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计划》安少宇

4、灭门案（完）

　　拘人的流程还在走着。

　　就有人敲响了刑警队的门，屠邺将桌子上的档案一扣，冷哼了一声：“消息倒是灵通，我这拘人的流程还没走完，这保人的关系就已经到门上了。”

　　她早就料到了，所以嘱咐了贾海洋，有什么事情就往自己的身上推，然后问起她哪里去了，就说自己的去开会去了，除了她，他们队没人能做得了这事儿的主。

　　屠邺窝在办公室，流程没走完，她也没敢出门，怕刚一出门就遇上了熟人，有些事儿她虽然要做，但是也不能同所有人都撕破脸皮，毕竟以后她们办案还是需要地方帮助的。

　　一直都没消停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这个电话还是要接一下的，来电话的是泉清区的刑警队长姜维。

　　“师姐，忙着呢。”姜维说。

　　“还行，这不是手头唯一的案子，人家凶手还来门口自首了，所以也没那么忙。”屠邺说道。

　　姜维说：“啧，我这儿，前两天出了个恶性抢劫案，这不一周多了，啥线索也没有，这上面给的压力大，我说找师姐指点指点？”

　　屠邺能坐到这个位置也不是真的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笑着回复：“你还用的到我指点，这抢劫案对你来说，那不就是手到擒来，有什么正经事儿，快说吧。”

　　“你知道老周这两年就要退休了，我听说市局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找人接手了，毕竟这么大个队伍，总要找个能服众的人才做得了吧。”姜维说道。

　　“嗯，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提前个一两年，先把人提到副队长，慢慢过渡着。”屠邺应了一声，讨论的意愿并不是很强烈，老周这个活儿可是不好干，其实两三年以前，市局内部就已经在竞争了。

　　姜维啧了一声说：“你怎么这么不积极，你说说这几年，江心哪个区的破案率能有你们区的高，每年评奖评优的都是你。我就觉得，这个老周这个位置你坐着合适。”

　　“这，我也就是做自己的工作，将来怎么说，还是看领导安排吧。”屠邺不想讨论这个，她对于升职加薪什么的也没什么追求，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觉得她挺满意现在的生活的。

　　“我也是小道消息，听说备选人里倒是有你，只是……”

　　听到这个词，屠邺终于明白了，看来，重点终于来了，说：“只是什么。”

　　“只是，有的时候就欠缺那么一点变通和大局意识，你知道的，其实咱们这个工作也不好搞，和地方和别的部门配合。”

　　“是，确实是，咱们有的时候确实是不好和地方把关系搞太僵，人家配合你，那是给你面子，不配合你，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屠邺应和道。

　　“咱们案子该查的地方都查完了，该抓的也抓了，有些事儿，其实过去了，你这个也没必要刨根问底的去追，这对地方的影响有多大，有些事情搞到后面是没办法收场的啊。”姜维提醒道。

　　屠邺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头有什么东西像是梗在里面，说：“是，我这行做了这么多年，这些道理我都懂。”

　　“那，估计师姐您那边也忙，我就不多打扰了。你哪天得空，来我们这边坐坐，我前两天买了款不错的豆子，再养两天就到了味道最好的时候。”姜维邀请道。

　　“嗯。”

　　屠邺挂了电话，没有做事儿，就只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了好久，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贾海洋在门口说：“队长，是我。”

　　贾海洋拿着批捕的流程，递给屠邺，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队长，你确定吗。”

　　屠邺点点头，这一刻，她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冉伊在审讯室里，她看着自己说，她拭目以待的样子。

　　那些被批捕的男人，有的腿抖得像筛糠，根本就没办法走进车里，全靠警员给架着胳膊拖进去。刘家隔壁的大姐，嗷的一声扑到了警员的身上，一边抓人一边尖叫“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男人”，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直到坐在警车上了也没想明白，他们做的那档子事儿，那老刘和小刘都同意了，警察凭什么来抓他。

　　有的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后面的玉米地里，最后还是被抓上了警车。

　　那些被抓的男人的老婆们，无一例外的咒骂着那个被关在南房里疯女人，她们用自己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她，她们觉得，这场灾难的到来全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的勾引，自己家老实的男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刘家仅剩的独苗儿子，也在抢救几日之后，由于多器官衰竭被宣告死亡了。

　　“疯女人”虽然在地方登报找了好久的亲人，但最终也没找到，听说有个后来有个什么app，捐了款，送了她去了江心市比较好的一家疗养院做疗养，并且承诺将来所有的费用都由她们来承担。

　　这件案子好像就这么结束了，只是屠邺一直觉得，这个案子哪里还有点问题。

　　她坐在椅子上翻动着案子的资料，反复看着冉伊的相关信息，还是忍不住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再查一下她的社会关系，我总觉得她杀人的动机不充分。”

　　“屠队，我的好屠队，我们也不是第一天做刑警了，这些都查了，是真的没有发现，不过后面的调查里确实有发现她的病历，血癌晚期，她一直有在化疗，确实也可能是杀人动机的一部分。”贾海洋说道。

　　“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屠邺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也没有头绪，大家事情做完了就早点下班吧，最近都辛苦了。”

　　周末轮休的时候，屠邺拎着东西去看望师父，他现在住在郊区的疗养院里，这里环境不错，市里的很多疗养院养老院的都搬到了这边。

　　屠邺到的时候，她师父正在和几个老太太对唱黄梅戏《天仙配》，屠邺倚着柱子听了半晌，直到有个老头说：“老姜头，你徒弟来了。”

