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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贺凌萧重伤昏迷,没有药草,只能喝一些清淡的流食,于是展年风挖了一把熟悉的野菜,加点些蛇肉,生了火准备熬汤,给贺凌萧送去。
      这时从一旁的丛间露出两只圆圆的眼睛,展年风扭头一看,是一只灰褐色的野兔,正用防备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一人一畜就这么互相盯着,过了许久,许是野兔觉察出展年风并无恶意,便从树丛间慢慢地窜了出来,腿脚并不利索,显得有点儿跛。仔细一看,原来它的左后腿折了,还有些残留的血迹,想必是刚受伤不久。看着这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小东西,展年风笑了,叹道:“真是造化弄‘物’啊,乖小兔,居然我一般狼狈,你说这算不算缘分?呵呵!”
      野兔见他突然开口,吓得一动不动,只是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看着对方,展年风转过身,神情专注地舀着汤,不去注意那只被吓呆了的兔子。小野兔这才壮起胆子,从他身边绕过,往一株结着奇怪的紫色野果的灌木移去。
      汤熬好了,为了不惊动那只正在觅食的野兔,展年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端起热腾腾的野菜蛇肉汤,瘸着腿猫进了那个山洞。
      贺凌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连汤汤水水都很难喂进去,展年风心中一急,扶起贺凌萧,将他拥在怀里,含上一口汤,俯身对着贺凌萧的嘴慢慢地哺了进去。接触到那温暖柔软的双唇的那一刹那,展年风的心骤然一紧,小腹间顿时暖流暗涌,欲望席卷了全身,像是一团热火紧紧地包围着他,让他一度失去了理智。
      这碗汤他喂得很慢,每一口与其说是在喂哺,不如说是在品味柔唇。君子不得趁人之危,如今展年风宁愿当回小人,陶醉在贺凌萧的气息里。

      第二天,展年风又一次见到了那只野兔,滴溜着两只黑黑的圆眼珠子看着他,似乎胆子大了些,竟从他脚边拖着那条残腿绕到了紫果灌木旁,蹭掉颗果子,咬出汁来,慢慢地舔着,同时还撅着残腿,在咬烂的果子上蹭来蹭去,让果子的汁液敷在伤口上。
      展年风专注地看着那只兔子,皱了皱眉头,等野兔离开后走到那棵植物面前,随手摘了颗果子放到鼻尖上嗅了嗅,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让他的眉头更紧了。这颗果子与李子无异,圆溜溜的,颜色却是蓝得发紫,紫得发黑。掰开来,汁液像是浓浆一般,发着刺鼻的气味。展年风对毒物不甚研究,因此不敢随便接触那汁液,只好将那颗果子丢到了灌木丛里,转身去采摘野菜去了。
      第三天,展年风坐等在紫果灌木旁,等着那只野兔的出现。果然,到了近午时时分,那只东张西望的小脑袋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了看他,若无其事地挨着身子窜了过去。展年风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不为了别的,正是看到那条受伤的小细腿慢慢地向自己蹬来。两天前那条腿如同残废了一般,软趴趴地拖在身后,今天居然可以伸缩自如,虽然还是有些别扭,但已经好了许多。
      是动物本身的修复能力,还是那个奇果的缘故?展年风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专注地盯着那紫色的果子,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摘下一个放进了嘴里,咬下的那一刻,他心里一沉,患得患失地看着那颗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口里的果子,如果这东西真有毒,那凌萧怎么办?咽又不敢咽,吐也不敢吐,就这么半吊子呆了半天,汁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狼狈万分。看着小野兔津津有味地舔着浓浆般的果汁,展年风心一横,猛地咽下了果汁,一股奇特的味道自下而生,顺着食道自鼻腔而出,口中不再酸涩,变得甘甜。
      吃了一颗后,展年风有样学样,将果汁敷在肿胀淤血的右腿上,随后笑了笑对那只小野兔说:“乖小兔,如果我的腿伤好了,我就叫你一声兔神医!”说完笑容未尽地关照贺凌萧去了。

