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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也许是木璃的祈祷奏效了,车子被堵在去国际饭店的大道上。四边警笛鸣响,救护车,警车,消防车呼呼掠过。一定是哪里出事了,而且是很大的事。
      一叶知秋让司机下去前去打探,没多久司机气喘吁吁的回来,道:“不好了,知秋君,前面封路了,听说,国际饭店,国际饭店有人死了。”
      木璃镇定地问道:“谁死了?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司机结结巴巴地说:“很多人,很多人,非常多的人,大家都说他们是被地狱里的冤魂勾走的。”
      “无稽之谈,”他一脸不相信,“我们下车,走过去吧,珍妮。”
      “好的,”木璃的心已被司机的话揪到了嗓子眼,她十万分的懊悔,她不该接受一叶知秋的邀请,她该和她的小洋娃娃在一起。谨之,上天保佑她安然无恙。
      自责如海啸般漫过了她,推开车门,她一股脑地下车,脱下高跟鞋,光脚在大街上狂奔,好不容易到了国际饭店门口,警卫封锁了所有的入口,拦着不让她进,她几乎快要昏倒了。好在一叶知秋追了上来,他出示了证件,警卫立马让开了一条路。木璃跟着他步入如死城般的国际饭店。

      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官和宪兵队队员如同下在锅里的水饺般四处攒动,唯独杰克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大厅一角,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他那双光光亮亮一尘不染的意大利皮鞋,脸上显露着沮丧至极的神情。杰克至多不超过三十岁,可今天,他看上却老了十岁。
      木璃可顾及不了其他人此刻的心情,她径直跑到了自己的房间。
      601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了,她步履艰难,一叶知秋一直缄默不语,跟在她的身后。她在屋里转了一圈,看了看所有能藏下一个小孩的地方,然后走进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不一会儿她又走了出来。屋内没有人,谨之失踪了,还是已经死了,被法医官们抬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绑上了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深呼吸着。扫见一叶知秋的脸色非常难看,她飞快地打开床头柜的首饰盒,高兴的惊嘘道:“差点忘了,昨晚我换了地方。还在,太好了。”
      他沉着声音问:“你赤脚狂奔就为了这些不值钱的首饰?”
      她紧紧攥着首饰盒,护在胸前,假装哆嗦了一下,“那是当然,它们是我所有的家当,如果被偷了,我还不如去死。”
      那夸张的表情没有让一叶知秋露出一丝笑容,他神情更加阴郁的看着她,厉声道:“别动。”
      她真的就很听话地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他走近她,冰冷的手指拂过她的秀发,滑过她的眼角,直到她的身体凌空而起,她才有了些许的反应。她想说:“你想干什么?”可这不该是职业交际花该有的操守。
      他打横抱起她,丢在床上,他的动作有些粗鲁,甚至有些气愤。她呆呆抓住被子,感觉到绝望和恐惧。闭上眼睛,很久不敢睁开。四周蓦然静寂,就像只有他们两一般。
      终究还是逃不掉的命运,所幸小洋娃娃不会看到她现在这个落魄无助的样子。手都在发抖,就当是场噩梦罢,梦醒后,风暴旋涡便会过去,依旧是充满阳光的人生。

      一阵刺痛牵动了全身的每个细胞,她疼跳了起来,毫无征兆地睁开眼,一叶知秋正掰起她的脚底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都伤成这样了,一点都不觉得痛吗?”
      她看了眼自己的脚,瞬间宛如万箭穿心,哇哇大叫起来。她不知道她的脚什么时候布满了碎玻璃渣,犹如扎着一万根钢针,一呼吸就疼得双眼发花。她开始抽泣,借着这个机会,她的脚疼得要命,心也疼得要命,她真没用,奶个娃娃,也会把人给丢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眼泪哗哗涌出来了。
      她哭着哭着就又一次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临昏之前,她是高兴的,原本她是惧怕黑暗的,可这一次,她突然觉得那里温柔而安全。她想一叶知秋不会对一个死猪一样的女人再有兴趣吧。
      等她醒来,双脚被抱成了粽子状,她爬了起来,伸头望去,门外还有了个士兵,用日语向一叶知秋汇报着什么。他的耳朵一向很灵,转身说,“别闹了,快躺回去。”
      她可怜兮兮的问:“你要走吗?”
      他走回来,在她额头印了个吻,宠溺道:“乖,军部有些事要处理,我可能近期都来不了了。”
      木璃假装依依不舍,心中放着鞭炮,扭捏了半天,才放他离开。

