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一城终老]》茉上舞

35、第十四回：一城终老（上）

　　以神之名，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这才是宗教真正的魅力，灵魂都有所倚仗，哪会再一有处再不安妥。
　　在他的信仰面前，他们终于结成夫妻。礼堂里便响起了贝南的欢呼声，莫向南揭开她的面纱，轻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的同时手指悄然抹去了她眼角的泪。贝小北走向一侧的圣母像，将素色月季小花束放在圣母像前，虔诚的合掌祈祷。莫向南是天主教徒，她虽不是。但是教堂的神圣让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宁静起来。
　　其实，有一种宗教的信仰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便已不再会相信任何一种宗教了。所以，莫向南是比她幸福的。她回眸，对着他微微一笑。
　　贝小北提着裙摆向主教行了曲膝礼后，被莫向南牵着走出教堂。英伦的冬天，难得的晴空万里，不论是街道，木树还是河流建筑都镀了一层阳光，显得柔软又温暖。老外婆牵着贝南迎上来，递给莫向南一把钥匙。贝小北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弯腰一把杠了起来丢进汽车。随后，他自己也坐上来，点火，飞快地将车开出去。
　　老外婆手里牵着得贝南仰头说：“太外婆，那个是我的车，他都没跟我说谢谢！”
　　“他能娶到你妈，早开心坏了，哪还能记得这些？”宽沿纱帽下老外婆的脸，笑得特别慈蔼，牵着贝南的小肥手晃晃，又说：“小贝南喜欢爸爸吗？”
　　小男孩脸上稍有些深沉，思索片刻，道：“以前没有他，总觉得就算有也没有什么不同。人家小朋友有爸爸未见得就过得比我幸福。可有了他之后，才发现确实是不一样的。他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虽然从不溺爱我，喜欢我妈比喜欢我多，总是觉得我多余。但他教我的东西，却是任何一个爸爸不会教给他这个年纪的儿子的。太外婆，虽然我气过他不认我，可他是个好爸爸，我自然是喜欢的。”
　　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的分析能力，到底是向南的儿子。外婆极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她的宝贝重孙去城区玩儿去了。

　　车里开着暖气，渐渐地就热了起来。裹在身上的白狐裘就显得特别不合时宜。贝小北脱下那身雪白放在腿上。
　　“怎么？不喜欢？这个不是皮革，我试过了，没有让你不喜欢的异味。”莫向南并没看她，却如是说。
　　但凡事情牵扯到她，他总是多少有点冲动。像今天这样，在她的面前如此激动，虽不是头一回，但也曲指可数。那感觉就像第一天住到他的房间里，依稀能看到他还是一个十几岁高中大男孩的样子。他的一生所经历的，渐渐地在她脑海鲜明起来。从单纯到世故，从善良到狠辣到如今温和如水，最后是她，拥有了他往后最温柔的岁月。贝小北斜看他一眼，笑笑，一不留神，笑出了声，心里的柔和愈发地清楚。这两个月，她总是会对他笑，但都没有这么发自内心地轻松笑过。所以，这笑容被莫向南看在眼里，竟比冬阳还温暖三分。
　　车行大半个小时，在一幢尖顶小庄园前停下来。篱笆圈起宽阔的院子，架子上爬满了藤本月季。院子里冬雪覆盖下的草坪似乎透带着一丝绿意，种满了各种玫瑰。莫向南将车停在院门口，握了她的手推开铁艺大门往里走。经过玫瑰园时告诉她：“外婆在这里几乎收集齐了所有玫瑰的品种，包括好几种罕见的黑玫瑰。这所庄园是当年我外祖父向她求婚时送给她的，以她的英文名字“ROSA”命名。可它现在属于你。”
　　贝小北本来正单纯地看着在顶着风雪坚强绽放的半枯玫瑰，听他如此说，不可思议地转头。莫向南笑道：“外婆将它送给你了，说以你的名字命名。”他抬手点点门口的雕花石牌，上面清晰的一排英文Shell Abbey。
　　的确，这已经是她的庄园了。贝小北的护照上，英文名正是Shell，姓氏从了他的。他是英国文，名字是长长的一串，中文名才是莫向南，仅有那么几个人这样叫他。虽知他家事非凡，但从未敢想能非凡成这样。
　　还有，收了老外婆肥礼的不仅仅是贝南。她的这一份，怕是只多不少。
　　可这份礼物，她真的喜欢，太喜欢了便高兴地脱了形。扬了手臂三两步跑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脖子跳起来。如此投怀送抱，莫向南很受用，双手一紧，整个人便抱起来安置在怀里，抬脚往房子里走。
　　虽说是庄园，实际却并不大。比他们在杭州的别墅还要小些，只有两层，主卧室在二楼，且只有这一间卧室，两面墙全玻璃，一面墙上还有一扇宽的像教堂一般彩色玻璃窗。另一面墙有窄小的门，推开出去是一个不小的阳光温房，同样遍植各种月季。
　　莫向南将她放在金棕色欧式古董大床上，自己蹲在她跟前问：“饿不饿？给你做东西吃。”
　　贝小北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脸，笑着低头在他眼睑处亲了一下，迅速又收回来。“你确认，你会做？”
　　被她戏弄了的莫向南也不气，捉住她平放在腿上的双手，握紧，拇指轻轻划着她的掌心。“中餐的排场我搞不定，西餐还是难不倒我的。外婆肯定在冰柜里存储了足够多腌制好的半成品和果蔬。煎煎牛排，拌个沙拉什么的，肯定能行。”
　　“外婆可真好。”她晃了晃莫向南的手认真地说。
　　莫向南笑笑。“是因为你足够好。”说完，站起身来，替她取下钻石皇冠，放下绾起的发，理顺又揉揉，然后将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肚腹间温存了许久，这才下楼去做西餐。留下她一个人静静地在这里探索。
　　房间显然是外婆一早安排人布置过的，欧式的素静雅致，沉稳的亚金色丝绸帏幔在正午的阳光下镀上浅橙色温暖的光泽，静静地蔓延开来，整个冬天都被柔软了。贝小北脱下平底的白色小船鞋，在数个厚厚的鹅毛枕上趴了一会儿后站起来，光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走向那被阳光照射进来的七彩光芒。
　　出发去教堂前，老外婆慎重交给她一个任务，有点难，却迫在眉梢。莫向此刻就像是一根最难啃得骨头，等着她去攻坚。

