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38、巧匠神兵（2）

　　莫林道：“随你怎么想。莫家的使毒功夫天下独步，火枪不火枪的我原也不放在心上。唐大人把你吹嘘得天上少有，人间无双，我本来还以为能够大长见识呢，谁料还是白来一趟。”
　　唐人道：“清涟，话可不能这么说。”
　　莫林一扬头，道：“那该怎么说？”
　　唐人道：“韦师傅做生意有他的原则，他不愿卖，我们也不能强迫。”
　　莫林笑道：“我看他不是不愿卖，而是根本没东西可卖。”
　　韦师傅终于忍耐不住，哼了一声，道：“小小女娃儿，不知天高地厚。跟我来。”转动轮椅，进了里屋。
　　莫林向唐人做了个鬼脸，唐人摇头笑起来。两人一起跟了进去。
　　里屋比外屋更是明亮了数倍。屋子正中是一张极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图纸。莫林粗粗一瞥，只见图纸上画的尽是各种机械的图样。
　　小女孩燕子将韦师傅推进门后，便垂手立在旁边。韦师傅来到一个柜子旁边，抽出一整只抽屉，随即回到桌边，将那抽屉重重地顿在桌上。
　　只见抽屉之中，从左到右，从短到长，整整齐齐地码了五把手枪。
　　莫林伸手去拿，韦师傅伸出枯瘦的胳膊，将她的手隔开，道：“慢着，我只是向你证明我有制造火枪的本事，却没有答应可以把这个卖给你。”
　　唐人道：“韦老爷子，你尽管可以开出价码来。”
　　韦师傅嘿嘿一笑，道：“我知道唐大人有的是钱，可是我韦老头也不缺钱。”
　　莫林道：“做出一把枪的样子来谁都会，可是，有的枪可以杀人，有的枪只能打鸟，还有的枪，根本就是虚有其表，什么也射不出来。”
　　唐人道：“清涟！”
　　韦师傅眯起眼睛打量了莫林一番，道：“莫仁智的女儿，果然和他一样难缠。”忽然拿起一把枪，对准了莫林，道：“燕子，捂上耳朵。”那小女孩儿嫩嫩地答应了一声，用两只小手将耳朵捂住了。
　　唐人上前一步，挡在莫林身前，道：“韦老爷子，不可冲动！”
　　韦师傅闭起左眼，右臂忽然转向，扣动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大响，原本撑着窗子的木杆被打断，窗户乓地落下来关上了，同时激起一片灰尘。
　　韦师傅吹了吹枪口，乜着眼睛看着唐人扶在刀柄上的手，道：“唐大人武艺高强，拔刀的速度当然是快的，可是快得过我老头的子弹么？”
　　唐人道：“那自然是不能。只是莫姑娘年纪轻，说话自然莽撞一些，韦老爷子断不可因此动怒，失了方寸。”
　　韦师傅不理唐人，道：“莫姑娘怎么看？”
　　莫林拿右手在自己眼前扇了扇，从唐人身后走出，道：“韦老爷子，你的窗子灰尘那么大，可有多时不曾擦过了吧？”
　　韦师傅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有意思，你不怕我刚刚打你么？”
　　莫林道：“我知道你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很想看到我心服口服的表情。如果你把我打死了，怎么才能看到我的表情呢？还有，你的孙女在场，你怎么可能当着她的面杀人？你看，你在这荒郊野外是多么寂寞，多么希望有人能给予你真诚的赞美。所以，你绝对不可能将我打死，因为只有我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懂得你的价值，给予你真诚的赞美。”
　　“那么现在你服气了？”
　　“当然。”
　　“想要这把枪？”
　　“是的。”
　　“那么，拿我要的东西来换吧。”
　　“你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看看你有什么。”
　　莫林道：“可是我身无分文，出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
　　唐人插嘴道：“那倒无妨，我回去拿便是。”
　　韦师傅嘿嘿笑道：“唐大人，我说过我不缺钱。”
　　莫林心道：“这老头不爱钱，难道爱色？看来也不像。但凡痴迷于技术的人对于女色都没有胃口，况且即便他爱色，我也不能给他。如果是爸爸，他会要什么？”抬头看看，只见屋顶上开了几个天窗，每个天窗旁边都装有镜子，将外面的光线反射到屋内。四边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物品，有的如鸟，有的如兽，有的看起来像健身器材，完全不知其用途。看了一圈之后，目光落到了铺在桌上的图纸之上。韦师傅立时警觉，将图纸拢了拢。莫林眼尖，已经看到了图纸上所绘的物事，正是那小姑娘在院中所骑的木马。
