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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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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赶到悬崖边,往下一探,下面深不见底,唯有云雾缭绕,崖壁陡峭,不可能有丝毫的落脚点,如此坠崖凶多吉少,十有八九已是崖下冤魂。
“教主,您看……”
陆冥幽冷笑一声,道:“哼,我还当他武艺有多高深呢,连姓赫的都比不上,居然敢来救人!真是自不量力!放心吧,这天元山落崖的我至今还未听说能活着出来,让他们死在山谷也好,有豺狼虎豹替我们收尸!”他刚转身走了几步,看到躺在地上的薛惜燕的尸体,补充道:“把她也扔下去,好让他们举家团聚。”
“是!”几个黑衣人退了下去。
陆冥幽走到棠溪剑跟前前,伸手一拔,将入地一尺的宝剑举在手里,摩挲了一阵,转身张开手掌,那柄躺在地上的剑鞘如同钢铁遇到磁石,嗖地落到了他的手上,宝剑入鞘。
天元山上恢复了沉寂,山风拂来,吹散了漫布山间的血腥。要不是残留的凌乱的碎石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没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打斗。
展年风左手抱着失去知觉的贺凌萧,一边提气挥剑,试图在不断下坠的同时找到一处支撑点。凌云宝剑在崖壁上划出了道道火光,却迟迟未能让下坠的身躯停下来。眼看着越落越快的躯体,展年风暗暗着急,崖壁全是坚硬的磐石,连落剑的机会都没有,照这么下去,二人很快就会粉身碎骨,尤其是重伤昏迷的贺凌萧……
展年风猛地提气,在半空中奋力向前登了两步,左脚脚尖点在一块突起的坚石上,从袖口中射出了一支链状飞镖,歘地一声没入石缝里。顿时下坠的身体陡然一停,展年风被那附于在身上的链条拽得生疼,手中的凌云剑脱手落入了山谷。这飞链原本是他用来紧急防身的武器,没想到多年不用,竟然在这生死关头用上了。
展年风看着怀里的人,脸色惨白,嘴角上的鲜红甚是夺目,那双明眸紧紧地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淡淡的阴影。展年风探了探,竟然感觉不到他的呼吸,心下一惊。他仰首看着山顶,除了云雾和陡峭的石壁,什么也看不到。往下一探,离谷底还有十几丈高,下面是茂密的矮丛,似乎还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
这样吊在半空中不是办法,展年风看了看四周,突起的岩石也许能作为落脚点,但手上尚有一人,这么纵身一跃若是没把握好,那些突起则可能变成致命的障碍。只能如此了!展年风抽出飞链,向斜下方射去,只听咻地一声,那飞镖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精确地扎入了另一个石缝。他微微一掠,疾身落到了一块尖石上,谁知刚一落稳,脚下的尖石突然一松,掉进了谷底,扎进石缝的飞链完全不足以支撑二人的重量,嘣地从石缝里脱落,二人又一次坠了下来。
就在下落的那一瞬间,展年风的右腿重重地磕在了突起的岩石上,顿时剧痛袭遍全身。他咬紧牙关,本能地将伸出右手,在即将落到谷底的时候,终于牢牢地抓住了岩石,此时他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
他俯身向下看,离矮丛不到一丈高,于是松开了手,将贺凌萧紧紧搂在怀里向后跃去,落到了那片矮丛里。
说是矮丛,实际上每棵灌木丛都有一人多高,地面是厚厚的腐叶,如同软垫一般稳稳地接住了二人的躯体。展年风强忍住右腿的伤痛,一落地便连忙查看贺凌萧的伤势。但凡有些武功的人,医术也不逊色。展年风轻轻地握住了贺凌萧的手腕,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分别按压住腕上的寸、关、尺三脉,脉象极其虚弱不稳,体内还有几股被那记“气血神剑”打散的真气在四处乱窜,情况极其不容乐观。不过,还好贺凌萧内力深厚,在陆冥幽掌力伤到之时,身体反射性地聚集起了一股真气,抵消掉了部分“气血神剑”的冲击,这才保住了心脉,也捡回了性命。
展年风双掌至于贺凌萧膻中穴,运气丹田,狠命地催动起自身内力,全然不顾劫后余生后内息中尚存的紊乱,以自身先天真气,将贺凌萧体内那几股零散真气导入正途。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展年风收了真气,精疲力竭地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再次为贺凌萧把了脉,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这脉象虽弱但却平稳,虽经脉严重受损却暂无性命之忧。能挨上陆冥幽“气血神剑”第九重“乾坤无敌掌”不死的,这天下屈指可数,若不是先前吴世爻打通了贺凌萧的任督二脉,使其在内力上更上一层楼,恐怕连神仙也无能为力。