      次日,展年风醒来,睁开的第一眼便是查看自己的伤势,只见腿部的淤血褪了许多,不能弯曲的膝盖竟然能够活动。
      天助我也!“凌萧,我……”展年风一阵心喜,倏然转身望向身边的贺凌萧,发现他依旧紧闭双目,一动不动,顿时有些黯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话也说不下去。再次为他把了把脉,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起身出洞。
      展年风再次用紫果疗伤,心里暗想,此果既然有接筋通骨,活血化瘀的功效,那对于凌萧那样经脉受损,伤至肺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定的疗效?想着想着,拿起一颗果子,移步至贺凌萧跟前,小心翼翼地把汁液挤入他的口中。
      “哎,死马当活马医了!对不起凌萧,这果子味道并不好,你忍一忍。”展年风轻轻地擦去贺凌萧嘴边的残汁,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每天他都会和贺凌萧说很多话,把他当成正常人一样,把自己见到的一一说给他听,包括那只兔子。
      他相信凌萧在听他的话,只是还没睁开眼。

      在那奇果的作用下,展年风的腿慢慢地恢复了,只是想彻底复原还需时日,但这已经足够了,展年风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贺凌萧的内伤。上次凌萧中毒经脉受阻就表现得狂躁无比,不知道这次醒过来会成什么样。
      想到这,展年风总是不禁叹了口气,身边的“兔神医”也会通人性般地扑朔两下。

      展年风弯着腰把汤汁端进石洞,走到贺凌萧身旁,像是被电击一般猛地打了个激灵,随后而来的是一阵狂喜。“凌萧,你醒啦!哈哈!太好啦!老天有眼啊……”他猛地把贺凌萧从床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
      展年风只顾着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怀里那人的异样。
      贺凌萧的异样,便是他的无动于衷。
      稍稍冷静之后,展年风也察觉出来了,他把贺凌萧从怀里松开,盯着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心里骤然一沉——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确切的说,是没有一丝生气,和死人一般空洞。
      “凌萧。”展年风轻声唤道,“看着我。”
      贺凌萧已经一动不动地睁着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浓密的睫毛偶尔闪了闪,不至于让人把他当成一具僵尸。
      “凌萧……”展年风有些慌了,在贺凌萧还未醒过来之前,他一次又一次地预演了他醒过来的样子,或是暴跳如雷,或是冷言相向,从未想到会是眼下这个样子。“来吧,先把汤喝了吧,今天我抓了只野鸽子,熬了点汤。来……”
      他把贺凌萧扶坐了起来,端起汤轻轻地吹了吹,递到他的嘴边。可是贺凌萧除了偶尔眨眨眼睛,嘴巴紧紧地抿着,比昏迷的时候更难进食。
      展年风很想点了他的昏睡穴,就怕折了对方的心志,让他更加消沉,一直不敢动手。“你不喜欢这汤吗?要不,我烤条蛇给你?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的。这里的蛇特别多,要多肥有多肥,你等着啊!”展年风放下碗,半跑着出了山洞。他没注意到背后的贺凌萧眼神微微一颤,瞬息后又恢复那副冷漠无神的模样。

