一年当中最喜欢的活动，他雀跃着向楼下跑去。
　　苏墨看着他一路欢快的冲了出去，那句“我，心甘情愿”也随着这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消逝在无边的夜空里。
　　周旬拿了一大捆烟花向院子里跑去，张姨手里拿着他的帽子和围脖在后面紧紧跟着，来到院子，张姨忙着把周旬裹得严严实实，周旬有些不耐烦，张姨威胁到：“不裹严实点，烟花没收。”
　　周旬立刻像被驯服的小鹿般老老实实，张姨满意的拍拍他的头：“好好去玩儿吧。”
　　周旬回头招呼苏墨：“嗨，一起来吧。”
　　苏墨点点头，拿起一根烟花棒，点燃，玩的循规蹈矩。周旬就不会这样了，他把所有的烟花棒捆成一捆，又把别的烟花围着自己摆成一圈，再将这一圈烟花依次点燃，接着点燃自己手中那一捆烟花棒，瞬间，他就置身花火中了，手中的烟花棒像一朵盛开的鲜花般映射着周旬大大的笑容，他在里面叫嚣雀跃，好不快活。
　　苏墨看着那张置身烟花中煞是好看的笑脸竟然看痴了，心里想着若是能永远留住这般好看的笑容该有多好，不经意间却看见张姨背过身去偷偷拭泪，张姨也发现了苏墨在看自己，挤出一抹笑容：“唉，真是老了，易伤感了，小旬，已经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
　　那天晚上，在烟花即将放完时周旬拿起一捆烟花棒，点燃后递到苏墨面前，他说：“苏姑娘，谢谢你帮我成功冲关，小小烟花，不成敬意。”
　　苏墨笑着接过，看着烟花在自己眼前绽放、绚烂、最后归于尘埃，周旬的笑脸也在这烟花中跳跃、模糊、最后变得清晰。
　　苏墨手里握着燃尽的的烟花棒竟不舍得扔掉，拿着它们随周旬进屋，上楼，最后把它们放到自己床前抽屉里，一心想着应该在找个漂亮的盒子把它们装起来才是。
　　那天晚上，苏墨那份带着几分傻气的单纯喜欢的小心思在那一刻尽情绽放，连带着周围的一切仿佛也都释放着丝丝甜意，苏墨置身这份甜蜜之中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