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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6狼牙土豆 辣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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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水的目光如浅水流过食匣,更多停留在她脸上,唇边笑意渐盛,却不再多语。
纪潇拣出一颗金黄的爆米花,递上房檐:“姑娘尝尝?”
只见少女微微偏过头,如房檐上慵懒的猫儿,似在思忖。而后水葱般的指尖穿过晨色,接过她递来的爆米花,捻放入唇。
一股醇厚浓郁的甜香味从舌尖金黄的颗粒中化开,唇齿微动,便有清脆蓬勃之声传来,好似那夜色碾压天穹之时,漫天星辰如玉坠落……
美哉,妙哉。
“这是何物?”
便是她尝遍大江南北,也不曾品过如此特别的味道。
纪潇托手向天,一手抚于心口,风吹发丝拂动,她笑意清朗,坦然直述:
“此乃天上金星,只为姑娘陨落。恰经我手,化作美味罢了。”
江亭钰:“……”
说好的爆米花呢?
牵水轻声笑了起来,似乎被她夸张的话语和动作逗乐。
她指了指小匣子,笑问:“那这第二样,郎君又有何说法?”
纪潇掏出一双干净竹筷,夹起一根狼牙土豆,待红油滴落,才向上递去,被倾身而来的少女轻巧衔去。
这吃食色泽金黄油亮,齿状的边缘整齐成排,如汉子们使的大刀,此处却是芝麻为伴,葱花点缀,咸香麻辣聚于舌尖,入口外酥内软,别有风味。
小小土豆,竟妙不可言。
少女薄唇染上红油,殷红如口衔蔷薇,纪潇适时递出一方巾帕,娓娓道来。
“这金黄红亮,一如姑娘声名,光华璀璨,红气永驻;这锯齿外缘,便如姑娘这寒魄冰心,虽是无意,却伤天下倾慕者久矣……”
她像憋闷的诗人长叹一气,仿佛为众生不平。
牵水忍俊不禁,便哼笑起来,擦尽了唇上红油,将巾帕攥在指间,接过纪潇递来的第三样辣条,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这吃食辣中带甜,越嚼越香,吞吃尽了,舌尖还残着麻辣,实在回味悠长。
江亭钰在旁边麻木地看着,只觉得被那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隔绝在外,看着他姐巧舌如簧,哄得花魁娘子笑语连连。
……她都没这么哄过他呢。
这么一对比起来,平时哄他的时候可太敷衍了!
“行吧,看在你这油滑小嘴儿的份上……”
牵水尝完匣中三样美味,扬唇一笑,抬手粉白袖纱散开,清风中衣裙飞旋从房檐上轻盈跃下,落入纪潇仓促伸出的手臂间——
她携着一身浅香,扑落在“少年”怀里,美人粉面,笑语嫣然,葱玉指尖挑起已然看傻眼的人的下巴,呵气如兰:
“潇郎想要我做什么,说说看?”
纪潇得承认,那一刻她的心猛跳了一下。
救命,这就是南风馆头牌花魁的魅力?纵是女人也抵挡不住啊。
纪潇言明来意,牵水扇扇睫毛,凑得离她近了一些,指尖抚过她的唇形,笑靥天真又蛊惑:“为书院外的吃食铺子表演?连酒楼都算不上?唔,这倒是头一回……”
“牵水姑娘光彩照人,无论何地,都掩不住姑娘光辉。”
她盈盈笑道:“那这样吧,匣中三味,你再给我做一些。若亲眼得见,确出自你手,我便应你之约,分文不取。潇郎所说,赠我一世美味无忧,可也要算话?”
纪潇一听她答应了,当即欢喜起来,尤其是那“分文不取”,怎么听怎么好听:“自然算话!这些吃食也简单,我现在就给你做。”
牵水看她一脸猴急,抬袖掩唇轻笑,玉指捻起她袖角,往馆中引去:“甚好,那潇郎随我来吧。”
二人随牵水重回南风馆,一进门,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姑姑,再问一问吧,方才的花笺没写好,您让我重写一次,钱不是问题……”
“是呀姑姑,您再问一问吧……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怎么会一张花笺都不成呢?”
