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80、补剑示威

　　塑身脱离大方剑，是柔川给则危的希望，但是人间并没有重塑躯体的办法。

　　神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人间仙留下复生的念想，身死则道消，他们的魂魄会如凡人一样重新进入轮回，与此生再无瓜葛。

　　则危的魂魄没有完全被冥府收走，是因为柔川将他困在了大方剑里，又闯了冥府鬼城将他的被收走的那部分抢了回来，才让他能以类似灵魂虚体的状态存在。

　　“没事。”玉渊最先道，“只是这世上并没有塑造身躯的办法。”

　　“没有吗？”柔川皱了下眉，也就丢开了，转而又问则危：“按道理来说，我既会锻剑也就该会补剑才对。”

　　她能神魔之息锻剑数万柄，没道理不会补剑。

　　则危道：“你只会锻剑，会补剑的是我，只是后来我跟了你，你见我会补剑，便没去学了。”

　　玉渊对他的用词很是不满，什么叫‘后来我跟了你’？说得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事一样。

　　柔川心想锻剑和补剑竟然还不是一起学的吗？

　　玉渊道：“你的剑无人能挡，遇上了你只有别人的剑会坏，是以你是用不着学补剑的。”

　　柔川道：“所以他是因为剑常常坏掉，才会补剑？”

　　玉渊还没答，则危激动得连头发都炸开了：“不是！我除了败在你手上，还没在别人手里吃过亏。”他急匆匆解释：“多学一点知识也没什么不好，后来不就用上了嘛，要不是我……哼哼。”

　　则危仓促地结了尾，免得玉渊将他打回大方剑里去。

　　不认识的故人认多了就这点不好，容易说起往事。

　　有些是想要她知道她却不愿知道的，有些则是连他们也不愿再提起的。

　　柔川看着手里的断剑，问玉渊：“非要认主才行？”

　　玉渊略有些犹豫，一则他并不喜欢则危一直围在柔川身边，但是若有则危在侧，多少也是对柔川的一重保护，从前的柔川或许不需要，而对于眼下的柔川来说，他认为是有必要的。

　　柔川点点头：“那就是不用认主也可以。”

　　则危对着玉渊怒发冲冠，这人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下总算是找到机会撇开他了。

　　玉渊却道：“其实认主也没什么坏处。”

　　则危一哑，这是天降红雨了，玉渊居然会帮他说话？

　　独孤北北在一旁不屑：“要他有什么用，连身体都没有的东西，拖累罢了。”

　　则危待要发火，却又忍住了，其实独孤北北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个拖累。

　　很好，柔川想，他们又想起了一段关于她的共同的记忆，还非常有默契地没继续说下去，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恰这时，终于有人把她从这个怪圈里解救了出来，素商在浮竹楼外请示玉渊，说是各大仙门找上门来了，要九荒仙境把他们的剑还给他们。

　　独孤北北嗤笑一声正要拔剑，忽而又想起来这是玉渊的事，跟他关系不大，再看柔川也坐着不动，于是也就不动了。

　　玉渊看着柔川，柔川有些疑惑地看回去，玉渊道：“那些剑是跟着你回的九荒仙境，你管不管？”

　　柔川觉得他这句话里有两个问题，第一，什么叫‘回’？第二，她为什么要管？

　　素商又道：“那剑有些是完好的也便罢了，还有很大一部分已经损毁，也包括之前因阻隔天河水而折断的剑，现如今剑的主人们找上门来，要九荒仙境履行诺言。”

　　九荒仙境的前任掌门，在天河水下丧生的太微仙尊，曾许诺天下，凡剑被损坏者，皆由九荒仙境赔偿。

　　柔川木着脸：“所以到最后还是要我赔？”

　　玉渊道：“我赔。”

　　独孤北北觉得有些不对，下意识地就凑了一脚：“我也赔。”

　　则危的危机感越重：“还有我。”

　　柔川点点头，“那你们去赔罢。”

　　独孤北北和则危还没反应过来，玉渊已经飘身而出，还顺手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将素衣换成了一身隐带流光的华服，看得这两人瞠目结舌，居然还带这么干的。

　　则危抱着剑就要跟上，独孤北北拦住他，道：“你还是安生些待着罢，你这一出去，谁都知道我师姐回来了。”

　　则危道：“我救你师姐的时候，该看见的都看见了，现在躲不躲都一样。”

　　独孤北北捂脸，他的确是不知道他师姐忘记了过去，不然说什么也不会把大方剑扛回来。

　　“再说，照眼下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他们不是上门来讨剑的，更像是来探虚实。”则危道。

