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十三回：以神之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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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的夜晚，月朗星稀。漫无天际的黑暗，衬得点点星光格外耀眼。
郊外人迹罕见，亦不见成片的灯火，黑夜成幕，更显得那些微的火光特别闪亮。
这是他陪他们母子两个过得第一个年，年夜饭饭桌上，贝南用着老外婆私藏的一套皇家限量花园精灵骨瓷盘吃饺子，极不文雅地将最后一只解决下肚，却又极优雅地拿起一旁的餐巾轻拭嘴角后，抬头，一脸渴望地与对面的莫向南说：“爸爸，可以放焰火吗？”
莫向南微怔，片刻后点点头。坐在身侧的贝小北仰头与他咬耳朵：“其实是我之前答应他的，我并不知道到这里来过年。不好意思，让你没个准备。”
见莫向南没吱声，又继续对他讲好听的，“你知我怕这些响得厉害的东西，可是男孩子都喜欢啊！往年都是和叶青竹家一道儿凑个热闹，总归，这个事情应该是由他爸爸带着的。”
她这个话讲得极有水平，先放低姿态，装个可怜，再一味儿地突显他这个当爹的重要性。如此有理有据有感情，莫向南很受用。含笑低下头也同她咬耳朵。“他爸爸会陪他的。”
说完，还真的在她耳廓上咬了一口。贝小北小呼一声，引来了满桌围观。今天老外婆高兴，命家里一众管事一同围坐吃饭，长桌上十数双眼睛齐唰唰地看向她，令贝小北瞬时红了脸庞。
虽是新年，但到底身在英国，还是郊外，本以为找点焰火什么的会很难。可贝南他爹是莫向南，莫向南就是万能的。饭后没多久，便有人送来一小箱冷焰火。莫向南接过来，带着贝南往花园里去。贝小北想跟着，却被他拦住。“外面冷，你又怕吵，别跟着。回房加件衣服去阳台上看。”
贝小北劳累了两天，其实是不想跟着去的，只是顾念儿子是不是也想她陪着凑个团圆。她正犹豫不决，她那和他爹愈发相象与亲厚的儿子跑过来，搂着她腰蹭了蹭，撒娇道：“妈妈，你上楼去，小贝点给你看。我们等你的，你出现在阳台上，我们再放。”
如此，为了不耽搁儿子的时间，她便只能转身上楼去了。
父子两个远离了主建筑，选了一处花木并不繁茂的草坪，莫向南带着他儿子，有序地将冷焰火摆了起来。到底摆得是个什么形状，夜色太黑，她看不清楚。片刻后，他与儿子每人持一只长烛从最底下一只开始点，极快的点完一圈，她这才看出来，是一个心型。莫向南领着儿子一同站在焰火里，遥遥地望着她笑。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像墙上油画般令人留连、驻足、赞叹。
贝小北难掩感动，泪水滑落，远望那光芒中的父子，彼此的眼睛都团着璀璨的光和浓厚的爱。贝南冲她挥挥手，“妈妈？”
她挥了手回应。贝南的小手拢在嘴边当扩音筒，大声地说了一串话。有韩语，意大利语，日语，英语，还是中文。莫向南含着笑，未出声，但唇形与儿子念出来的词一致。那些词，只有一个意思：我爱你。
楼下有些人在围观，贝小北听得到他们说：How romantic!
这么浅显的英文，他们说：多浪漫呀！
浪漫？她不觉得。莫向南可做过比这更浪漫的事情。
眼中堆积的泪水其实是：因为幸福。
很幸福呀！她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多好！
若是那个小女孩儿还在，此时在她腹中已快临盆，会不会更好？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会在英国待到孩子出生满百日再回去。他说那个孩子要有英国国籍，继承他在这里的一切。那个本该一出生就宛若公主的女孩子，最终未能享受这样的眷顾，她还没有出生，在母亲腹中就已经过完了她的一生。
贝小北想，是该再给他生个孩子。
如今，她心甘情愿，心心念念想给他生个孩子。
她突然笑起来，有点傻地想：怎么那么难。
给莫向南生孩子，从来都是很难的事情。贝南是，那个小女孩是，还想再要一个，更是。好像，生孩子这个事情，只能由他说得算。
真没道理。贝小北自言自语。“这回得由我说得算。”
莫向南就踩着她的这句话走到她身边，将人抱进怀里，唇齿拨开乌发寻找白皙的啃咬，边问：“什么你说得算？”
贝小北在他怀里闪躲，泥鳅一样扭来扭去：“累，休息。洗澡呀？”
“给你放洗澡水？”莫向南放开她，转身。
一只小手拽住他的衣袖，眼睛睁得大大的，闪闪发着光。“一起呀？”
他摇摇头。贝小北撇嘴，“不可以。我知道。”
说完，赌气似地自己往浴室走。莫向南一个箭步追上去，“你累了好几天了，要让你养足精神，所以才不可以。明天要带你们去伦敦眼。”
言罢，贝小北就像个孩子一样跳起来。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摩天轮。于是，从伦敦眼回来的晚上，她伏在他胸口问：“你喜欢摩天轮？”
