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挡我抄笔记了》Giroxal

18、苦痛

　　“你那时候……”陆尽明瞳孔收缩，“就意识到了？”
　　“并没有多清楚地意识到。”月光下闻简述张开双臂，“至少现在，我们是不被控制的，你的伤心难过也不需要抑制。”
　　“这里很黑，没人能知道。”
　　门窗紧闭的室内带着些许闷热，但闻简述的怀抱却令他感到安宁舒适，陆尽明不会承认自己哭得像个孩子。
　　但他本来也就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闻简述拍了拍他的背，“不着急，之后再告诉我一切。”
　　——
　　赵宁雨有些紧张。
　　她很清楚原主的性格与自己截然相反，熟悉原主的家人必然会发现她的异样，所以她一直在尽量减少与他们的接触。
　　先前因为原主父亲出差，她接触到的只有原主母亲。而原主母亲又因为原主曾离家出走，认为孩子还是有些别扭情绪在身上，对她的举动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怀疑。
　　如今迎来暑假，她没任何理由回到城中村里居住，原主父亲也恰好出差回来，即便他们都要上班，跟上学时相比，她与他们相处的时间都大大增加了，暴露的可能性也随之大大提高。
　　另外还有一件事——
　　赵宁雨突然有些害怕看到原主父亲的脸。
　　这么说吧，原因在于原主母亲的脸与奶奶过分相像了，接下去也不必多说，只会严重冲击她的三观。
　　在她闭眼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已经平稳停下了。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赵宁雨便遵循着“恢复正常人作息”的最初想法，晚上11点入睡，早上6点起床，雷打不动。
　　考完试的她确实很累，但谈不上困，所以她只睡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是在闭目养神发散思维了。
　　赵宁雨缓缓睁开眼睛，装成刚刚醒来的样子，却惊悚地对上了原主母亲的眼睛。
　　如果能用猫形容赵宁雨，此刻她身上的毛说不定都已经全都竖起来了。
　　原主母亲托着下巴看她，见她睁开眼，忍不住笑了，伸手拨了拨她的睫毛，“装睡装得很失败，跟小时候一样。”
　　尴尬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赵宁雨简直想挖个坑藏起来。
　　“不过。”原主母亲盯着赵宁雨的脸，眼中带着探究，没几秒便回归平常，颇为满意地点头，“不愧是我女儿，皮肤还是保养得很好。”
　　“最近有没有男同学跟你告白？”她突然问道。
　　赵宁雨一天下来不是在教室就是在图书馆，有时候课桌上倒是会出现几封匿名的情书，她都没打开收起来了，“没有。”
　　“怎么可能？”原主母亲上下打量着赵宁雨，一脸不信，“你几乎跟我一个模子印出来，我上学的时候就连教室都被围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没人追你？”
　　她眯起了眼睛，“你该不会还在追小简吧？”
　　“当然没有。”碰到棘手的问题了，赵宁雨似乎才想起来要解开安全带，“我最近都在学习，没空关注这些。”
　　火急火燎地下车回身关车门一气呵成，她才意识到车辆并没有开进车库，只停在了大门前。天色不暗，门口的高大身影有些陌生，不像是之前见过的西装大哥。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冲他扑了过去。
　　男人接住那道身影后稳稳站在原地，赵宁雨才发现冲过去的人是原主母亲，不难看出这人是原主父亲。
　　她往他脸上多看了几眼，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跟自己父亲长得不一样。
　　两人小别胜新婚，原主父亲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赵宁雨的偷偷观察。他一只手揽住了原主母亲的腰，另一只手往旁边一伸，对赵宁雨说道：“小雨，惊不惊喜，你爸终于出差回来了！”
　　原主父亲看样子是想要一个来自女儿的热情拥抱，可惜赵宁雨并不习惯于亲昵的动作，她不解风情地站在原地，极为生涩地说了句：“欢迎回家。”
　　像是愣住了，原主父亲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女人，问道：“淑仪，小雨怎么跟我这么生疏了？”
　　“她心里装了另一个人，自然容不下你这个老父亲了。”原主母亲偷笑道。
　　“闻家那个臭小子？”原主父亲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不过像是想到什么，低声说道：“陆明月的事，你知道了吗？”
　　收起脸上的笑，原主母亲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嗯，我想等你回来再一起上门问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不知道陆尽明那孩子能不能接受。”
　　赵宁雨插不上话，只觉得小别胜新婚的气氛一扫而空，只余沉重。
　　“先进屋吃饭吧，张姨都准备好了。”原主母亲推了推他们，“我跟陆永盛说了，明天我们再去他家。”
　　——
　　陆家。
　　陆尽明房间内，暖光灯亮起，昏暗的光线让人忍不住畅所欲言。
　　陆尽明已经缓过来了，他用舒服的姿势坐在懒人沙发上，开始讲述自己知道的一切，“我从赵宁雨给我的小说里……看到了自己的故事。”
　　“这种鬼话应该没人能信吧？而且那本小说纸质粗糙得要命，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淘出来的盗版书。”
　　“我一开始就在想，不知道赵宁雨发什么疯，看这种小说。直到我翻到第二部，看到我自己的名字，我才开始理解这是为什么了。”
　　“小说主角跟我重名，还是个劣迹斑斑的渣男，她很有可能把我代入进去看乐子了。毕竟她从小就看我不顺眼，拿我没办法，看‘我’在小说里吃瘪别提多畅快了。”
