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绝恋》木歌斐

37、巧匠神兵（1）

　　莫林还未等他伸手来接，便纵身跳了下去。不想长衫的下摆挂在钉子上，嗤啦一声，立时撕了一道口子。长衫里面本来也穿着长裤，撕破一点下摆，原无所谓，那唐大人却尴尬起来，道：“这车上怎么会有钉子？怎的以前却没有发现？”说罢去察看那钉子，又看看莫林长衫被刮破之处。
　　莫林拍拍衣服，笑道：“没事儿。这么热的天，刮破一个洞，反而凉快。”
　　唐大人也笑起来。看着莫林，眼中有赞赏之色。将马拴在道旁树上，口中道：“那巧匠家就在前头，前头路窄，马车进不去，要劳烦你走路了。”
　　莫林见他只将缰绳在树干打了个简单的绳结，便道：“马车放这里，不会有人偷么？”
　　唐大人一愣，道：“呃，应该不会。”
　　莫林点点头，道：“哦，这时代的人可能都心好。”
　　唐大人笑道：“应该是。”也不觉莫林的话语奇怪。
　　两人顺着一条小路往前。风吹过碧绿的稻田，吹到两人身上，让人顿觉神清气爽。顺风吹来的还有叮叮叮的打铁之声，一下又一下，在这寂静的山野之中，格外清晰。
　　“便是这打铁的人家么？”莫林问。
　　唐大人道：“对。原先在成都城里有个姓韦的铁匠开的铺子，你那时年纪太小，可能不记得了。总兵大人的随身兵器，全都在他那儿打的。你看。”说着随手拔出腰间的佩刀，刷的一声，莫林但见眼前寒光一闪，多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唐大人又道：“这把刀也是韦师傅打的，跟着我南征北战很多年了。”
　　莫林听他说到“南征北战”几个字，随口问道：“你是将军？”
　　唐大人笑起来，露出白而整齐的牙齿，道：“你又取笑我。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守备，哪里是什么将军？”
　　莫林不懂得清代官制，“哦”了一声，道：“守备又是什么官？不如将军大么？”
　　唐大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那是自然，我不过是提标右营的五品武职，离将军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莫林道：“原来你是武官啊，那武功肯定不错。”
　　唐大人笑了笑，道：“怎么你到现在才知么？我的武功……那要看遇到什么人，在太平盛世，要保护你这个小丫头，自然是绰绰有余。”说到这里，又恢复了自信，将长刀呛啷一声收回鞘内，笑道：“你若是喜欢，这把刀便送给你。”
　　莫林吐吐舌头，笑道：“我可不要，那么一长条的玩意儿，我又不会耍。还是你自己留着南征北战吧。”心道：“话说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闯荡，倒是需要一样东西防身。”于是问道：“你能弄到枪吗？”
　　“枪？当然能。只是，枪比之于刀，不是更加不方便携带吗？”
　　“携带不方便？”莫林方才悟到他所说的枪可不是手枪，道：“我不是说那种长长的枪，而是那种一扣扳机就‘砰’一声响的枪。”
　　唐大人道：“我明白了，你说的是西洋火枪。”
　　莫林道：“对，就是那玩意儿。”
　　唐大人点了点头，道：“那今天算来对地方了。”
　　“来对地方？你的意思是此间的主人能制造火枪？”
　　唐大人微笑道：“现在还不能确定，问问吧。”