      没过多久,一条银环蛇就被他烤得黄灿灿地递到了贺凌萧的跟前,可惜无论他怎么劝,贺凌萧依旧没有反应。
      一连两天都是这个情形,贺凌萧除了睡就是睁着眼茫然地盯着前方,毫无生气,心如死灰。
      展年风再次端了一碗不知热了多少遍的鱼汤进来,又一般苦口婆心地劝说,可贺凌萧始终一声不吭,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砰!展年风将碗重重地往地上一摔,脸色一青,方才所有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只听他大声喝道:“贺凌萧!没想到你是这等窝囊!想死就直说,我立刻一掌劈死你!犯不着用绝食来死扛!命是你自己的,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不是一向心高气傲吗?不是想徒手报仇吗?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自绝,我展年风算是瞎了眼了!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样子,好好看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展年风愤怒地把一面铜镜扔到贺凌萧的怀里,故意用话语来刺激他,纵使贺凌萧能够发疯、暴怒,也比现在心死般的沉默来得强。
      贺凌萧并未去理会那面铜镜,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展年风冲了上去,一把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扔在地上。“你不是想死吗?啊?!连个死字都说不出来吗?你不是被那陆冥幽打傻了吧?没死在他手上却想自杀,这就是‘邪魔公子’吗?就这么死了到了地下你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倒在地上的贺凌萧除了紧紧闭上双眼,什么动作也没有。当听到“爹娘”二字的时候浑身一僵,猛咳了几声,双手握成了拳头,却又缓缓地松开。
      展年风的心为之一痛,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平息内心的波动,身子微微颤抖着。面对着这么脆弱无助的贺凌萧,他无法装出方才的狠厉决绝,无法再次用行动和言语去伤害他。
      我输了,凌萧!对你我实在狠不下心。展年风心中暗叹道。他单膝跪地,缓缓地抱起趴在地上的贺凌萧,紧紧搂在怀里,语气变得温柔。“对不起,求求你别这样!你的伤一定治好的,相信我!你还是那个武功盖世的‘邪魔公子’,永远都是!只要你吃点东西,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我就带你离开这,去找阮清灯,他一定有办法!”
      当他看到贺凌萧因急火攻心而溢出嘴角的鲜血时,悔恨与痛惜充满了四肢百骸。

      展年风不知道的是,他那一通痛骂成功地把贺凌萧游离在体外的魂魄骂了回来,那双眼睛不再没有生气,而是变得冷若冰霜,如同千年寒雪万古冰箭。这才是贺凌萧眼里应有的温度,因愤怒而冰冷的温度。
      他推开展年风,踉跄地站了起来。见对方有所举动,展年风心中暗喜,也不去扶他,就这么呆呆地半跪在地上看着贺凌萧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又跌下去。许是身负重伤且太久没下床的缘故,他的四肢绵绵无力,稍稍一动便冷汗淋漓。喘息片刻后,贺凌萧再次扶着石床床沿艰难地站了起来,跌坐在了床上,身子如同筛糠般地颤抖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一语不发。
      “我去给你盛碗汤。”展年风猛一起身,刚刚恢复的膝盖经不起这般用劲,微微错身,一个趔趄才站稳。身后那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右腿上,一丝波动瞬间即逝。待展年风把热汤端进来时已经恢复了原样。
      贺凌萧接过碗,身子依旧抖得厉害,好不容易送到嘴边,这碗鱼汤却已经洒了大半。展年风站在一旁,心如刀绞,咬着牙默默地看着贺凌萧的一举一动。待他喝完后才上前接过碗,无意间碰到贺凌萧冰冷的手指心底又一阵难受,几欲要扑过去搂紧对方。

      能主动进食总是好的!展年风熟悉贺凌萧的秉性,除了一日三餐,也不多与他交涉,任凭他坐在石床上发呆。
      几天后,展年风偶然发现贺凌萧已经不是单纯发呆了,而是把玩着一支寸把来长的石勺,只见那只石勺在他修长的手指间飞转,宛若银蝶翩翩起舞。展年风知道这是暗器的基本手法,也不敢打扰,熟视无睹地放下餐食扭身便走。
      唰唰!一阵轻微的响动从洞口传来。不多会儿,一只灰褐色的兔子出现在二人的视野里。
      又听“咻”地一声,一道银光射向了那只兔子。
      “刀下留……兔!”展年风一个闪身,那把石勺牢牢地夹在了他的指缝中,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对贺凌萧说,“这兔神医是我朋友,还望贺公子手下留情。”
      要知道,贺凌萧重伤在身,没有丝毫内力,那一记“暗器”只有速度没有力道,别说打在一只一丈见远的兔子身上,就算那东西近在眼前也未必能伤得了它。展年风这么大张旗鼓地飞身接“勺”,可谓用心良苦。一来是真不想伤到兔子,二来是不想让贺凌萧难受,毕竟一个曾经的暗器高手,如今居然连只兔子也杀不了,挫败感可想而知。
      贺凌萧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来,兔神医,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上外头去。”展年风抱起那只小野兔,颠颠儿地钻出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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