　　陆尽明将几天前收拾的背包扔给了闻简述，背包里面正是那一套小说。
　　“一开始我也觉得挺新奇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幻想我以后的人生，我要是真像小说里面写的那么渣，我妈不得打死我？她那对待爱情忠贞不渝的态度，恋爱脑来了都得退避三舍。”
　　提起陆明月，他的话语尽是调侃，但面上并无笑意。
　　“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主角不仅性格跟我很像，外貌描写也是照着我来的。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里面很多关于小时候的细节都跟我对得上，就连爸妈的名字也是一样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看见闻简述拿出小说第二部，快速翻阅到中间位置，陆尽明眯了眯眼睛，“于是，我开始怀疑有人在借着写小说的方式出气。”
　　“她不会。”闻简述忍不住插话了，“所以你认为，这本小说是认识你的人写的？”
　　陆尽明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小说越写越离谱，我爸不爱我妈，他们的恩爱只是我妈一厢情愿，我爸一心想要的只是陆家的家产……为此他不惜对我妈痛下杀手。”
　　他的语气越发气愤，“我看的时候真的要气炸了，赵宁雨怎么写我都可以，但她怎么能这样写我爸妈？还诅咒我妈惨死，这个人的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陆尽明，冷静点！”闻简述冷声喝道。
　　陆尽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窝到沙发里，“但是我也气自己。”
　　“我气自己将现实与小说对应，试图在小说中纠错，但是这么劣质的盗版书，为什么连个错字都没有？”
　　“我一边跟自己说小说写的都是假的，一边又忍不住去想要是事情真的按照小说发生了我该怎么办。万一它写的是真的……”
　　“我居然忍不住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我的内心很混乱……不管怎么样，我要在那天阻止我妈出门，于是我跑回了家。”
　　“这次回到家，我爸的态度很奇怪，他居然会因为我逃课发脾气，还把我关在家里哪也不让我去。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又联想到了小说里的剧情，那该死的剧情怎么就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在他们结婚纪念日那天阻止她出门，跟她说再不济也带上我，她说我爸给她准备了惊喜，让我别去捣乱，自己走了。”
　　“她真的离开了……”陆尽明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忍不住抓着有些长了的头发，“我只能不断安慰自己，那或许真的是个惊喜，我只是被小说骗了，不久后她就会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但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有回来。”
　　“事情真的像小说写的那样发生了，我妈被人杀害，凶手就是几年前收到她捐款的那一家人……”
　　尽管陆尽明有些语无伦次，闻简述还是从他的话语提炼出了重要的信息，“你是说，你爸真的雇凶杀死了你妈？”这件事任谁听到都不敢相信，因为他们是出了名的恩爱，“这怎么可能？”
　　“你也不信吧？我也不信！”陆尽明崩溃地捂住了脸，“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我更不敢相信，我的一生，被困在一本小说里！以后的我会成为赵宁雨口中满脑子情情爱爱的渣男，甚至毁了别人的一生。”
　　“如果是这样，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陆尽明，冷静点！”闻简述抓住陆尽明的手腕，“你忘了阿姨对你的期许吗？”
　　陆尽明想了想，脸上浮现嘲讽的笑，“前路尽明，嗯……确实挺明确的。”
　　闻简述松开手，指向门外，“既然你爸做了错事，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能让你妈死得不明不白……还是，你会舍不得？”
　　“你说得对，他甚至会对我下手，但我害怕成为一个孤儿，我做不到小说中那么无情。”陆尽明的手张张合合，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太难了。”
　　闻简述看向陆尽明一字一句道：“但你怎么就确信自己以后会变成小说中的样子？”
　　陆尽明摇了摇头，他从意识到小说与自己有关开始就无法冷静思考了，“我不知道，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按照小说发展。”
　　“你还不明白吗？要是这样，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知道事情的真相？”
　　陆尽明像是惊醒一般，“是啊，为什么呢？又是作者的恶趣味吗？她将小说故意扔给我看，就是想要看我得知真相后痛苦的样子？”
　　赵宁雨对陆尽明只是一般的讨厌，不至于到这种地步。跟面前的人说不通，闻简述忍不住强调，“我说了，不可能是她。”
　　“我在以前一直有个猜想，就是世界之外可能存在更高维度的生命在控制我们。或许你看到的小说，就是他们的剧本。如果上面有我们的戏份，我们的身体就会按照上面写的内容进行‘表演’，没有的时候我们就能自由行动，但不能摆脱剧本给我们的设定。就像现在一样，现在没有我们的戏份，我们是自由的。”
　　“但我可以断定，我们不是简单的牵线木偶，因为我们的思想不由剧本掌控。”
　　“赵宁雨把小说扔给你，可能只是想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