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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司灼看着桃疆不住颤抖的手和慌乱的眼神,嘴唇轻微开合几次,始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而桃疆也没顾得摔了一地的碗,外面的丫鬟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到地上打烂的碗和桃疆红了一圈的眼睛,头吓得更低了。
      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瓷一边心里嘀咕,莫非小王爷动手了?

      丫鬟们端上新的碗筷后复又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这二人,这次干脆连言语都不再有,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桃疆的脑海中乱成了一团浆糊。

      若是21世纪的她已经死了,那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便没有意义。夏家下了狱,属于夏绯的一生已经结束,而遥远纪元的桃疆永远失去了生命,等她做完这一切再轮回,又会到哪里去?又会变成谁呢?

      此时她真想把那个不负责任的系统给挖出来狂揍一顿,可是无论她在脑海中呼喊多少遍,那里依旧空旷如野,什么回音都没有。

      良久,司灼终于开口,“似人似鬼,半生半死。”

      “似人似鬼,半生半死。”桃疆抬起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什么意思?”

      司灼摇了摇头。
      连师父都无法参透的东西,现在的他也想不明白。

      “若是如字表意,则是说像是人又像是鬼,一半生一半死。”他思索半晌,又道。

      桃疆看着司灼,将他所说的字一个一个嚼碎了。
      既像人又像鬼。那像人的是谁?是桃疆还是夏绯?一半生一半死,那生的是谁?死的又是谁?

      司灼不知道她的异处在哪,可她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与其他鬼差的不同,那就是她的魂灵不属于这个躯体。

      若按司灼所说的,她的魂灵和和躯体必定有一个还活着,那很有可能这个活着的就是桃疆。她看完小说就睡在了床上,不可能突然有什么变故让她立刻死亡,而夏绯是她亲眼看到埋在地里的,她绝不可能还活着。

      桃疆像忽然恍然大悟,她一把抹去将落未落的泪,用力吸了吸鼻子。
      “有手纸吗?”

      ……司灼神色有些复杂。

      丫鬟们用托盘端了许多绣着精美花样的手帕来,桃疆随手拿了两张开始擤鼻涕,附带又顺了一张擦眼睛,她正挑选着颜色时,司灼开了口,“都是你的。”

      她整个把托盘接下来,放到桌上,一边用手帕遮着已经没什么眼泪的眼睛,一边思索着如何应对司灼的盘问。

      小王爷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想必她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的,可若是他知道了真相更认定她是妖怪怎么办?万一到时候被锁进灵笼,那岂不是要一辈子待在这个破时代?

      不行,绝对不行!她一定得想办法回到地府去。

      桃疆脑中转了几转,眼睛也跟着滴溜溜的,好在隔着层手帕,司灼并看不到。

      “小王爷为何如此在意我一只小鬼的来历?从初见时便抓着我不放?”

      司灼似并未想到她会这么问,抿了抿唇,正要开口,桃疆又道,
      “其他人我是定不会说的,但小王爷想要知道,也不是不可以。”

      她反客为主道,“但我有一事相求。”

      随即桃疆把昨夜玉郎之死之事说了出来,她脸上的神情十足悲伤愤怒,如身临其境,实际上她知道的不过是一鳞半爪,但这是她能想到离开司王府最快的办法。

      小王爷虽极其年少便离开了司王府前往道门求道,几乎从不接触这些官僚之事,但司王府的名声在那,若是她说想要替玉郎报仇捉拿狗官,做的是正义之事,那想必司灼也不会推辞。

      果然,司灼眉头一皱,并没有急着拒绝她,“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桃疆松了一口气,“昨夜那女子可还在王府?若是在,小王爷将她请来便知。”

      绿娥听到丫鬟说小王爷要召见她,手哆嗦到险些把手中的药碗摔碎。

      今日她一醒来便看到自己置身罗帐之中,以为又被那狗官抓了回去,想到昨天玉郎惨死的模样,她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又找来大夫给她施了一针,才勉强静了下来。

      听丫鬟们说,是司小王爷昨日夜里把她带回来的。
      但她昨夜受了太大的刺激,只记得自己病急乱投医求了那黑无常,根本不记得什么小王爷,直至被带到门前,她仍是有些局促地呆立着,什么也想不起来。

      桃疆听到动静急不可耐地推开了门,绿娥抬起头来,看见桃疆怔了几秒,后来想起什么似的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就摔了。

      “你!你是……”

      “昨夜里还抱着她我的大腿呢——今天怎么吓成这样?”桃疆颇显委屈地皱起眉,眼疾手快地把绿娥拉进了门内。

      绿娥一双美目大睁着,不时拍着胸口,显然心有余悸。

      桃疆识趣地松了手兜回桌前,这时绿娥才看到坐在屋内的司灼,见有其他生人,方松下一口气,眼神还是惊疑不定地看着桃疆。

      “这是司灼司小王爷。”
      桃疆主动挑起话来,“昨天夜里你晕过去了,是小王爷把你带回来的,这里没有危险,你且可放心。”

      她主人模样地为绿娥倒了杯茶,“小王爷找你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不用怕我,我也不会伤害你的,小王爷还在这坐着呢,他可是方圆百里内最厉害的道士。”

      说这话时桃疆朝司灼眨了眨眼睛,后者眼神毫无波澜。

      外头还是青天白日,桃疆身上也有天光洒落,绿娥深吸几口气,才在桃疆拉过的椅上坐下开口道,“小王爷想问什么?”