展年风透过遮云蔽日的阔叶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深谷,四面都是高崖峭壁,纵使二人恢复功力,也无法徒步登顶。他将贺凌萧小心地放在地上,点了自己右腿的穴道,艰难地起身,一瘸一拐地拨开灌木丛查看着地形,山涧、溪流、繁花、茂叶……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果,别有洞天。若不是他们处境这么狼狈,这里可算是世外桃源。
展年风费了半天劲,总算在一簇茂密的矮丛后边发现了个黑洞,只有半人多高。他身上没有火折子,只能摸黑爬了进去,经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后突然豁然开朗,竟然出现一个硕大的穹顶,岩壁上和悬挂在洞顶的钟乳石发出晶亮的光芒,仿佛是一盏盏天然的烛光,让整个山洞顿时亮堂了起来。洞里一应俱全,锅碗瓢盆,还有石桌石椅和一张石床,看来是有人在此落过脚。
洞里很舒适,不冷不热,看似四季如春。
展年风细细地查看了石洞,入口处右侧的墙壁上刻了一段经文:
“我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这诗是出自《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意思是我为什么在往昔的时候,造了很多的恶业?仔细地分析,都是因为无始劫以来,贪瞋痴三毒所生出来的。从身生出杀、盗、淫的业,从口生出妄言、绮语、恶口、两舌的业,从意生出贪、瞋、痴的业。这所有的业,我现在都要忏悔。这就是所谓的“弥天大罪,一忏便消”。
展年风蹙眉看着这段经文,是用剑刻在石壁上的,落笔圆劲有力,使转如环,奔放流畅,一气呵成,看这笔迹,大概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却依旧清晰可见,说明题诗的人内力极其深厚。他暗忖道,看来这位高人似乎是生前做过了什么,深受良心的谴责,逃到此处隐居。可这人是谁,他独独没有了思路。
再往深处走,只见壁上刻满了诗文,只是这些诗文他从未听说过,虽说他不是满腹经文,但凌云山庄也是武林世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不在画下,只是这些石壁上的诗文闻所未闻,估计是居住在此处的高人自创自吟的吧,看那些诗文的意思,有的是在非圣毁祖,谤骂朝廷,肆无忌惮;有的则是情深意长,柔意绵绵,刻骨铭心。这些字均是用狂草挥剑书写的,似群龙摆尾,豪放洒脱。展年风暗叹,看来这个老主人是个离经叛道,狂傲不羁,重情重义之人啊。
展年风绕了一圈,查不出还有另外的出路,于是重新爬回了洞外,将贺凌萧小心翼翼地移进了石洞,安置在那张石床上,随后一瘸一拐地到外面觅食去了。
这个山谷虽然人迹罕至,但蛇蝎横行,野果也不少,只是长相奇特,颜色怪异,展年风不能断定果子是否有毒。对于他这个能手来说,捕几条蛇抓几只野兔根本不在话下,想饿死都难。唯一让他发愁的是腿上的伤,看样子腿骨是被撞裂了,没休息个把月很难恢复。凌萧的伤势那么重,若不能及时修复经络百脉,估计此生就只能是个废人,这对于那个一向高傲卓群的男子来说比死还难受。想到这,展年风懊恼不已,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只求安稳,未能内外兼修,使得当年在武林上叱咤风云的“凌云剑法”犹如花拳绣腿,只能对付街边的混混,在陆冥幽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其实,这是展年风妄自菲薄,他的功力在兵器谱上可以排进前十,像贺凌萧这样臻至化境的高手,也不及陆冥幽功力的一半,两人联手也未必能赢得了对方。
如今只能困在此处了吗?
其实,若是能和贺凌萧一起老死在这,展年风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对那个年轻人有非分之想,从未碰过男色的他,居然会对那个身体产生龌龊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对贺凌萧已经不是一般的迷恋,而像是刻入骨子里,想与他双宿双飞,举案齐眉。是因为那张天人般的面孔吗?不可否认,展年风见到那张脸的第一印象便是惊艳,他也是混过风月场的人,见过无数佳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出尘脱俗俊逸超然的面孔。实际上,最吸引展年风的不止是那副皮囊,让他不惜飞蛾扑火的是贺凌萧的刚毅和自信,以及对事情的执着,还有那颗看似冷漠无情的心,他知道,这颗心的主人其实是一个善良仁慈重情重义的人,却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不得不面对血腥的杀戮,不得不生活在仇恨之中。他很想去安慰、呵护它,将它捧在手心里搂在怀中慢慢地捂热,让心的主人能够真正快快乐乐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