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夜书》沉没雨岛

2、死囚的转机

　　秋露白不得不承认，她对于此次的案发并不惊讶。沈青莲死后，暗花楼的活动反而变得更加低调。然而秋露白却隐隐感觉到，这是一只蛰伏的巨兽。七年以来，无论秋露白花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寻找暗花楼的踪迹，它都好像一只狡猾的蛇一般，小心躲过猎人的追捕，保全羽翼。然而这次的案件就像一颗石子，会激起多大的浪花完全是个未知数。敏锐的秋露白发现，也许这便是一场风暴的前兆。
　　在这个敏感的朝局下，任何一点微小的波澜都能被放大数倍，扩散开去，足以引起一场改变权力局面的海啸。只是什么人会溺死，什么人会借势登顶，却完全是个未知数了。
　　而在案发地点沿街的一家酒楼二楼，一个神秘人在象牙白面具露出微笑。面具下的笑容清雅邪魅，似拥有颠倒众生的魔力。游戏就要开始了，神秘人体内嗜血的兴奋叫嚣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手登场，坐在了他面前的棋局上，与他下棋的模样。李玄景，当年你的师父沈青莲输给了我，我再给你一次上场的机会，看看这次又将鹿死谁手呢？
　　肮脏的监牢之内，李玄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算在了棋局当中。仍然还在重复着一个相同的噩梦。为什么师父会死，为什么那么多同僚会死。为什么他会被当成杀人犯。他似乎早就忘记一切，又似乎一直记得。只是他已变得麻木了，七年了，他还没从噩梦中醒来。原本他是沈青莲最得意的弟子。原本他跟随着沈青莲出入生死场上无数回。在那些被叛军占领的城池里伪造身份乔装混入，取得对方的信任，套取情报后冒险发给官军。最刺激地莫过于一次次地逃过敌人怀疑的眼睛，李玄景早就学会了伪装，所以他们也认为李玄景天生是个伪装的高手。
　　当一个人变得太会说谎时，人们便自然而然认为他容易说谎。其实李玄景很讨厌谎言，在生活中他恰恰是一个真诚的人。可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沈青莲死了，唯一相信他的人死了。
　　麒麟司成立后，沈青莲特意为他们这些随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子摆了一次接风宴。麒麟司设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使统领属下捕快。这四使都是在十年大乱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间谍。李玄景是青龙使，白虎使是李玄景最好的兄弟，为了救他被敌军砍掉了一只手臂的陈文锦。朱雀是便是沈青莲的师妹秋露白。她比李玄景和陈文锦要年长十岁，曾为了这排行的事情与沈青莲吵了一架。那时的秋露白与现在一样心高气傲，只不过更年轻，更冲动。竟因为这件事跑去求见皇上，不过或许是皇上欣赏秋露白这样有主见的女人，虽然在沈青莲在世时皇上没有重用她。沈青莲死后，皇上却让她做了麒麟司的新主人。最后一位玄武使是最早跟随沈青莲的弟子，无念。无念平日里无喜无悲，无欲无求，李玄景和陈文锦虽觉得他难以亲近，可每次遇到拿不准的难事，又总是去找无念商量。
　　七年前的那场意外，沈青莲、陈文锦、无念都死了。只有李玄景活了下来，却被当成了杀死他们的凶手。而秋露白因为没有参与那次的行动置身事外，反而得到升官。七年来，李玄景一度怀疑秋露白，又一度打消了怀疑。当年的那件事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他心间。他夜夜梦回，想要救回那些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可他每次都失败了。然后他便一直下坠，下坠，从深不可见底的悬崖上坠落下去。
　　夜以最快的速度入侵了白昼。整个牢房陷入深不可见底的虚空之中。李玄景如漂浮在其中的浮游，不知归所。秋露白在狱卒的带领下走进了牢房，打开牢门。
　　李玄景：“七年了，这是你第一次来。所为何事？”
　　秋露白：“我来接你出去。”
　　李玄景：“杀我师父的人抓到了吗？”
　　秋露白沉默。
　　秋露白：“还要瞒多久。”
　　李玄景：“瞒？”
　　秋露白：“真相。”
　　这次轮到李玄景沉默，有些事情他不能说不愿说也不敢说。他本以为秋露白会来置他于死地的，可她却要来带他出去。当然，李玄景知道，这必然是因为她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秋露白将佛图拿给李玄景。李玄景抚摸着那佛图，眼角泛泪。
　　李玄景“是师父画的，此墨名为梅香墨，梅香经年不散。天下唯有师父懂得造此墨之法。这佛图共有五张，剩下四张呢？”
　　秋露白：“尚未出现。”
　　李玄景：“连环杀人案。难怪你需要我出来查案。死者身份必不寻常。”
　　无论何时，秋露白都为李玄景惊人的判断力和洞察力感到震惊。这个人有着令人恐怖的实力，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想出一百种为自己脱罪的办法，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七年来他始终一言不发，甘心忍受着牢狱的苦楚。是因为对沈青莲和死去兄弟朋友的愧疚吗？
　　李玄景答应和秋露白回麒麟司，回到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