      “昨日夜里那男尸是你什么人?”
      “玉郎啊?他是我相公。虽然我们还没拜过堂成亲,但自小家里便定了亲的,只等他考取功名后就娶我。”说起这话时,绿娥脸上仍能看出娇羞之色。

      司灼点了点头又道,“那他是如何……”暴尸荒野还未说出口绿娥眼中便含上了泪,她忽然一把跪下,像昨日拉住桃疆那样抓住了司灼的袖,“还请小王爷为民女做主,玉郎他命不该绝啊!”

      接着她便声泪俱下地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将绿娥强抢去的人叫陈川,正是当今御史大人府中的二公子。据绿娥说,这陈川自小便被娇惯坏了,十四五岁已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好色之徒。他做这事已不是第一回,抢了人去,喜欢就收进府中做通房,不喜欢就玩弄几日便赏了下人或再丢回去,随手再丢上几锭金银。他抢的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女儿,那些女子背后没权没势的,加之传言出去又觉得丢人,更不敢往上触了御史大人的霉头,因此大多都忍气吞声下来,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那日绿娥被陈川掳去,她宁死不从,陈川那畜生以为她是心中念着玉郎,便派人送去一盘金银,说要从玉郎手中买下绿娥。玉郎与绿娥二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他自然不肯,得知绿娥处境,身为读书人的玉郎便想登门请御史大人管教他这府中二子,谁知那府中的奴仆在门外笑脸盈盈地请了玉郎进去,说给他一个交待,关上门就变了脸,直接将玉郎提到了陈川院子里。

      这纨绔二少头一次被人这样找上门来,差点还教他人看见,直觉玉郎不识好歹。那时他还是没把绿娥得手,想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得让绿娥见识见识他的手段。

      院中的奴仆对着玉郎便拳脚相加,绿娥被迫在一旁看着,哭得撕心裂肺。她爬上去求他们不要再打,跪着给陈川磕头,可陈川不为所动,说除非绿娥心甘情愿地服侍他,日后留在御史府给她做通房,他才考虑考虑给玉郎一条生路。

      绿娥被逼得别无他法,眼看就要从了那陈川,没想到玉郎看起来一介文弱书生,却宁死不愿让绿娥遭此羞辱。他陈词御史二子风气不端,御史大人教子无方,德不配位。那陈川当即让人下了狠手,绿娥看着玉郎被打得声气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当场便哭晕了过去。

      这后来的事绿娥便不甚知晓了,只是等她醒来已过了好几日,那陈川不知道给她用了什么药,让她昏昏沉沉的,不必想也知道那禽兽已经得手了。在这后面绿娥就再也没见过陈川,她问起玉郎的下落,那奴仆只冷笑着道怕是早已死了,后来还是有一个小丫鬟不忍心看她这般万念俱灰的模样,悄悄同她讲玉郎被丢了出去,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陈川那好色之徒约莫又找到了新乐子,几日下来奴仆对绿娥的看管也没那么严实了,她这才趁着夜色逃了出来。只是没成想玉郎终究没能熬住,再见时黑白无常已经都在勾魂了。

      往后的事桃疆便都知晓了,她心中十足五味杂陈,恨不得能手刃陈川。绿娥泪眼婆娑地问她道,“他……玉郎他……”

      桃疆再不忍也只能摇了摇头,“已经去了,但你放心,这世他定能投个好人家的。”

      绿娥泪眼涟涟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总忍不住再有念想,她捂住脸痛哭起来,嘴里却不住念叨着要阎王爷给玉郎一个好归处,绿娥此生别无所求了。

      桃疆让丫鬟们把绿娥再扶了回去,又叮嘱了一些,看着那抹娇弱的身影远去,才站在阳光下,敛了眉眼。

      “王爷都听到了。”她倚着门,天光把水蓝色的衣裙照得如水波荡漾。

      司灼面色也不好,他看向桃疆,“你想要如何?”

      桃疆眯起眼睛,指尖微微动了几下。
      司灼似乎猜到了她下一刻要说什么。

      只见桃疆转过脸来,嘴角添了笑,看起来半狡黠半阴险。
      “当然是,投其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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