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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月为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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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再三叮嘱她,不可顽皮,不可露面。听得月塘耳朵一阵眩晕,重复太多次的话真是让
人,咳,胸中气郁。她心里嘀咕着,不就是想让我别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举吗,他又不是没见识
过,还不是上门来了。没由来有些手足无措,明明在屏风后面见不着面的,但是现在光听着她就
坐不住了。
老夫人不似平日那般对着她的和蔼,一本正襟的端坐着,良久没说话,慢慢抿了小口茶。
下边坐着的正是月塘心心念念的赵轻舟。面若冠玉,气自华胄,紫衫玉带。
这样也好看。以为他是竹林里的清风,原来怎样都是好的。月塘有些急,奶奶啊,你别磨叽
了。
“赵轻舟啊,赵氏米行对我们来说并不足够。”老夫人头也没抬,缓缓吹着茶盅热气。
简直是不鸣则已。姥姥啊,你这是要做什么,赵氏米行都不够,什么才够啊。月塘一惊,差
点从凳子上滑下去。
老夫人随着月塘凳子传出的轻微声响恰到好处的叩住茶杯。“你年轻有为,老妇人对你的事
也有所耳闻。可怜你赵家人丁稀薄,这一辈就你一人。当年我与你父亲也有些交情,可惜那孩子
也走的早。轻舟今年应是有二十四了吧?”
赵轻舟本一直恭敬的听着,微笑道:“回老夫人,正是。”
老夫人又微仰头,顿了会儿,道:“六年了啊。”
赵轻舟似是想开口,却在等,终开口,“轻舟自冠若起,便一心只在米行上。先父曾教导,
学不可荒废一日,饭也不可一日不吃。轻舟一直谨记,所以儿女之事一再推迟。想着不可辜负严
父,更不可视耕种贩米为小事,就这样把婚事拖到了今日。”
“你这孩子倒是聪慧,怪不得六年之间将你父辈打下的基业开创至今日这盛景。只怕我家那
个胡来惯了的闺女帮不了你的忙,只会添乱。”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竟生生夺去了朝阳的光辉。看得月塘有些痴了。她知道奶奶的意思,一
个心思简单的商人是不可能做到这番成就的,更何况对方如此年轻就有此成就。只会做生意的
人,再不会有多的心思放到周围的人身上了。奶奶为她好,终究是怕她吃亏。
“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而轻舟却颠倒了这顺序,圆先父心愿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轻
舟自己的原因。”
“愿闻其详。”
“父亲深爱我的母亲,即便如此,母亲也只是父亲的妾而已,到死都是。父亲那样的人都娶
了一妻三妾,更莫说这世间千万的男子。而轻舟却不这样想。汉有司马氏与卓氏的愿得一人心,
如今赵轻舟此生别无它愿,惟愿白首不相离。再不重蹈先父母的覆辙。”
她躲着仔细听着,明明是难过的事,那人却一直笑着,那样明朗的笑容,让世间的所有都失
了颜色,唯他一人缤纷而多彩。明明有着类似的疼痛,她只能在遗忘中微笑,他却可在回忆中驱
散阴霾。这时候,月塘没再惴惴不安,只有心安,仿佛是终于确定了。
屏风外面传来老夫人轻咳一声,“轻舟,我许氏一门从我的母亲起每一代都只得一女,所
以,家规立下许氏的产业只能姓许。”
听到这里,月塘微微翘着嘴角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赵轻舟立誓,许氏产业只会姓许。”
本十分静谧的一刹因为赵轻舟坚定沉稳的誓言打破,老夫人都微微愣住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
答应了。
这便是财大气粗的霸气。月塘偏头一乐。
最后的考验就在老夫人再次走神中结束了。
走神是因为老夫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月塘一个箭步冲了出来,朝着赵轻舟微颔首。他也有些惊讶,随即起身。
“不是再三叮嘱过你。”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奶奶,是我错了。只是你们的对话太无聊了,月塘有些疲了。我想着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也
可有可无。”说完转过头看着赵轻舟。“月塘有些话得亲口问,赵公子。”
赵轻舟站起来,点头示意,眼中迅速掩下笑意。
“我们之前见过几次面,”月塘感觉到身后凉飕飕的,但继续讲道:“纵使我也存了那份心
思但毕竟完全不了解你,所以我们之间需要时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些我们家从来不认为
是可以带来幸福的东西,”身后寒意更甚,“我的意思是亲事可以先订下,但是是类似上元节前
向天香酒楼订元宵那样,如果我们彼此在这段时间相处并不顺利或是觉得不适合,那么就作废。
时间嘛,”月塘回头望了望凉意的方向,她的奶奶已然被她惊世骇俗之言震得目瞪口呆,“老夫
人三月之后六十大寿,那么我们就以三月为期,如何?”
这分明就是被这丫头给定好了的事,只是她是何时想好的,原是小女儿娇宠得无法无天的姿
态,却是这样的玲珑心思。从起初的震惊到了然,老夫人决定沉默,“孩子的事情我就只插手到
这里,知道分寸就好。”
他起初也是有些讶异,虽然清楚许月塘的为人,却这才真实体会到被描绘的离经叛道的许家
小姐的真实模样。“好,”他重重地点头,“轻舟也不想看到物是人非,事过境迁的将来。”
这回轮到许月塘对他刮目了,从来没有人会那么郑重地回应自己,从来只是敷衍和责怪,眼前这
个男人,这人竟是懂自己的么。突然而至的狂喜就那么毫无保留的从她的呼吸中弥漫到整个房
间,难掩的欢喜让月塘几乎不能自抑,“我们一言为定。”
黑暗中,沉默被打破“少爷,这事,”
梨花木的杯子在那个华服男子的手中反复摩挲,修长的手指缓缓敲动了光洁的桌面。他即刻
打断了一旁弯腰低头的妇人继续,“与原先来料想的有些出入,不过已经六年了,我不在乎多三
个月。我自有打算。”说完示意那人退下。
屋外的光线打进来照着他一半的身影,温柔的嘴角微笑,柔和如同清风的气息,却开始冻
结,那个华服男子分明是赵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