　　师父这才放弃了和老太太眉来眼去，从亭子里出来，那个刚才喊话的老头见姜建国一走，马上去补了他的缺，继续天仙配。

　　“带炸鸡没有。”

　　“带了带了。”屠邺把炸鸡双手奉上。

　　“啤酒呢。”

　　“被护士扣下了，没让拿进来。”屠邺压根就没买，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喝酒。

　　“都会撒谎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一眼就被看穿了。

　　“走走，我们回屋里边吃边说。”

　　回了屋子，屠邺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水，然后坐在了师父的对面，对面的师父已经带着手套开始吃炸鸡了，边吃还忍不住边挑剔到：“现在这个什么韩式炸鸡，我不喜欢，那鸡肉和外面这个酥皮，都没味儿，我给你说，还得是——”

　　“友谊菜市场门口那家美式炸鸡是吧。”屠邺忍不住接话茬道。

　　“哎，对，他家那个炸鸡，层层酥皮带点椒盐儿，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我九几年的时候，在那边蹲点，冬天啊，给我冻得够呛，没忍住买了个炸鸡，一口咬下去，魂儿都快给我香没了，出门的时候，刚好和嫌疑人撞了满怀。”

　　屠邺去买炸鸡的时候，特地是选了刚刚出锅的热炸鸡，她知道即使是这么热的炸鸡，等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就凉了，但还是让老板现炸了装盒。

　　老姜几口就啃干净一个鸡腿，手在第二个上面犹豫了片刻。

　　“我又不会带走，您慢慢吃。”屠邺提醒道。

　　“老喽，以前这种鸡腿我都三个起步，现在多吃一个晚上都得闹肚子。就你刚刚加入警队那会儿，我当时还想，怎么给我弄来个小丫头片子，这以后我这些个本事，都没个关门弟子能传承，结果现在，几个徒弟里，你是头一个。”老姜比划了下大拇指。

　　屠邺搓搓手客气的回应：“都是师父你教的好，我也就到这里了，不像姜维，年轻有为。”

　　“他？”老姜摆摆手说：“他不行，他老子的好，他是一点没学到，不知道跟着谁学了些不着调的东西。”

　　“那还不是因为您老，年轻的时候不在家，我这只能和别人学。”姜维笑盈盈的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门外了。

　　姜建国此人极为老派，没退休的时候，冬天一个皮夹克，夏天一件POLO衫，一个用的包浆的保温杯，头发经常因为太久没有打理倔强而奇怪的翘着，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几乎完美的印证了各路电视剧里对于老刑警的刻板印象。姜维不一样，他出现在任何场合都打扮得体，进退有度，情商比他的身高都高。

　　姜维来见自家老爹自然也不多客气，也不等招呼就往疗养院的小沙发上一坐，由于身高太高，他的腿都要支棱在茶几上面了。

　　屠邺向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姜维也微笑回礼，他一边准备掏出香烟来一根，注意到对面老姜不善眼神，还是将烟揣进了说：“哎呀，爸，你这地方也太偏了吧。”

　　姜建国翻了白眼，还是起身给他倒了杯谁抱怨道：“反正你也三五个月才来一次，偏不偏的和你也没什么关系。”

　　被怼了的姜维也不生气仍是一副笑盈盈的说：“我这不是事情多么，再说，我都背着我妈来看你了，我觉得我够孝顺了好吧。”

　　姜建国虽然脸上有忍不住的笑意，但还在嘴硬：“说吧，又有什么事儿来找你老子。”

　　姜维伸展胳膊活动了一下说：“没事儿，就是来孝敬孝敬你，让您享受一下天伦之类。这一刚来，看到师姐也在，这不正好热闹热闹，这是师姐给你带的炸鸡？我吃一个，今天起晚了，还没来得及吃饭。”

　　“我的炸鸡。”姜建国扯着盒子和姜维强调。

　　“恩恩，下次给你买。”姜维也没撤盒子，直接捏了炸鸡，“我来的时候看到，你们隔壁那个，把围墙拆了，这是开始运营了？”

　　“这个月刚刚拆了没多久，估计是已经开始运营了。”

　　隔壁那边三年前就围起来了，说是要盖一个高端疗养中心，这么长时间看来终于开始运营了，屠邺听说那边什么湖泊高尔夫球场都有，疗养的人一人一个独栋小别墅，能住到那边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

　　左睿还吐槽过：“还能打高尔夫球，这还用疗养？”

　　贾海洋说：“有钱人是比我们这种人更加娇贵的。”

　　屠邺想着姜维应该是有什么事儿来找师父，自己在也不是很方便，就起身说：“我后面还有点事儿，约了朋友，那师父，姜队，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哎，别走啊，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儿，一起留下来吃午饭。”姜建国站起来拉屠邺。

　　“真有事儿，约了朋友，师父，下次，下次我来了肯定陪您吃午饭。”

　　屠邺的车子开出疗养院的门没多远就听到了后面的车子一直在向自己按喇叭，这地方没什么车，对方也不是超车，屠邺想了想决定把车先停在路边。

　　停车之后才发现车子有一个轮胎不知道什么时候瘪了，向后车道了谢。看了一眼外面毒辣的日头，硬着头皮，准备换胎。

　　为了方便屠邺买了一台越野，备胎比普通轿车厚重，她自己虽然一个人也能拖的下来，但还是颇感吃力。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她说：“我帮你吧，我们一起使劲，你会轻松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