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请容我灰姑娘一次》浅拾天

94、婚礼（1）

　　婚礼那天，晴空万里，青芒本是个阴冷多潮的地方，全年阴天多，但在这一天，天空却是大大的放晴的。慈西筑抬眼远眺林间阳光茂密处，眼角竟微微沾湿。他的新娘，略带笨拙的莽撞前行，偶尔傻傻的认为大家看不到她的小动作，偷偷用手指扯扯婚纱，在众人簇拥下，缓缓来到他的身边。她的嘴边，是很努力收敛却仍藏不住的笑意，她的眼里，也都还有小鹿斑比一般的憧憬、羞涩和惊恐。
　　没有牧师，没有听到耳茧都生了的俗不可耐的Yes or No。现场甚至没有一个主持人或者主持事务的常务。只是全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观看这一对璧人。她的对立面，站着的，是她预备执手一生的人。她身边三五米以内围成圈的，是她生命里出现过的最重要的所有人。她囧的不敢宣誓，她背了好久的誓言，准备在婚礼上展示其联大中文系风采的宣誓稿，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从她大脑皮层的记忆卡槽里，跳没了。
　　她无助，慈西筑老早猜到她会忘词，他就像守在那里等着她丢脸一样。
　　“你从来没说过我爱你。”
　　唔，现场有年轻的，鹿比的同学同事们，他们就等着起哄么。
　　原来，是要在现场逼宫夺权啊！
　　“我爱你，”某人说的毫不犹豫。
　　“你还欠我一个always love me，不如，这辈子就兑现了吧！”
　　慈西筑微笑着双手揽她的肩靠近，“I love you ,always have,always will”
　　这就完了？明明是双方宣誓，为什么有一种刑逼询供，强买强卖的感觉。喂，等等，谁宣布你可以亲吻新娘了？罢了，是新娘主动把脖子凑上去的。
　　仪式结束后，林子里早备好的自助派上了用场。有一个几米高的冰激凌火山柱，很受孩子们喜欢，听说是慈落落的idea。鹿比换完礼服出来就“O”型嘴了，她的私生女，怎么会被允许出现在她梦幻的婚礼上。（笨蛋，她老早出现了，是两个花童中的一个，不然你以为既莱家的小北搀着的小仙女是谁啊？）她怒目寻夫去，眼光及处，是着黑礼服白衬衣白领结手拿香槟的她丈夫。哎，怎么看都觉得很好看，相当拿得出手啊！站他身边的阿尧，笑的痞坏，容貌却似是返修的，一日比一日嫩，就是最近身板薄了点。鹿比自责，是不是自己好久没有给他买好吃的了，还是被落落这个臭丫头偷掉了？
　　“瓦鹿比！！”呜，太后娘娘叫她，不悦。
　　“鹿比妈妈，怎么了？”她好无辜，可是鹿比妈妈的音色里，一声一声的责备。
　　“那个落落是谁家的孩子？生那么好看？”
　　落落？！居然真名出境，黑户好歹也报个假名啊！“哪个呀？”鹿比心虚，“是不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还是小北幼儿园的小女朋友。那么多孩子，我哪记得落落、陌陌的。”
　　“狡辩，你再给我狡辩。你以为那双眼睛我不认得。”
　　心虚，发寒！
　　太后娘娘虽然历来精明，可也不至于精明至此啊！莫不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反转头去，找她家男人，还在与尧爷长谈，他们俩从小一块儿玩大的，有必要在婚礼上这么腻歪吗？平时也不这样啊，看他们回敬她的神情，坦荡荡的。不像有嫌疑之处啊！
　　“我只问你一句，那是不是我外孙女？”
　　鹿比吓的倒退一步，还来不及矢口否认，老太太大手一挥，“你不用说了！”
　　这么快被拆穿？！鹿比双腿发软，身子重了的农既莱看了这边情景不妙，赶紧来搀扶。