　　1章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围墙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韦氏铁匠铺”几个字。一个铁匠铺开在荒郊野外，着实奇怪，但越是奇怪，显得那家主人的气派越大。一家开在荒郊野外的铺子，也能经营得这么有头有脸，可见主人的本事。
　　两人跨进院中。只见那院落整理得甚是整齐。屋门口是一个热浪灼人的大炉，一名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正自举锤敲打手中的器具。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骑着一匹小木马绕着院子玩耍。仔细看来，那木马是一辆三轮小自行车的模样，很像莫林幼时所骑的小自行车。踏脚装在前轮的主轴之上，踩动一圈那木马就前进一步。一名五六十岁的老者坐在阴凉处，面带微笑着看着那小女孩。很显然，那是祖孙三代。
　　唐大人带着莫林走到那老者面前，躬身道：“韦老爷子，晚辈唐人特来拜访。”态度极是谦恭。
　　坐在阴凉处的老者道：“唐大人是贵客，又来照顾生意，快请进。” 眼光扫到莫林脸上，道：“这位是……”
　　唐人道：“这位是莫氏回春堂的莫清涟莫小姐，对您亦是仰慕已久，故而让我带她前来拜访。”虽然莫林身着男装，唐人对那老者也不隐瞒。
　　那老者韦师傅嘿嘿一笑，道：“仰慕已久？仰慕我什么？”
　　莫林心道：“是啊，我今天才第一次听说你，见到你，能仰慕你什么？”当下便不开口。
　　那老者道：“进去说话吧。”说罢也不起身，推动身下的轮椅向前移动，想是腿脚不方便。那精壮大汉那铁器从炉中拿出，浸入水中淬火，一边在水汽之中叫道：“燕子，推爷爷进屋去！”
　　那小女孩答应了一声，下了木马跑过来，扶住了老者轮椅的椅背，将他推进屋去。唐人和莫林跟在后面。这屋子照顾到老人腿脚，故而不设门槛。莫林不知怎的想起她父亲莫自奕能够跨门槛的改装汽车，心里一酸。只见那房屋甚是宽敞，四面开窗，屋内一片明亮。房屋四周是一排铁架，架子上展示着各种器具。
　　那老者道：“唐大人莫小姐要什么，自己在架子上找找。”
　　唐人低头对莫林道：“你想要什么，便跟我说。”
　　莫林的眼光在那架子上扫了一遍，只见上面展示的不过是些普通农具，厨房用具，以及各种冷兵器，于是摇了摇头。
　　韦师傅抚了抚稀疏的胡须，微笑道：“看来这位莫小姐眼光还挺高。”
　　唐人道：“请师傅为这位姑娘打造一把合适的兵器。”
　　“兵器？”
　　唐人道：“是。这位姑娘人小力弱，也不会舞刀弄枪，若不合其用，反会伤及自身，请师傅好好计划。”
　　韦师傅将莫林从头打量到脚，道：“你刚刚说她是莫氏回春堂的小姐？”
　　“是的。”
　　“莫氏回春堂的莫老板使毒功夫独步天下，本身就是极厉害的武器，又要什么兵器防身？”
　　莫林直说道：“我想要一把手枪。”
　　韦师傅眯起眼睛，道：“手枪？西洋火器？”
　　“对。”
　　“想用来对付谁？”
　　莫林愣了一下。
　　韦师傅道：“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你父亲医术通神，谁都不敢得罪他。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底下谁能伤得了你？为什么需要如此厉害的武器防身？”
　　莫林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此时门外来了一名农夫，道：“锄头坏了，相烦韦师傅修一修。”门口打铁的汉子道：“是李二狗子啊，先放在这里，明天上午来拿。保管打得跟新的一样。”那农夫谢过去了。
　　韦师傅道：“人家来打犁头锄头什么的，我一看便知用途，二话不说便给他打了。唐大人他们习武的人，经常出门在外，要些刀枪棍棒，那也说得过去。只是你这位小姐……”转而向唐人道：“唐大人，你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凡来打造武器的人，可必须向我告知用途，不然你出再多的钱，我都不会答应。”
　　唐人对莫林道：“清涟，你可有特别的理由？”
　　莫林心道：“他们都是陌生人，不知莫家的内里，我若说我用这把枪来对付我的父亲，自然匪夷所思。倒还不如另想理由。”一转念间，已然有了计较，道：“莫氏回春堂固然声名在外，但韦师傅自然也知道，我父亲毕竟不是神仙，也有治不好的病人。有时这中间的责任就难说得很，病人家属的一腔怨气，可能会发到我身上来。我本领平庸，弄一把武器防身，又有什么奇怪了？”
　　韦师傅道：“这话倒是在理。听说莫氏回春堂地下有一位常年治不好的病人，莫小姐想必熟悉得很。
　　莫林心道：“常年治不好的病人？他指的是那天天惨叫不已的怪人？”便道：“老爷子怎么知道？”
　　“这是成都城的十大疑案之一，成都人人人知晓。每个人都好奇得很，既治不好，十八年来又治不死，岂非天大的奇事？”
　　莫林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人被关在地下石室之中，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从来没见过，那便不会出来伤人。再说匕首、剪刀，女人的心机，统统都可以防身，莫小姐又何须这一把火枪？”
　　莫林一笑道：“韦师傅推三阻四的，想必是没本事造这把枪。何谓闻名不如见面，今天我算是见识了。”对唐人道：“我们走吧。”
　　唐人一怔，道：“清涟……”
　　韦师傅冷笑道，“你这是在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