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夜书》沉没雨岛

3、鱼脍的秘密

　　秋露白必是费了一番心力说服那多疑的陛下，才使得李玄景能出狱查案。正如李玄景所料，死者的身份太过特殊。死者是一名神策军正将，官阶虽很低，可神策军正是势头如日中天。自从当今陛下把神策军交给鱼朝恩鱼公公管辖，神策军的胆子便大了起来。
　　鱼公公仗着自己曾经在十年前吐蕃入侵时，对陛下有过陕州护驾之功。自此以后便愈发嚣张跋扈。陛下对他一直容忍避让，可时间久了，容忍变成恐惧和仇恨。陛下想拔掉这跟心头刺很久了。可他暂时找不到那个最佳的契机。
　　如果此次案件中能抓住神策军的把柄，递给陛下一把趁手的刀刃，那便是陛下最想看到的结果。可如若不成呢，自己这个死囚也便是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李玄景走进麒麟司的停尸间，柳无绵柳大哥还是像从前那样严谨认真。见了他竟然还叫他青龙使。李玄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柳无绵刚刚已初步验过尸。
　　柳无绵：“尸体手和脚都有捆绑伤痕，致命伤是喉咙上的这一刀，手法干净利落。大腿上的肉被割成整齐的片状，就像….”
　　桑夜漓：“鱼脍。”
　　独孤醉：“腿上伤痕是死后还是死前留下？”
　　柳无绵：“死前。凶手精于刑罚之术，若不是这最后一招割喉，凶手大可将此人凌迟至死。”
　　李玄景：“死者死状与佛图所画一致，取自佛陀割肉喂鹰的传说。在佛牙大典上出现佛陀献祭的惨案，有趣。”
　　桑夜漓却只觉得恐怖。而接下来李玄景又毫无芥蒂地剖开了死者的胃部，捞出胃中食物。这恐怖的场景让原本紧紧靠着李玄景的女婢檀香恶心地躲开。即使她对李玄景的爱慕之情也不足以让她忍住呕吐的欲望。然而桑夜漓却死死定在原地，鼓励着自己不要退缩。
　　李玄景：“死者中午吃了西市黄四娘家的樱桃毕罗，喝了马奶葡萄酒。
　　下午在朱雀大街杏花楼，喝的是荆州碧涧茶。这双时新的鹿皮靴想必是今日刚得的西市尖货。一个神策军正将的俸禄买不起这靴子，死者多半是因为敲诈在西市与人发生斗殴，胸口的脚印，腹部的拳印便是这样得来。身上有百和香的味道，只有女人才会用这种香。下午去了杏花楼喝茶，同行的是一位女子。”
　　李玄景的一通分析让桑夜漓愣住，用了好长时间反应过来。李玄景却已经知道了死者的死亡地点是杏花楼，并且一骑绝尘地赶过去了。
　　桑夜漓只好匆匆追随他的脚步，往杏花楼走去。要想破案，腿要勤快。如今看来，面子也要够厚，才能黏得住这位冷面神捕。
　　李玄景询问杏花楼老板娘后得知，死者提前一个月包下了杏花楼的包间龙凤阁，打算带新娶的小妾来看佛牙巡礼。李玄景走进案发现场，查看房间里的血液痕迹分布，闭上眼还原当时的情况。路临风背对着门坐在桌边，来人推开房门，用带迷药的手帕迷晕了路临风，将手帕塞进他嘴里。将他拖至墙壁边，双手双脚皆用绳子捆绑起来。先以刀割其大腿，最后一刀割喉致命，血迹喷洒到房顶。凶手将他拖拽至栏杆处推下。地板上留下凶手凌乱的血脚印，最后有一排来到门外，李玄景顺着血脚印，经过走廊来到尽头的空屋子。推门一看，凶手脚印延伸到窗边，窗框上留下了一个带血脚印和半个手印。
　　李玄景问小二后得知这间屋子平常不上锁。说明凶手事先踩过点，计划好了从空屋的窗子逃脱。李玄景问案发之时可看到可疑之人时，小二再三犹豫之下，说出了一个回鹘商人。案发之时，回鹘商人和朋友郭公子在龙凤阁旁边的牡丹阁用饭，可小二上楼上菜时，却只见到了郭公子，没有看见回鹘商人，这时他们发现街上掉落了神策军的尸体。郭公子和小二一同走进龙凤阁，发现了一地的鲜血。而那回鹘商人也不知所踪。
　　李玄景想到路临风的那双鹿皮靴，忽然有了一个猜测。这回鹘商人会不会就是中午与路临风发生打斗的商人。而打斗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双鹿皮靴？如此推算，作案动机有了。回鹘商人不满神策军正将路临风的敲诈勒索，因此设计杀他灭口。可答案会这么简单吗？
　　李玄景和桑夜漓来到西市。桑夜漓见多识广的能力发挥了作用。她很快找到了这家街上货真价实卖真鹿皮，而不是以麂皮充数的店铺。
　　然而伙计却告诉他们老板不在。
　　李玄景转头一看，只见一高大威猛的回鹘人拎着一条活鱼走过来，见到身穿官服的李玄景和桑夜漓，拔腿就跑。桑夜漓和李玄景分头去追，回鹘商人钻入一条拥挤的小巷中，桑夜漓使出轻功飞檐走壁，绕到了回鹘商人前面。李玄景和桑夜漓一前一后在小巷中堵住他。回鹘商人不得已，戴上铁制的拳套，与李玄景和桑夜漓交手。李玄景一个闪避，回鹘商人的拳套揍在墙上，打出一个凹洞。李玄景抓住回鹘商人的拳头，飞脚将他踢了出去。桑夜漓冲过去按住他。
　　好不容易抓到了回鹘商人，他却称自己出现在案发现场只是一个偶然。那天中午他确实与路临风发生了打斗。可是都是因为路临风带着小妾非但买东西不给钱，还威胁他每月上交一百两银子的“市易税。”回鹘商人受不了路临风的敲诈，便将他狠揍了一顿。可他毕竟害怕惹上神策军。
　　正好他近日来结识了郭子仪的六公子郭暧，他为人慷慨豪迈，本是约着回鹘商人那天下午去杏花楼观看佛牙巡礼。谁知冤家路窄，竟碰上了那路临风带小妾过来。回鹘商人想着让郭暧去官场上找人，狠狠告上神策军一状。可郭暧自己都是个纨绔子弟，父亲郭子仪又远在藩镇，插手不了京城的事。于是他反倒撺掇着回鹘商人趁路临风不注意，悄悄给他打一顿。
　　回鹘商人本来想趁着郭暧在，好好欺负一下那个路临风。谁知一开门却发现一地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