　　独孤北北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这些人若单纯只是来讨剑的也便罢了，若是来寻他师姐的，他必然将他们一个个的打死在这里。

　　两人便都追着玉渊而去，忽而感觉到一阵灵力波动，以浮竹楼为中心荡开，飘向玉渊离开的方向。

　　则危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干嘛？”

　　独孤北北猜测道：“大约是想学一学怎么补剑？”

　　山外之山处，无数断剑冲天而起，虚浮在九荒仙境上空，玉渊独立剑下，要以一己之力修补所有断剑。

　　则危一惊，要是她学会了补剑，那他不是更没有竞争力了，虽然眼下也没有什么剑在跟他争。

　　他也不去玉渊那边了，反正有玉渊在，也用不上他一个快要便透明的魂魄，于是他扭头冲回浮竹楼，结果被一道屏障挡住了，差点将他直接撞散架。

　　则危抱着剑趴在浮竹楼外，进又进不去，还没法打断玉渊补剑，只能有些悲伤地看着柔川。

　　独孤北北站在山顶之上，远远看着玉渊操纵数万柄断剑，手把手地教柔川补剑。

　　补的还是他自己的剑。

　　补剑是个精细的活，非一时一刻能完成，要想让断剑恢复如初，其中要耗费的精力比之锻剑也不遑多让。

　　玉渊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同时修补所有断剑，就是在告诉这些心思各异之人，在开口询问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格在他面前问上一句。

　　他一剑斩灭无数飞升境在前，眼下又毫不掩饰地展示自己的实力，很难说没有威胁恐吓的意思在里面。

　　九荒仙境里寂静无声，已经等了数日的仙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那些妄图兴师问罪的，越发将头低了下去。

　　说到底，有人借剑亦是为了阻挡天河水冲向人间，而此次断剑乃是为了补天之举，非人为召用，而是万剑自愿，只因最后这些剑追随玉渊和他怀里的人回了九荒仙境，他们才上门来讨要。

　　神点化人间仙，本就是为了维护凡间安稳，保护凡人不受妖魔侵扰。

　　保护凡人才是他们成为仙人的最根本原因。

　　但是现在，无数仙人为了更进一步，将整个凡间置于不顾，甚至成为了为祸凡间的真凶。

　　被飞升境冲昏头脑的人渐渐醒悟过来，凡间之事已定，恶果已出，神谕殿若要问责天下仙门，也有据可依。

　　而九荒仙境的玉渊仙尊，将会是神谕殿最坚强的后盾。

　　是他这些年来深居简出惯了，他们大多忘了，曾经在浮山之上，以一己之力单挑众仙门的玉渊仙尊，从来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有再多的人再多的飞升境，都没有用。

　　玉渊补剑三日，将有主之剑归还，剩下的便全都留在了九荒仙境一座空山上，等待新的主人。

　　柔川也补好了沉光剑，她一松手，沉光剑便化作一道光飞至玉渊身畔侍立，他伸手握住沉光剑，两指抚过剑身，沉光剑感受到主人的轻抚，微微颤鸣，玉渊神色微缓，柔川补的剑无一分瑕疵，她头一次学这补剑之术，便做得这样好。

　　再看迟迟不肯离去的仙人们，玉渊冷了脸下逐客令：“诸剑已归，诸位请回。”

　　众仙人却仍旧不肯离去，如今泊伏山掌门勾结妖族对合力封印凡间天窟的仙人出手，这事需要一个说法。

　　而神谕殿因是众仙门共建，又因褚安仙长在补天一战中身陨，如今是一盘散沙。

　　九荒仙境也在脱身战事之后，自封山门，不见外客，若非他们以讨剑为借口，连玉渊的面都见不到。

　　凡间现下也是一片哀嚎，混乱不堪，又因有人受益于天河水，各地称王称霸者常有，短短几日，天下格局大变，分崩离析，灾祸尚未过去，战事又起。

　　这些事都需要人做主。

　　神谕殿一百零七位仙长，皆由诸门诸派长老担任，经过一役，因反叛或战死，已经去了一半有余，剩下的这些商量了许久，都认为该推一主事之人出来。

　　玉渊是他们现下最好的选择。

　　以泊伏山为首的仙人，虽暂时退去，但难保不会再掀起新的风浪，他们需要有所准备。

　　素商将众仙人迎进浮在祥云上空的大殿里，玉渊缓缓跟在最后，他不出这个头，就要有人对柔川发难，他倒是有心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有脸再逼她一次的，但是又十分不愿再看到这个场景，两相权衡之下，便只能由他出面处理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