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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痣 ...

  •   “好了。”

      贺兰之挥挥手,东哥这才从旁退下。

      “元夫人不必如此,令郎明日回府,皆是您便有人可以依靠,只是不知,那幅江山星月图,令郎可曾一并带回?”

      苏氏脸上神色慌乱,冷声叱道:“什么星月图,听都不曾听过!”

      “不碍事,等沈老爷回府,想必他会替你回忆起一二,沈老爷,你说是不?”

      贺兰之忽然朝着正厅门口道,远在寒山寺的沈云鹤竟现身府中,神情丝毫不见凌乱地道:“贺二爷,下官的确听说过江山星月图,只是传闻此图早已失去踪迹,别说下官一介没落士族,便是圣君跟前寻典追籍的史官也未曾可知,你莫要为难下官的好。”

      沈云鹤长鞠到地,搭着手将沈娇与苏氏搀起后道:“明日你夫君回城,你先随婆母回家收拾,此处有父亲在。去,去吧。”

      苏氏还要争辩几句,沈云鹤难得沉下脸色,姜氏连拖带拽才将苏氏与沈娇拉至门口,沈娇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贺兰之,只见他独坐高堂之上,眉眼透着几分宠溺的笑意,神情却异常悲怆和决绝,仿佛下一秒便是生离死别。

      他张张嘴。

      沈娇却看出他的意思。

      他说,回家去等我。

      沈娇娇心中陡然一惊,忙侧身藏于苏氏身后,直至随众人离开正厅也再未抬头看一眼那人。

      上马车时,苏氏抬手搭了搭沈娇的手腕,片刻功夫眉眼一松道:“今日有劳妹妹来回奔波,等放儿回府定备厚礼登门感谢。只是这几日之事,放儿若是不问,可否代为遮掩一二,毕竟与元府并无任何光彩。”

      姜氏按着胸口连声道:“好姊姊放心,稍后回府定会吩咐得明明白白,绝不叫一丝丝闲言碎语扰了元家声誉。再说,是那猢狲犯戒在先,该是我给您陪不是才对。”

      “咱俩之间不必如此。只盼你此去京畿顺风顺水,与贺大人在圣京城万事顺遂才好。”

      “托姊姊吉言,到时还盼着与姊姊日日得见。”

      姜氏福福身子,看了眼沈娇后拿手压了压她的腕子轻声安抚道:“娇儿受磋磨了。如今回府好生养着些,等元将军回府一切都会好起来。”

      将军?

      沈娇连忙看向苏氏,难不成元放哥哥擢升了!

      苏氏侧首看向姜氏,笑容十分和煦道:“贺大人还是消息灵通,只是放儿未归家,此事还需静候。”

      姜氏一愣,神色有些尴尬道:“瞧妹妹这张嘴,姊姊就当我吃醉了酒。这事啊,放儿定是瞒着给您做个惊喜呢。”

      苏氏松了衣袖,抖了抖上头看不见的尘土,与姜氏告别后上了马车。

      “婆母……”

      苏氏拉过沈娇的手叹息道:“好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娇心有无数疑惑,见苏氏神色萎靡也不好开口,小心侧身伺候,只等回府后再提。

      元氏行伍出身,早年也曾随名将南征北战,祖宗积下那点基业到元放这一代已所剩无几,若非苏氏低嫁入府,加之元放也争气,原在宁江府衙也是佼佼者。

      只是苏氏心里始终耿耿于怀。

      元放的父亲元肃兄弟三人,元肃排行老大,三人原在军中效力,无妄关战败后屡遭排挤,兄弟三人一气之下脱了军甲想着兄弟齐心何愁闯不出一番天地。

      元肃领着两弟弟琢磨从西宁押趟镖回宁江城,空着手回家去当真不好交代,又招揽几人后便放了风声出去。说来也快,次日一早便有个管家模样找到元肃,说主家老母途中病故,如今要回滨江治丧,可惜主家孤儿寡母的担心路上安全,想着请他们押镖。

      弟弟们觉得晦气,哪有人头趟镖就押死人的,说什么也不肯。

      管家给的价钱着实不低,元肃有些动心。

      本来这押镖也是他酒后随口一说,自脱军籍后他一心奔家中去,娇妻稚子翘首以盼呢,如今多半有赶鸭子上架的趋势。

      元肃接了这趟镖,先付八十两。

      他心中犹疑却也没多问。管家只说,事主已入棺不辩开馆验身,另外还有几套佛家经卷,因为又多预备架马车放置经卷。

      主家三人随行,且怕冲撞需昼歇夜行,须十二日至滨江,无须入城自有接应的,再付清一百二两银契。

      元肃许是心中不定,当日便写信给苏玉贞说自己已十五日便归家,又言明行踪交代叮嘱。

      可元肃这一去便再没有音信,兄弟三人就这样消失不见。直到十年后,元放成年,才有人报信说发现尸骸,在距离滨江城不足百里的密林中,被人斩首掩埋在枯水期的河道内,还有三柄刀刃卷起和崩口的短刀。