      一叶知秋走后她顾不得脚伤,四处逡巡,寻找谨之。
      她几乎将每一楼,每一个房间都看过了,还是没找到小洋娃娃的踪影,心口很痛,像是被一团烈火焚烧着。
      就在差不多快要绝望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人身穿格子衬衫,肩挂莱卡相机。还会有谁呢,不正是臣萍吗?
      臣萍在这儿,也就是说,谨之可能还活着,她很安全。
      她从极度紧张状态一下子轻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双脚痛得如被千百只蚁虫吐噬一般,冷汗涔涔的冒出来,腿软了一下,她摔坐在地上。
      女服务生阿娟连忙跑过来扶起她,问道:“珍妮小姐,你没事吧。”
      “我很好,只是脚有点痛而已。”
      她道了谢,阿娟又观察了她一会儿,才放手,道:“您的脚怎么了?怪不得我在楼梯上发现了血脚印,我还以为……那是阎王爷故意留下来的呢。”
      阿娟很善良,可她有个缺点,就是话很多,无论和谁,她都可以家长里短,滔滔不绝,“你知道吗?一年前,我们这也出现过血脚印。那时,我们这儿有一个16岁的清洁工,小露,长得很标致,被个常来的日本军官相中了,几次三番的纠缠,小露都拒绝了。后来日本人发了狠劲,将她强/暴了,可怜的小姑娘在半夜里浑身是血的走向了天台,跳楼自杀了。早上我起来打扫时,看到那些个一串串的血印迹,吓死了。”
      在她说话的当中,木璃慢吞吞地挪到了大厅的长沙发处坐下,阿娟也挨了过来,习惯性的将手放在围裙下面,继续说:“不过说到吓人,还是没有今早的事可怕,今天实在是更吓人,我和王妈为一位住客送早餐,揿了几次门铃都没动静,杰克过来用备用钥匙开门,才发现人都已经死了。然后宪兵队来盘查,结果又发现更多的相同事情发生,这真是太恐怖了。他们都像睡着了一般,面容还是安详平和的,但都死了。更巧的是,死的都是日本人,你知道吗?这家饭店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客人,可昨晚死的是所有的日本人住户,其他房客都好好的,没有一点意外,您不觉得奇怪吗?”

      原本木璃并没有打算认真与她唠嗑,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他的侧脸很完美,长长的女生般的睫毛,眼眸如孩童般清透,有时也透着玩世不恭的味道,就如现在,眼睛暗含笑意,却给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也许你觉得他的长相偏秀气了点,可他却有根英挺的男人味十足的鼻子,这使他的侧脸轮廓更深邃大气。他,带着朋克味的雅痞,他,就是臣萍。
      他正在和杰克交谈,手里的笔在他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可是听到这儿,她也颇为惊讶。
      阿娟口气一转,若有所思的样子,附耳低语道:“所以大家都说:他们是被地狱里的冤魂勾走的,是惨死的小露。我想也是,那些鬼子干了这么多坏事,阎王老爷总该收拾他们了。”

      这一案件虽然蹊跷,但死的是日本人,她本就不想插手,再说当下最重要的是确认小洋娃娃的人身安全。木璃用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然后说:“我想和杰克谈谈,今天宪兵队大搜查时,我似乎有件首饰不见了。”
      阿娟捂住嘴巴,“天啊,珍妮小姐,你丢了什么样的首饰?名贵吗?值多少钱?”
      木璃叹了口气,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杰克和臣萍终于发现了她。
      “珍妮小姐,”杰克唤她,他的脸惨白如纸。可怜的杰克,也许他会因渎职罪被开除,木璃给他了个大大的拥抱。
      臣萍伸出手,“你好,珍妮小姐,我叫刘子谦,是国际饭店聘请的私家侦探。”
      木璃也从容的与之握手,她能感觉到他的食指在敲击她的手腕,这是摩斯密码,他在说:“谨之很好。”
      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脸上漾出了真实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刘子谦先生。”
      寒暄后,臣萍很自然的又转向杰克,道:“杰克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凶手极有可能是你们国际饭店的员工。”
      杰克苦哈哈的说:“你这话,宪兵队的人也说过,所以才请你来,大老板和他们的头协商过,一周内破案,否则,我们饭店的所有员工都要被拘留候审。”
      “你不用急,”臣萍说:“现在只有等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才能想下一步。”