　　“长本事了，孩子给我养到三五岁。”
　　“鹿比妈妈……”哭腔。
　　“今天饶了你，我先和落落亲近亲近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冲到小北身边，抱起了落落。落落这个丫头很是谄媚讨好，鹿比能想象的到她能说出多露骨的话来。
　　“是不是你告的密？”鹿比又转身冤枉好意来搀扶的农既莱。
　　“你真傻，你看不出来，阿姨根本没打算责怪你吗？她只是记恨你，耽误了她好几年的天伦时光。”
　　未婚生子？留学造假？这也可以被原谅？鹿比当下就乐呵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独留农既莱沉思。
　　是我告的密，又怎么样呢？阿姨长有七窍玲珑心，你把慈西筑带回去，她会认不出来吗？你上大学起就日日夜夜的住在外面，她放任的唯一理由是知道你心已不在。她只不过屈尊到我家里来，低声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我不忍欺瞒她，点头说知道。她又问我，你没试过拆散他们么？我尴尬于自己的前任身份，‘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拆不开了’阿姨叹笑，倒真是我的女儿，别的事情糊涂，认准的人和事，半点不含糊，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在爱情面前，所谓‘反对’都是徒劳的。
　　左沪桐已经很大了，自己标榜比鹿比姑妈成熟的超龄儿童。她不会再像弟弟妹妹一样一到宴会场所就围着美食桌子团团转。她已习惯一个人窝在静僻的摇椅里看她从姬北城书架里偷翻出来的各类神话、医药古籍。怎么办呢？她觉得她必须要争气啊，家里那个弟弟倒是聪明机灵，勇敢可当，但那小心肝，老早被鹿比姑妈家的落落丫头勾去了，并且丝毫不带掩饰，继承他爸的衣钵，喜欢干‘青梅竹马’这回事。迟早是给慈家养的女婿，他们家，还是由她这个长女来扬眉吧！
　　“桐桐，”左轻风叫她。
　　左沪桐盯着那本英文书又细看了半分钟，方才抬起头来，见眼前人，迟疑了一秒，微笑，“爸，好久不见！”真的是好久不见，他有探视权，农既莱从来不拦，可他太忙了，忙的时常大半年才见到一次。
　　他摸摸左沪桐渐渐柔细的长发，“桐桐最近怎么样？”
　　左沪桐明显的没有任何亲昵温馨感，可她还是不会拒绝来自父亲的亲近。“就那样”
　　然后，两人相视无言。
　　姬北城领着小北来了，小北的落落被她外婆带走了，她们玩的很开心，都不带他一起。>-<
　　“幸会，姬北城！”北城率先向左轻风招呼。
　　“你好，我是桐桐爸爸，左轻风。”
　　说来也奇怪，他们这样的关系，竟从未谋面，每次不是他，就是另外一个，有意避而不见。久而久之，不是怯懦，而是习惯，反正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两人，刻意见面，反而剑拔弩张。
　　小北同学那张抖落着张狂邪宁微笑的脸。“左叔叔好！”
　　“你好！”左轻风对这孩子也无好感，他虽然是既莱之子，可他也是姬北城的孩子，不是吗？
　　左轻风的现任也带着孩子寻夫而来，左沪桐一看到那对母女，浅浅的温柔笑意，小北寒的一颤，姐姐，这是要出手了吗？这个，似乎是当年伤害妈妈的狐狸精和小妖精。哪怕妈妈说过了要原谅，不许记仇，可是……
　　左轻风的这位，可真叫贤内助。人真叫一个嫌贫爱富，见风使舵的主。一看姬北城器宇不凡、穿戴俱雅，尤其手上那串紫檀手串，就是碎了掉一颗下来，那也价值不菲。
　　“这位是？”她问她丈夫。
　　“既莱的现任，桐桐的继父。”他着重了继父二字。