那人合眼未睁，淡淡一句，“是你喜欢。”
好吧，的确是她喜欢。摩天轮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周而复始，所以代表幸福与永恒。只是她那般喜欢，却从来没有勇气上去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仰望的姿态，经过一个又一个地方，看过一座又一座或高或低的摩天轮。
那个时候，幸福与永恒都她无缘，唯一能做的就是抬头仰望。
今天是她第一次坐上摩天轮，他像是有特权，十几个人一个的舱位，仅仅只上了他们两个人。连儿子和老外婆，也是乘坐了另一个。莫向南将她揽在怀里，也不说话，随着摩天轮越来越高，古都伦敦的美景尽收眼底。当他们来到最高处的时候，一言不发的莫向南，用力抬起了她的下颔，吻了上去。
越过高处，缓缓下落。好似人生从峰顶落于谷底。她的心里不知怎么泛起酸来，唇齿相依，眼泪经过亲吻进入他的味觉。莫向南睁眼，眉端刚皱，一句“为何？”尚未问出，便已了然。复又低头在她唇上印一下，低喃道：“惊鸿只一瞥，爱到死方休。”
她懂，于是觉得，这一生如此也便够了。
贝小北自他胸口撑起身，捧住他的脸。莫向南睁眼，深深地看她，眉目相映，他眼中的蓝，越沉越重。那是情动的表现，她微微笑笑，低头亲上去。她从未曾主动与他深吻过，此番却主动探出舌尖渡向他。莫向南突然通身一颤，将人捞回怀里压着，狠狠地吻。
唇齿，肩颈一处交缠，渐渐收了力道，星星点点的，还有亲吻落在额头，发间。莫向南抚着她的脸颊，调笑道：“夫人，你再这样下去，估计为夫我要无福消受了。”
之后，他躺下来，将人抱在怀里拍着哄着。没头没脑地说：“你要乖乖的，好好地睡。明天，你要美美地出现在我面前。”
贝小北一早习惯，只消他亲亲她，拥得紧些，拍上两拍，她自然安睡。一夜好梦到天明。有人细心呵护的女人，第二天一准美美的。
可第二天，美美的人一睁眼，却不见他，只有老外婆慈爱地坐在床沿看着她。
眼神一瞬间闪过些许惊慌，之后第一反映就是拉被子，后知后觉地没有发现自己已被人穿戴得衣装整齐。她涩涩一句：外婆。
老外婆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习惯睁眼就看见他了？我看得明白刚刚你眼里的害怕。别怕！他在一个地方等你。来，换衣服吧！”老外婆转身，拿起摊平在丝被上白色裙子。不是洁白如雪，而是淡淡透出些珠光色，很简单的款式，蕾丝的材料，长袖立领坠地，手腕、肩颈和领口都缝着细细的珍珠。
老外婆伸手细抚那刺绣蕾丝的襟口，眼中隐隐含泪。贝小北明白那种痛苦，这个迟暮的老人，需要多坚强才能撑得过这孤独漫长的时光。
她伸手搂住白发苍苍的老人。“外婆，我们都会好好的。”
老人点点头，把裙子递给她，“向南一定给你准备了最华丽的结婚礼服，可我总觉得这件最好。当年，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我和他妈妈都穿过，现在留给你。向南是教徒，于他而言圣坛上的仪式比注册更重要，连今天的日子都是他一早选好的。西方的仪式，婚礼前新人不能相见，一早他就带着儿子去教堂了。外婆和里德给你送嫁。”
贝小北点点头，洗漱后换上外婆的结婚礼服。的确与现在闪亮的婚纱相比，这件并不出色。只是年代的流转给予了它关于生命的珍贵感。让穿上它的人，更显得端丽而静美。老外婆亲自在妆镜前给她梳妆。黄杨木梳梳顺她的长发，外婆缓缓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这一刻，贝小北不可控制的哭出来：原来，将嫁是这样一种心情。忐忑与不安，还有期待与祝福。她本就生得素净，脸上并未着妆，老外婆亲手给她洗了脸，在唇上点了些许淡色。长发轻绾，戴上一顶钻石皇冠，正是当年莫向南送她的那一只。她如何也没想到，这件她本以为再用不着的饰物，竟如此合情合理地用在正经地方。
莫向南知道她怕冷，自然也给她准备了白狐裘的外套，这样的她，被里德叔叔牵着走进礼堂，竟令圣坛前等着她的男子掩面而哭。颤抖着向她伸出手，领她到自己的身侧。贝小北听见他说：我做梦都不敢想会有这样一天，会看到你这般的模样。
选得是郊外的小教堂，主持婚礼的却是大主教。红衣主教在圣坛上站定，苍老的脸上满是肃穆。仪式开始，他说：我要分别问你们同样的一个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才回答……
贝小北一边哭，一边跟着主教念完誓词。他们换了戒指，在神的面前立下誓言：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最后，红衣主教右手五指自然伸开，自额至胸口划一纵线，然后自右肩至左肩划一横线。念道：以神之名，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十三回：以神之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