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计划》安少宇

3、越俎代庖的审判

　　屠邺坐在审讯室门口刷新闻，几乎每隔几条就是关于这个灭门案的新闻，就在刚才他们全队人被所长骂的狗血淋头。

　　“屠队，检验科的报告出来了，厨房的盐罐上的指纹确实是冉伊的，我们也核实过她提供的购买渠道，她确实是在本月初得时候购买过亚硝酸钠。还有，这是早点，我看你应该都没有吃饭。”左睿走过来将资料和一个纸袋递给她。

　　屠邺点点头：“我等下把早点钱转给你。”

　　“原价十六，今天是特价会员日十二块八，你转我十二块就行，上次你付给我的午餐钱，还有八角的剩余。”

　　屠邺笑了笑，她还记得三年前，当时分配新人，所里上下都想要个男生，当时她力排众议，从一众毕业生里挑中了左睿。左睿也确实是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每次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当时刚刚进刑警队的时候。

　　每天忙前忙后的帮办公室打扫卫生，给师父带早点，端茶倒水，只期盼师父出警的时候可以带着自己，不让自己在办公室坐冷板凳。有一次口袋里的钱没带够，最后给师父买了早点后，自己饿到低血糖。她至今还记得师父给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女孩子干不了刑警的。”

　　左睿就不一样了，她不卑不亢，她很坦然，在自己让她带早点的时候，可以坦然的对自己说你那份十八，能够勇敢的询问自己对于她工作的安排，能够语气坚定的在会议上提出自己的看法，能够眼睛亮闪闪的告诉自己，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而实际上她确实做到了。

　　想到这里，屠邺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过师父了，等这个案子结束，他就去探望他师父。

　　等到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屠邺叫上老张，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坐在对面的女人很淡定，甚至在她们两个推门而入的时候，微微点头向他们两个人打了个招呼，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

　　屠邺说：“叫什么。”

　　“冉伊。”

　　“性别。”

　　“女性。”

　　“哪个学校的。”

　　“省大学艺术系，视觉艺术专业。”

　　“嗯，你楼下举得那个牌子是自己设计的吗，挺好看的。”屠邺说。

　　“谢谢夸奖，这是我的毕业作品。”冉伊似是回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原本就很直的腰背，被她挺的更直了。

　　“家里人都是什么情况。”屠邺翻翻档案，继续问道。

　　女人迟疑了一下，没想到是问这个问题说：“你是问。”

　　“你父母。”屠邺继续翻看着档案，连头也没有抬起，用笔在资料上点了点。

　　“哦，我爸妈啊，她俩挺好的啊。”冉伊说。

　　“他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屠邺继续追问。

　　坐在对面的冉伊，抿了下嘴没有回答，转而发问：“你问这些做什么，你怎么不问点正经的事情。”

　　屠邺摊摊手表示：“这些问题不正经吗。”

　　“你应该问我，问我杀人的事情。”冉伊说。

　　屠邺态度倒是挺无所谓的，她翻了翻那些东西说：“证据链清晰，你又是自首的，我看没什么问题，没什么需要问的。”

　　“不对，你应该问我，为什么杀人。”冉伊似乎很想掌握审讯的节奏，但屠邺怎么能如了她的愿望。

　　“嗯，你想说吗。”屠邺抬起头来看向她问道。

　　“我……” 冉伊反应倒是也快，冷静了下来道：“我想说，毕竟我来的目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屠邺坐在对面打量了一下冉伊，表情虽然没有变，心底还是有点惊讶她这么快就冷静了下来，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她的分析能力和情绪控制能力都还在线。

　　“我最早，是看到了网上的一篇帖子，这篇帖子描述了一个他们村子的疯女人，我很同情这个疯女人，所以我决定，帮帮她。”冉伊说道。

　　“嗯，这个你之前有说过，我们也找人去调查过那篇帖子，那个帖子里说的事情根本不是发生在我们市，甚至不是在我们省。”屠邺说。

　　冉伊摇摇头说：“她就是。”

　　“我看你是学艺术的，怎么想到用亚硝酸盐下毒。”屠邺问。

　　冉伊说：“你这就有点偏见了，基础的初中化学我还是学过的。”

　　“所以你在借着学校调研的文件，找了几个村子之后，终于选定了刘家作为你下手的对象。”屠邺问道。

　　“对。”

　　“你没有在刘家受到什么伤害？”屠邺追问道。

　　“没有。”

　　“你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屠邺继续又问。

　　“没有。”

　　“你还有别的想要交代的吗。”

　　冉伊想了想说：“没有了。”

　　屠邺长叹一口气问：“你既然知道了这个事情，为什么不报警，而是要采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冉伊微微歪头，笑着说：“因为我知道你们解决不了啊，所以我来亲自动手。”