      国际饭店被重兵包围,连只苍蝇都无法出入。木璃跟着臣萍来到他的房间,果然见到了正爬在地毯上画画的小谨之。
      感谢老天爷!
      她回头问臣萍:“杀人事件不是你做出来的吧?”他是个激进份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加入了军统或是共/党特务之类的。那样的话,她就该远离他,惹祸上身的事,她再也不想干了。
      臣萍一愣,笑道:“我有这本事就好了。”
      她盘腿坐在谨之的身边,问:“你真的要调查此案吗?他杀了那么多日本人,他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臣萍将他心爱的莱卡相机放在书桌上,无奈的说:“可他毕竟杀了人,犯了法。”
      她涨红了脸,咆哮起来:“他杀的是人吗?他杀的是魔鬼,他犯了什么法?他犯的是魔鬼制定的法律。”
      臣萍嘴里轻轻地恨恨地骂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吗?我要敞开大门帮你吆喝吗?你的眼里除了仇恨还剩下什么?有没有想到国际饭店内的员工,他们大部分人是无辜的,可他们马上就会被牵连,甚至受死。”
      他的话像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可他哪里知道,在集中营里的所见所闻,让她不得不这么仇恨。
      “好了,”他低头看着她的渗着血丝的粽子脚,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你得回房重新包扎一下你的脚,再好好睡一觉。”

      有了臣萍,就像吃了颗定心丸,木璃进入空间泡了泡脚,很快就痊愈了。为了怕臣萍起疑,回到房间她又将脚简单的裹了裹,然后饱饱的睡上了一觉。这觉睡得很好,直到凄厉的叫喊声将她吵醒。
      惨叫声离她很近,声音太惊悚了,吓得她本能的又将眼睛闭上了。可是该死的好奇心,逼迫着她,最终她睁开眼睛,费劲笨拙地把肥大的脚板塞进鞋里,尔后抓过一件毛巾外套披在睡衣上。
      走道上的电灯不知为何,一直闪烁不定,昏暗癃长的走道,似乎真是通往地狱一般。
      她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气味,很新颖的气味,新到她从来也没闻到过,也无从形容,她只是觉得口干舌燥,突然不舒服起来。
      走廊上有很多住户也打开了房门,探头出去张望。好吧,如果不是宪兵队不允许有人离开,这些人老早就退房了。
      “怎么回事?”一位英国佬太太蹒跚地踱出房门口,问木璃:“撒旦又出来抓人呢?”
      她答:“我也不知道,正想看个究竟呢。”
      老太太调侃道:“噢,孩子,大胆的去吧,这是中国撒旦,他只抓日本人。”

      这位老太太说得没错,在走廊的尽头,她发现了两个本应巡逻的日本士兵。不,应该说,一个,因为另一个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巨大,眼球凸出仿佛要掉出来一般。嘴巴也大张着,张得很大,覆盖了脸部的二分之一,连小舌头也一览无遗。不用问法医官,她也知道,这人是活活被吓死的。
      另一个活着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神智不是很清楚,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指着尽头的白色墙壁,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Yama,Yama……”
      这就是中国人说的胆破心惊这一成语的最好体现,一个胆破--人亡,一个心惊--人傻。

      “他在叫什么,腋毛?”身后突然传来臣萍的问话声,也吓得木璃不轻。
      她摸摸自己的小心脏,翻了翻白眼,解释道:“Yama,地狱之王的意思。”
      臣萍蹲了下来,观察起死者的瞳孔,“他们真的看到阎王了?难倒真是鬼魂作祟?”
      她走到墙壁前,随处敲敲,墙是实心的,不可能存在暗门。那他们看到的Yama是从哪来的呢?
      鬼神之说纯属扯淡,她才不相信呢。但除了这种可能,还有其他更好的解释吗?

      就在他们冥思苦想的时候,大批警卫和杰克等人向他们飞快地走来。
      杰克又开始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要说什么,臣萍朝她的额头挤挤眉,她才注意到,为了舒适,她回房后总是将飘逸的前刘海用皮筋扎成冲天辫。原来她滑稽的发型使他的言语功能出现了故障。
      她讪讪抽出皮筋,用手耙了耙刘海,杰克这才反应过来,说:“刘子谦先生,我想,你得去看看408的路易斯先生,他大炒大闹,说有人偷了他东西。”
      阿娟说:“天啊,最近饭店内的小偷真猖獗。”
      木璃暗叹,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臣萍通情达理的说:“我马上就去。”他又加了句,“不过我的助理也得跟着。”
      木璃好奇地问:“你有小跟班啦?谁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臣萍嘲笑着指了指她,她脸一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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