　　贝小北整个人浸在热水里，抱着双膝，由着那人挽着袖子轻拭她的后背。柔软的毛巾接触身体，带在水流经过，微微地痒。而他的手指却让她颤抖。
　　自孩子出事后，莫向南照顾她比任何时候都细致，他的关爱让她渐渐淡忘了悲伤。只是那件事上，他裹足不前，而她更说不得。久别重逢后，他几乎是夜夜都不放过她，就连怀孕后断断续续也未停过，不曾放纵，亦未有所收敛。所以莫向南现在的行为，她不是想不通，只是没胆子去提。她难过的地方，未必不是他的心伤。她不知道如何向他开口劝解，便也随他去了，唯一能做得，便是反复引他动情。每晚他抱着她睡，都能听得到他的叹息，很轻很轻。他总以为她睡着了，可是他并不知道，每回他的手停在她的小腹间，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下。
　　已经是心病了吧！她是，莫向南也是。
　　那个失去的孩子不回来，他们两个人谁都不会好受。莫向南他冷漠惯了，不擅付出，但是付出了就渴望回报。她不曾对他示爱，所以在她的身上，他感觉不到回应的爱，虽说不至心灰意冷，可总也意难平。所以只有她心甘情愿的为他生个孩子才能抚平他长久以来不安的心。早上，老外婆握着她的手说：再为他生个孩子吧！不管男女，由两个人守护着出生，一同养育，补齐你们所有的遗憾。
　　其实，她是愿意的。为他生个孩子，再看着他将他宠成一个淘气的孩子还能幸福的过一辈子。莫向南，他是一个好爸爸。
　　身后的莫向南将她的背后仔细地洗了一遍，然后将毛巾放在她手里就欲出去。她却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莫向南？”
　　在她洗澡的时候丝毫不回避，经常还会赖着与她一同洗浴甚至压在浴缸里占有都是寻常事，可现在，他只会将她身后洗干净后就离开。
　　双手紧紧地拽住她，尽管想装得如他一般冷漠，可浑身赤**裸让人没有底气，脸上还禁不住的染上红晕。“莫向南，你在怕什么？你真的就不再碰我了吗？”
　　莫向南回头看她，娇俏的脸上红润润的，低头着，裸身蜷在细腻的泡沫下，不敢看他。一双细小白嫩的手臂拽着他不放。如此小小的模样，就轻易的挑起了他心底的火。他退回去，在她身前蹲下来，带着笑意盯着她看。
　　可她却哭起来，没有声音，只见泪滴一颗颗地滴进一池泡沫里，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坑窝。
　　“我知道你怕，可不知道你怕什么？那个孩子的事情与你无关的，是我没有护好她。”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提起那个孩子，两个人的痛点一触即发。
　　莫向南默了很久不知道如何启口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她给说了出来。明明是他没有护好他们母子，可她却没有责怪。他心里难受，总也觉得不该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毕竟身心都受到伤害的人是她。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反过来安慰他的人却是最伤心的她。
　　他把她抱进怀里，她身上的水沾湿了他的衣裳，微微有些凉，却透着十分的感伤。“好了，不哭了，贝壳儿。”
　　随着她年岁见长，更乐意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那个叫了许久的昵称，仅仅只用在情好时偶尔喊一声。他确实有很久没这样唤过她了。虽然不再是花样年纪，依旧也只有这个词，最合适他唤她。
　　她不得已，只能用杀招，于是眼泪滚得更厉害了，话说出来也有些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莫向南，是你说我还有家的，有丈夫有儿子，可你却不要我了。”
　　莫向南盯着她这模样，愣了半天，这才笑出来。

作者有话说

　　进入最终回了，快要和贝小北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