　　左沪桐听了无声冷呵，“我带弟弟妹妹们去玩吧！”说完眼神示意小北，小北心领神会，拉着小妖精就跑。
　　狐狸精听完是灶堂妻的现任，不免悻悻起来。那个女人，怎么可能遇上如此的男人。越这样想，就越看姬北城不顺眼。那么年轻，说不定是小白脸。一看就不是信佛的人，带什么手串啊！手臂上肌肉那么发达，是个笨木头体力劳动者也说不定，“那，先生哪里高就呢？”
　　姬北城耸肩，“无业游民！”
　　狐狸精的姿态飘飘然起来，心里释然。我说么，轻风已经很优秀了，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找到更好的。一个离婚女人，带个孩子，能找到什么像样的男人？恐怕是她多虑了，不禁感怀自己的善心，真是同情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呢！
　　“不过，最近在做一项收购案，是一家新加坡的投资公司，听说在青芒也有分公司，叫kin什么的，哦，不记得了，”姬北城故作轻松的说。说完，左轻风夫妇脸上一阵难看，公司正在被并购，难道说。。。。。。
　　换姬北城轻佻假意致歉装善良了，他俯身插足他夫妻二人之间，“一直没来得及谢你，谢谢你把既莱留给我照顾，我很庆幸可以重获至宝。”
　　左轻风脸一板，“不客气，到底是我教会了她怎么做女人，怎么做太太。”
　　姬北城没忍住地干笑两声，“你确定？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从穿开裆裤起，就爬进她被窝了。”
　　咳，咳，站在他们身后的农既莱假咳，“轻风，”她站到现任丈夫身边，和前任丈夫打招呼，“孩子们或许有些不愉快，你，你别记恨桐桐，她毕竟，也是你的女儿。”她艰难开口，一听这话，就知道左沪桐把那聒噪的小妖精收拾的不轻。
　　“当然，”左轻风松了松领结，匆匆赶往现场。
　　“还有，”既莱托着肚子急着上前，“谢谢你，那么多年一直爱护我，我们之间，错的人，是我。”
　　左轻风忙乱脚步中回头看她一眼，却也只是不可辨认的微笑。农既莱看了，只觉得舌尖苦苦的。而左轻风的独白却是，谁TM要你谢，老子要的是一辈子照顾你，你给的起我‘一辈子’么？但凡那小子松开你的手霎那，我会毫不犹豫的牵手，然后不管千万人来阻挡，再不松开。
　　农既莱回过神来和丈夫秋后算账，“你胡说什么呢？你小时候连我房间也不多来，更别说什么被窝了。我嫁他的时候，是清白身子。”
　　“唬唬他，看他那得意儿的样子就不爽，不就是当过你老公么，也不看看，谁能当一辈子。”
　　这个人，没来头的，每次遇到和左轻风有关的事就抽风一样的幼稚小气，不是说对过往不介意的么。“我是嫁过他，不过心里住着的，却一直是你。”
　　某人这才乐的学尧爷样的小舌头都现了。
　　“哦，”农既莱这才想起来什么，“这个戒指，真的是小北学校对面杂货店的假货么？”她手上有个亮的夸张的戒指，是小北学校举办家庭运动会，他们家破了校记录，而农既莱在怀着孩子却不得知还拼命跑短跑的奖励。她记得他们全家走出校门，小北和桐桐嘴馋要吃冰淇淋，他们就走进这间陈旧简陋的杂货店，姬北城看了有一排杂乱的假宝石戒指，挑中了她手上的这个，最后，大概付了10块钱，哦，好像是20块。
　　“当然啊，不是和你一起买的么？”
　　“刚才轻风家女人就看了我一眼，却足足盯了这戒指四五秒。她喜欢收藏玉石，我还以为咱们捡了个宝，10块钱买了个真的呢！”
　　都说女人生个孩子傻三年，即便农既莱，也不能例外。那是他拍卖行七位数拍下来的，怕她责备为她乱花钱，才故意放在杂货店的。还有左轻风在的那家公司，购下来既投资又能牵制他，人生岂能如此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