　　听到这种离谱的理由，屠邺真的是觉得自己心底的火蹭蹭的向上窜，但面上还不能透露出半分，说道：“法律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的人的。”

　　听了这话，冉伊说：“哦，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屠邺原本以为会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挑衅，看到不屑，或者是什么更加激烈的敌对情绪。却发现，冉伊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看着自己，满满的都是期待。

　　屠邺回到办公室，对面坐着贾海洋，贾海洋说：“这也太抽象了，就因为看了帖子就杀了人家全家？关键是她还杀错了。”

　　严婷婷听完忍不住说：“要我说，这刘家死的也不算冤枉啊。”

　　可能是说到后面考虑到了自己的职业，所以声音有些轻，底气也不算足了。

　　“真的，你要去看看那个女人，你们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全身都是陈旧性的伤痕，小腿骨和大腿骨都有折断的痕迹，嘴里的牙也不剩几颗了，都是被打断的。他家不是有两个小孩儿么，大的七岁，小的三岁，我听邻居说，中间应该是还生下过几个女孩儿，后来没再见到。”严婷婷说到这里。

　　屠邺的手指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问道：“她当时穿的那件羽绒服还在吗。”

　　“啊？”严婷婷想了想马上说：“在的在的。”

　　当时她帮女人换了衣服，那女人说什么都要抱着那件臭烘烘脏兮兮的羽绒服，她就找了个大证物袋帮她装了起来。

　　“拿来给我看看。”

　　屠邺看着那袋衣服很久，旁边是女人的体检报告，她看了好几遍，终于还是给化验科的人发了条信息：“添加一个新的证物，帮我检测对比一下，多采样一些。”

　　她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没有注意时间，身后的时钟刚刚好指在0点的位置上，秒针咔哒咔哒的向前走，窗外，夜色正浓。

　　第二天一清早，屠邺原本想要多睡一会儿，结果还是准时在7点睁开了眼睛，她抓了抓头发，准备起床跑个步。

　　跑完步准备去吃早点，隔壁是两个年轻女人在吃早点，一个短头发一个长头发，她听到其中短头发说：“你看昨天那个新闻了吗？”

　　“你是不是想说，灭门案的那个女侠。”长头发的不愧是她的闺蜜，马上就猜出对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在说什么。

　　“对，我就是想说她！我靠，她也太厉害了，她怎么敢的啊。”短头发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的声音都提高了。转头发现屠邺在看自己，就抱歉的点点头，压低声音继续道：“不论是她一个人跑去调查，还是杀人，也太果断了。”

　　“是啊，还是个大学生，一时间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啊。”

　　屠邺咬着包子，忍不住转头问：“你们是在说，那个毒死一家四口的那个案件吗？”

　　长发女生：“嗯，是啊。没想到咱们市还有这么有血性的女人，厉害。”

　　屠邺继续道：“你们不觉得，她挺偏激的吗。就是有这种人在身边还挺可怕的。”

　　两个女生对看一眼说：“还好吧，没觉得可怕啊，这种案件吧，就是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对啊，而且我觉得她做的已经很好了。”短发女生说道。

　　“可是她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的吧，比如报警。”屠邺试探了一下。

　　两个女生轻笑了一下说：“报警根本解决不了好吧，就是和地方沆瀣一气将事情最小化，等待大众把这件事遗忘。”

　　“就算解决了，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非常小的，远远无法偿还那个可怜女人被夺走的人生。”

　　“对，要我说，最大的遗憾就是，那个小兔崽子还没死，还在抢救，要不是为了这根香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拐卖案件。”短发女生道。

　　嚯，现在的小姑娘态度都这么极端的吗，屠邺心底暗想。

　　长发女生看了眼手机说：“不好意思，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一步。”

　　“快走快走，早给你说不要吃他家的煎包了，他家煎包子超级慢的。”短发女生给屠邺比划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看着两个女生离开的背影，屠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他想起了昨天冉伊的话，你们解决不了啊，所以我来亲自动手。

　　她又想起了那个女人在院子里，又哭又笑的说，苍天有眼。

　　到单位后，屠邺带着那件羽绒服去找了化验科的科长，江淮正在扎头发，她将所有的发丝一丝不苟的拢在脑后，扎起。

　　“老江，这个精斑，多长时间以内的能够检测出DNA啊。”屠邺将羽绒服放在桌上问道。

　　“要看保存条件的，三到五个月的基本没什么问题，三五年的要看保存环境，有的二三十年也能测出来。”江淮解释道。

　　“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帮我多采点样。”屠邺说。

　　“多，是指多少呢?”江淮追问道，她不是抬杠，。

　　“嗯，就是你看着办的水平。”屠邺说。

　　这份检测报告比屠邺想象的要晚很多，所牵扯的人数也远多于屠邺的想象，其中除了刘家父子二人的NDA外，还有11个人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