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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最熟悉的陌生人

      [11]

      常念和迟叙开始形同陌路,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顾祺馨不知道她和迟叙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又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旁敲侧击地说:

      “退一步海阔天空,这世上哪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越不过去的坎呢?”

      他们两人可是这所学校里最被看好的情侣。

      面对好友的关心,她微笑,但不语。

      迟叙也越发显得沉默,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外,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沉默地学习,沉默地走路,沉默地打球,沉默地面对所有询问和关心。

      他和常念分手之后,他身上那种开朗热情的气息如晨雾般渐渐消散,而如今只剩下阴冷潮湿的心,甚至越加汹涌。

      他将自己掩藏在重重浓雾之后,像一棵挂满蛛丝的荆棘树。

      他不再在早操的队伍中偷看她,不再隔着汹涌的人潮旁若无人地望着她微笑。

      不再中午放学铃第一遍打响的时候就冲出教室,只为去食堂排队抢个好位置,就想让常念吃到最大的鸡腿。

      不再投进每一个球后扬着明亮的微笑冲着场边的她吹记又响亮又臭屁的口哨。

      他好像真的决定放弃她了,把她彻底剔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常念却还是忍不住用目光搜寻他的身影,望着他郁郁的背影、他冷峻的侧脸,一遍遍在心底说: 不要对我失望,不要放弃我,我们还会在一起,一定,一定……

      有一天放学,常念跟在迟叙的身后走出教室。

      看着他背着书包穿过长长的林荫道,看着他推着黑色的自行车从蓝色屋项的车棚出来,着他直起身体踩着车子,被风吹起的校衫像面扬起的风帆。

      突然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清冷的目光毫无预警地撞上常念的目光。

      常念惊慌失措地调转目光,等恢复平日淡漠的神情时才重新去看他。

      他远远地安静地望了她一眼,神情复杂,然后和他的朋友起离开了。

      天知道她要多么努力,才能挺直脊梁,绷住如常的表情,一步一步走回她的出租屋里,然后躲在薄薄的被褥里让自己脸上僵硬的表情,心上坚硬的盔甲,一点点崩溃,一块块龟裂。

      纪薇薇警告常念说:“ 如果你再用那种眼神看迟叙,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取消。”

      她说这话的时候,离高考还有七十二天,离保送名单公布还有三天。

      春日的阳光薄如蝉翼,在常念的眼底熠熠发光。

      她恨纪薇薇捉着我的痛脚摆布自己,但她更恨她自己,这是自已选择的路。

      常念眯着眼睛对纪薇薇笑,说:“ 我用什么眼神看迟叙了?怎么?我都那么践踏他的心了,你还是没办法靠近他吗?”

      纪薇薇盯着常念,眼神锋利如淬毒的箭。

      但只是极短的一个瞬间,她的神情又恢复为美丽纯情的少女该有的甜美笑容,她说:

      “常念,你其实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爱迟叙,最爱迟叙的人是我。我可以为他放弃一切,你却连一个保送名额都放不开。既然如此,你干吗不把戏做足点?不要先伤了他的心,后失了保送名额,那真是得不偿失。”

      常念沉默不语,纪薇薇又凑近她的脸,一只路膊搭在她的肩上,状若亲热地说:

      “对了,我得提醒你一声,我爸爸可是很希望把那个保送名额给我的,毕竟这几次我考得都不错,就算他把那个名额给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仍是眯着眼睛微笑,直到纪薇薇消失在常念的视野里,她才感觉到疼。

      紧紧握成拳的右手掌心里有四枚红色的月牙印,那是指甲抠出的伤痕。

      那一刻她不恨纪薇薇,真的,她恨她自己,懦弱的虚伪的,为了走捷径而伤害自己爱人的自己。

      三天后布告栏里终于贴了新的公告,粉红的底,黑色的宋体字,三个保送名额,她望着“常念”两个字看了很久很久。

      校园里的梧桐树开始大批大批地掉叶子,风吹过的时候就簌簌地掉,就像那些关于我的流言一样纷纷扬扬。

      “你知道吗?常念居然和迟叙分手了!”

      “不是吧?当初不是她死皮赖脸倒追迟叙才在一起的吗,怎么会分了呢?”

      “真的!我在六班的朋友说他们现在跟仇人一样,见面都不说话的。”

      “对对,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常念提的分手,明明是她对不起迟叙在先。”

      “啊,有八卦?她怎么对不起迟叙了?”

      “你不知道吗?顾昭昭爸妈不是死光了吗?本来她连学费都可能付不起,后来‘豁出去’ 了……据说现在有个大哥罩着她……”

      “看不出来啊,常念是这么有手段有心机的人。”

      “你也太天真了吧……”

      常念真的不是故意想听到这些八卦的。

      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么多“巧合”,那么多“恰好”,那么“恰如其分”的音量,让她那些窸窸窣窣的耳语所讨论的主角是她常念,那些指指点点的对象是她常念,那流言蜚语里不堪的女主角,是她。

      有一天中午时小悠很恼火地冲进教室,像个女金刚样充满暴力气息。

      徐亦然不怕死地问:“你今天吃火药了啊?好像快爆炸的样子……”

      时小悠瞪了他一眼,坐立难安地磨蹭了一会儿,终于站在常念面前说:“你就任她们胡说八道吗?那些人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简直太贱了!”