先前雅阁中的一干人正聚在朱楼中,缠着云华不甘哀求,几番劝退不成,回头见粉裙白襦、灵动绝艳如仙子的少女带着那两个穷光蛋走进来,一时目光僵直,嘴也卡壳了。
牵水松开纪潇袖摆,款款上前,与云华附耳几句,一众痴缠如火的注目中,脚步轻盈又回到纪潇身边,带过一阵香风,这回亲昵牵过了她的手,往厨房引去:“这边儿。”
直到三人走远了,那群人才反应过来,一时痴怨哀嚎连连。
“那……那不是牵水么?……她好美,比远处看起来更美……”
“不是说一张花笺都没选上吗?那两个穷小子是怎么回事!牵水居然亲自把他们领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天啊,她还牵那穷小子的手……我的心碎了,她怎么能牵别的男人的手!她怎么可以……”
南风馆内里宽敞,穿过长廊,亭台水榭映入眼帘,天朗气清,绿树环抱。廊下伶人怀抱琵琶、弹奏古筝,平地上练嗓的、唱曲儿的、压腿的,格外井井有条。
“姑娘。”
“姑娘早。”
一路遇见的优伶,无不对牵水毕恭毕敬,目光止不住往她带着的两位郎君身上瞄,心下感叹,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三人来到一座朱红色的独立建筑前,云华已吩咐下去,众多女侍正恭候。
纪潇一进门,不由惊艳,这南风馆的厨房都是金碧辉煌的,只见内里宽敞,锅具鲜亮齐整,种类丰富的调料装在琉璃匣中,摆了一排,她罗列的全部食材都已备好了。
“潇郎,请。”
女侍搬来一把梨木镌花椅,牵水就在这厨房中款款落座,笑靥浅浅,抬手向纪潇示意,大有观赏表演的架势。
纪潇与江亭钰对视一眼,二人熟练地上前各司其职,配合默契。
首先是爆米花。
江亭钰虽没做过爆米花,却一向聪慧通透,手脚麻利。他按着纪潇的吩咐,边做边学,两人配合默契。
先拿过一苞金黄饱满的玉米,专挑的玉米粒小巧的,不然不易爆开。
将玉米掰成两段,尖刀贯入玉米芯深处,稍一用劲儿,玉米就从中剖成了两截,而后轻松将一排排玉米粒剥入碗中,洗净晾干备用。
纪潇往锅中舀入醍醐,这醍醐由动物脂肪制成,类似现代的黄油和游牧民族所用的酥油,内含牛羊奶精华,奶香浓郁,十分珍贵。
这样民间少有的醍醐,在南风馆厨房里足有一大罐,闻着都香。
纪潇便也不客气,舀了一大勺醍醐,待入锅融化,倒入玉米粒,细细翻炒,使每一颗玉米粒都裹上香醇的醍醐。
等玉米开始爆花,盖上锅盖,轻轻晃动锅身,使玉米粒受热均匀。
这时候,便能听见“噼噼啪啪”玉米爆开的声音从锅盖下传来,偶尔撞出“砰”的一声。
南风馆众多女侍围在门口,云华本是派她们来伺候,没想到完全帮不上忙,便一个个探头张望围观,还有越来越多的优伶也在其中,猛地一看锅中“炸”了起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作鸟兽散去。
“姑娘,躲一躲,小心炸伤了脸。”
有女侍仓皇来扶牵水,拿手护住她的脸,她倒是一脸兴奋,摆摆手将人屏退:“无碍,多有趣儿啊。”
江亭钰看了一眼锅前站着的人。
玉米爆炸声撞得那锅盖砰砰直响,一众女子吓得四处躲藏,她却连睫毛都未颤一下,甚至掌住热锅均匀轻晃,仿佛眼前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训兽似的得心应手。
那爆炸声从缓至疾、由浅入深,如疾雨滂沱一场,待迸溅声停了,纪潇揭开锅盖。
热气从锅中蹿出,刚才金黄小巧的玉米粒,已变作一大锅黄白蓬松的米花!
她舀两大勺白糖撒入米花中,均匀搅拌,糖很快融化,沾上米花,一大锅香甜酥脆的爆米花就做好了。
纪潇把新鲜滚烫的爆米花舀入玉盘,转身端给牵水:“这会儿还烫,放凉再吃。”
她刚一走,一群围观已久的优伶就挤了过来。
弹琴的不弹了,唱曲儿的也不唱了,都跑来厨房围在牵水身边,好奇地打量她碗中金黄的颗粒,甜甜奶香味直往鼻子里钻,不知不觉就咽了唾沫。
“姑娘,这是什么?”
“难不成这就是刚才锅中爆声的来源?竟是能吃的?”
“闻起来好香,方才看那郎君用了醍醐,醍醐做出来的,定然美味无比!”
牵水端着热乎乎的一盘爆米花,浅浅一嗅,甜香弥漫。
周围挤满了缠着她问的优伶们,她便抬起眼睫,神秘兮兮压低了声儿:
“这个呀……是潇郎给我摘的星星。”
“想吃呀?”她把盘子往怀里一抱,“自己摘去。”
众优伶一阵唏嘘,半是艳羡半是打趣,还挠起痒来,厨房里便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纪潇这边继续做狼牙土豆。
土豆洗净去皮,花刀切作狼牙状土豆条,下锅淖水后捞起沥干,用油辣椒、香醋、白糖、盐等调料制出一盆拌汁,倒入土豆条拌匀,最后放入香菜,撒上芝麻,盛入盘中实在热辣脆香。
“这个趁热吃味道更好。”
她端来狼牙土豆时,一群优伶们正吃着爆米花,牵水嘴上说不给,还是大方地与姑娘们分享了。
一见新菜来,一群女孩子眼都亮了,甜甜道:“谢谢郎君!”
江亭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慢用。”纪潇弯唇笑,很是绅士地颔首致礼,回去做第三样——辣条。
江亭钰依着纪潇的吩咐,将牛筋面放入冷水中浸泡小片刻,捞起上锅,短暂蒸煮,期间微微翻动,防止牛筋面粘连。
纪潇这边正调制最关键的辣油。
盆中加入辣椒粉、花椒粉、辣椒碎、食盐、白糖、炒熟的芝麻粒等,拌匀备用。
她起锅热油,将葱姜蒜、八角香叶等佐料放入,煎炸至色泽焦黄,佐料捞出弃置,锅中热油浇入调好的辣椒面中,随着呲啦一声,鲜辣的香味漫溢而出。
最后,把滋滋沸腾的辣椒油浇到蒸好的牛筋面上,搅拌均匀,咸香麻辣的辣条就做好了!
“好香呀!这也太香了,就是有点辣……”
姑娘们正美滋滋吃着爆米花和狼牙土豆,一见鲜做的辣条端来,迫不及待使筷品尝。
夹起一片柔韧焦黄的辣条,轻吹了一吹,辣椒粉和芝麻粒从筋面上掉落,还滚烫冒着细小的油粒儿,挂在筷子上微微地弹动。
还没入口,油香和辣味已揪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