      也因此事,本就出身将门的苏氏才执意反对元放从军。

      小打小闹可以,上阵杀敌绝对不行。

      恐怕也是因此,军功这般喜报也先送回府中,叫做母亲的有所准备。

      苏氏的脸色一直阴沉沉地,待至府门前才稍稍缓些。

      沈娇不敢多言,规规矩矩跟在身后,见苏氏吩咐婆子小厮张罗着红布和喜彩,只是悄悄预备先不可张扬。又让人回苏家报信,托舅兄先行打听虚实。

      她心里总是惴惴地,拉着沈娇的手不免用力了些。

      “母亲。”

      沈娇痛呼出声。

      “娇儿,伤着没,你看,我这一想事情手下便没轻没重的。”

      苏氏说着挽起沈娇的袖口,葱白似的手腕上,朱砂痣清晰可辩。她复又送了口气,让巧儿送沈娇回碧湖苑。

      沈娇知道母亲心中有事,换做从前只怕像倒豆子似一股儿脑说个清楚,如今却不能了。

      就如同她不肯细说离府两日种种行踪一般。

      她一步三回头入了碧湖苑,见里头贺兰之原先种下的花草仍好端端养在那里。

      巧儿低声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两人贺府仍旧有人过来侍弄,左右是不肯叫咱们这些手脚笨重的下人糟蹋了去。”

      “明日还来?”

      沈娇心下一惊,她是断不想再与那人有分毫纠缠。

      “今日还不曾过来,等那人晚些时候来,奴婢问问看。夫人,这两日你不在,府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您若是听见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您跟前呱噪,只管告诉奴婢,定去撕烂她的嘴去!”

      巧儿这两日不曾跟着,夫人不回来她忐忑,如今夫人回来她愈发忐忑得紧。她知道夫人憨愚,那贺二爷豺狼虎豹之流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夫人身形憔悴指不定这两日受了什么磋磨,欺男霸女那些事儿,戏台上可没少唱几出。

      “元哥哥明日回府,院子可曾收拾了?”

      沈娇岔开话题。

      “老夫人让婆子拾掇干净了。夫人裙子湿了,奴婢先伺候您换身干净的如何?”

      巧儿说着,手下用力抬了抬腕子,将沈娇的身子朝向碧湖苑去。

      “婆子如何收拾干净,走,去看看去。”

      沈娇抹开身子直奔元放住的枫园。

      枫园与碧湖苑本就一墙之隔,只是枫园那边种下竹林又在碧湖苑挖通引水渠,即便元放在府中,两人也鲜少有偶遇碰面的时候。

      巧儿想拦,沈娇已迈过石桥,只见枫园紧闭,连门头蛛网也密密麻麻挂着。当初元放婚后逃家,苏氏下令不许任何人进枫园,是以这院子早就荒芜。

      “不是有婆子打扫?”

      沈娇面露疑惑。

      “莫要瞒我,还是说今非昔比,你的眼里已瞧不上我这主子的。”

      她心知自己被带走,且不说两日到底如何,在旁人眼中便是已失节言语,她便也无翻身之地。

      沈娇双眼微红,径自落下泪来。

      巧儿见状手脚忙慌安抚道:“夫人莫急,奴婢断不是瞎了眼的蠢东西。是老夫人!老夫人说少爷不回府住,已让人在放马街安排了宅第,等他一回城便住去那边。”

      沈娇闻言头晕眼花几乎站立不稳,连声问道:“这是夫人的意思还是元哥哥的?”

      “听着要是少爷的?奴婢不知,只是老夫人前去时,宅第已经是现成的,老夫人本想送几人过去帮衬,那管事说元将军已有定夺。”

      巧儿卡住话头,再不敢多嘴一句。

      “那是怪了。元哥哥真若做得将军,何须开宅建府,左右不过是元家人,他住出去到显得我与母亲不知事项。罢了,你且与我收拾几件衣裳送去,全了我些心意。”

      “是。”

      巧儿忙应下,如今只要少夫人自己不登门,就是送所宅子去放马街她都能扛着飞起。

      回了碧湖苑,婆子预备热汤给她梳洗,沈娇屏退众人只留江婆子跟前伺候。

      见她肩上血迹斑斑,江婆子红了眼眶道:“若夫人知道姑娘横遭此劫,当初定不会将您托付于这处。元夫人虽是疼惜您,可您毕竟是要跟元家少爷过一辈子的,可他连碧湖苑的门都不进,元夫人也是只看着小姐苦熬却也无计可施。如今我们姑娘娘家娘家靠不住,婆家婆家无仰仗,偏生又惹上贺府那位祖宗。姑娘,那贺二爷当真就这么放了你?”

      江婆子是沈娇娇的陪嫁,又是江氏跟前的老人,留在她下来不过是给自己清白做了佐证,如今她望着沈娇小臂上的朱砂痣。

      “若是没有这个,我如今怕只落个触柱而亡的下场。”

      沈娇轻触小臂,脑海中却出现那男人晦暗不明的面孔,他今日在沈府到底是讨要何物?难道所谓下聘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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