      常念合上书本,看着时小悠问:“ 你相信她们说的吗?”

      “当然不信!”

      常念若无其事地说:

      “这就够了啊。明白我的人自然知道那不是真的,不明白我的人我解释了也没用。扇她们耳光让她们闭嘴吗?她们肯定会在背后说出更难听的吧。”

      时小悠还想说什么,常念拉住她,说:“ 走吧,别为这些奇怪的人不开心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常念和时小悠边走边聊,头顶的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初夏的阳光美好得像一首诗。

      与她冷战了一个月之后,迟叙第一次主动拦住常念的路,问:“ 我们可以聊聊吗?”

      他脸上有摇动的细碎光斑,微皱的浓眉,冷淡又困感的深畔,充满男性气质的挺直鼻梁和刀削般的领角弧线,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趣膀,却又似落满了柔软的哀伤。

      时小悠捏了一下常念的手,然后说:“我有事先教室了,你们慢慢聊。”

      她看了常念一眼,然后掉头回教室。

      这个傻姑娘,她以为常念和迟叙只是因为误会而赌气,好好聊聊解开误会就能雨过天晴,和好如初。

      常念跟着迟叙走向教学楼后的小花园,因为是午体时间,那甲又稍显偏僻,路上都安静极了。

      灿烂的阳光劈头盖脸地落在他们裸露的皮肤上,似乎能闻到死皮被晒得翘起时轻微的啪啪声。

      麻雀在校头跳跃,蜜蜂围着一朵硕大的月季花嗡嗡地飞着,他们的脚步踩在草叶上,发出窸窣的声音。

      迟叙在花坛边站定,转身面向常念。

      白色校衫和黑色的布裤子,最普通的衣着,穿在他的身上却自有一种宁静贵气的气质,挺拔而葱翠的,他的右手旁刚好是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花,构图美得像一幅画。

      他望着常念,常念亦望着他。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但从她心里流淌过去的时候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而她希望是一百个世纪那么长。

      常念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一看迟叙了。

      以前他们好的时候还觉得对视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可是失去了才知道,原来能坦坦荡荡地直视爱人的眼睛、眉毛、鼻子,是那么的奢侈。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疲惫。

      常念笑了一下,反问道:“你希望我说什么?”

      他眉间的褶皱又深了几许,深得我很想贴起脚去抚平它。

      “常念,”骆亦航似乎是强按着怒气,一字顿地说。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那些变名其妙的流言是怎么回事,严格来说你和我已经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可是我就是他妈的贱,我就是他妈的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我就是他妈的想知道你现在到底好不好!”

      迟叙的修养一直比其他人好,以前常念激动或者生气的时候都会飙几句脏话,可是他从来不。

      因为很多脏话都是和“母来”有关,他不愿意亵渎,所以干脆控制自己不骂任何脏话。

      可是现在他连说了三句“他妈的”呢。

      常念没出息地又有点想哭,因为迟叙对她的心是那么的赤裸裸,哪怕被抛弃,被践踏,他仍是难以自控地关心着她。

      “再等等吧,两个月,不,只要再等一个月零十七天,我就把所有隐情都告诉你,哪怕你要打我要骂我我都愿意,只要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只要你肯原谅我,我会拿一生做补偿……”

      她在心里对骆亦航说了长长的一段话,而事实上我只是望着他不说话,眼底有泪光流动。

      最后常念只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爱我关心我,谢谢你走进了我的生命。

      然后她转身一步一步离开,迟叙在她身后静默着,如一尊石像。

      纪宇频繁地出现在常念的世界里。

      一开始是在校门口等她放学,或许这就是流言蜚语的源头。

      常念三令五申之后,他终于答应不在学校门口出现,但是常常坐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的阶梯上抽烟等她。

      他每次来看常念都会带吃的给她,有时候是一大包零食,有时是一只肥嫩的烤鸭,有时候是麦当劳的外带全家桶。

      常念说了几次不要他的东西,也请他不要再来找她了,关系仅限于“合作伙伴”,现在戏已落幕,彼此应该回归各自的人生轨道。

      他混他的“□□”,她做她的普通学生。

      可是无论她是好言劝说,还是撒泼任性发脾气,纪宇总是笑嘻嘻的,让常念没办法真的狠下心肠将他拒之门外。

      有一次被常念逼急了,他可怜分兮地说:

      “念念,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样的人?没钱没势,长得也不好看,用电视上的话来说,就是社会边缘人……我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普通的就行。 ”

      常念有时候很讨厌纪宇,因为每次看到他就会让常念想起自己和纪薇薇之间肮脏的交易。

      可是在她孤独无助的时候陪伴在自己身旁的人是纪宇。

      她赶他、她拒绝他,他始终笑眯眯的,带着点卑微和祈求。

      那一年常念十八岁,脸皮薄,心软,没见过太多人世险恶,以己之善度人,所以慢慢接受了纪宇的友谊。

      她想等自己离开这里,彻底地离开这里之后,我和纪宇自然会散失在人海茫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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