　　莫林微笑道：“木马虽然能骑，可是速度太慢，只能做小孩子的玩意儿，不能用于实际生活，想来是老爷子最苦恼的事情了。”
　　韦师傅脸现不屑之色，道：“难道你能解决？”
　　莫林道：“如果我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能把火枪给我？”
　　韦师傅哼了一声道：“小姑娘胡吹大气。行，如果你能让木马的速度加快一倍，我便将这火枪赠给你。”
　　莫林笑道：“这个交易，对老爷子来说可划算得很哪。”当下老实不客气地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笔，便在一张空白纸上画下了一辆自行车的模样。
　　唐人双手撑在桌边，歪着头看莫林作画，看了一阵，道：“只有两个轮子，如何立得稳？”
　　莫林道：“停下来自然是立不稳，但动起来就能取得平衡。”在墙角找到一根细木棍，竖起来，用一个手指顶住，道：“这支木棍立在桌上，自然一下就倒了，但为什么放在手指头上就不会倒？因为人是活的，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体去掌握平衡。”当下又跟韦师傅着重解释了齿轮和链条的功用，告诉他轴承的原理，又画出刹车所在，甚至将车铃都画了出来。
　　韦师傅一开始神色尚有些不以为然，渐渐地收起了小觑之心，脸色变得凝重。及至莫林将一辆自行车完整无缺地画完，送到他手上，他已然双手颤抖，额头青筋暴突，道：“当真……这物事当真……”
　　莫林微笑道：“这物事也不算奇怪，在西洋，早很多年便已有人发明了。不过，像这样一辆变速自行车，可能还要过几十年才会在世上出现。用来爬坡也很省劲，去哪儿都很方便，后座上还可以带人。”
　　韦师傅睁大眼睛，将莫林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道：“你这小女娃儿，怎么会懂得这种东西？”
　　莫林道：“自行车的原理是最简单的，不过是简单的力学。那些必须要利用能源的发明，才是困难的。”
　　“能源？”
　　“嗯。电能、热能、风能、太阳能甚至核能，它们才能够制造真正的速度和力度。可是，它们同样也是人类的灾难之源。”莫林说到此处，想到了自己的父亲，神色变得黯然。
　　屋内有霎时的静寂。唐人伸出手来，轻轻放在莫林的肩膀之上。
　　韦师傅低头又看那图纸，道：“光是你所说的那简单的力学，我已是一片茫然。更不用提你所说的那些能源了。这么多年坐井观天，真是贻笑方家了。”抓起桌上的手枪，道：“这点微末玩意儿，莫姑娘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老朽今日真是献丑了。”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莫林心道：“自行车这种东西我自小看熟，自然说得出原理构造，手枪却是我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我的本事来自于书本和已见过的东西，这老人家却发明出了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那才是本事。”当下拿起桌上的手枪，真心实意地道：“韦老爷子千万不要泄气，我的只是纸上谈兵，你的才是真才实学。晚辈实在是佩服得紧。”
　　韦师傅道：“又是什么真才实学？这□□制法，是我的一位师兄所授。十年之前，我去藏地找我师兄叙旧，他说他主人家里曾经借住过一位英国传教士，他在那洋人洗澡时见到了他的配枪。他马上偷来，花了一个时辰拆解，将图纸画下，又原封不动地将枪归还了洋人。见我去找他，他便将那图纸复制了一份给我。他说洋人国富力强，全仗了此物，要我好好研习。虽不能上疆场杀敌，却也可以居家自保。”
　　唐人道：“总兵府中亦有洋枪队，有洋枪不奇怪，难得的是韦老爷子的手枪形状精巧，比之那长大的洋枪，确实改进不少。”
　　韦师傅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道：“那倒不是老朽吹嘘，确实是老朽将各零部件改小，使之便于携带。莫小姐要是喜欢，一起拿去，都无所谓。”
　　莫林笑道：“我要这么多干什么？我又不开店，一把就足够了。倒是唐大人可以到你这里来定制一些，以后冲锋陷阵，可什么也不怕。”
　　唐人微笑不答。
　　莫林把玩着手枪，心道：“这枪竟然全由金属制成，想来这位老爷子虽然发明创造的本事平平，锻造金属的本事非同一般。时间机器外壳损坏，不如让唐大人把它搬到这里来，我尽可交给这位韦老爷子炼造金属，加以修理。”想到此处，但觉眼前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