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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瓮中捉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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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龙一族一身鳞甲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唯有一处命门,却不为外人所知。就连化神期修士与之对站也颇为棘手,如今竟死了?!
这消息传开时,天一宗哗然。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那日修为勘破金丹期的修士,竟然是失踪多日的小师叔夏星!
她失踪之时尚且练气中期,十日不到她竟然连破筑基、金丹两层修为。有人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筑基修为,一辈子停在金丹门外,而她仅十日!恐怖如斯!
每个山头几乎都在讨论这两件奇事。
“你们说那孽龙不会是被小师叔杀死的吧?”
“怎么可能,那日妖族入侵,据说是小师叔和她夫君坐在黑凤的背上逃难,结果却误闯入阵,被封印于玉湖底。”
“那黑凤和孽龙素有恩怨,两相交手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两个同归于尽,小师叔得了那两妖的魔丹,修为才如此突飞猛进。孽龙死后便趁机逃出了封印。”
也有人酸溜溜道,“那两个大妖的魔丹,可是稀世罕有的宝物,竟被小师叔独占了。”
“听说这次妖兽发狂和孽龙破封,很大可能是宗门内出现了叛徒,里应外合。你们说会是谁啊?”
“谁获益最大,便是谁咯……”
“你想想,那位的夫君如果不是被妖族带着,怎么进得来……”
静谧的夜隔开了流言纷纷。
竹制的垂帐小床上,一盏昏黄的油灯在夜里闪动,微弱的光在床上那人精致的眉眼间跳动。
一双纤纤素手探上他额头,然后又被烫得一缩。
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阿姐!”
星夏听到杨桃的声音连忙迎了出去。
天一宗虽灵药众多,但是大多是修士的剂量,一般人若是服下去却是虚不受补的。方才托了杨桃去外门找找药,谁知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身后竟走出个美人来。
面若银盘,弯弯柳叶眉下,一双眸子亮若繁星。一身粉色桃花裙罩薄云纱,头上珠钗轻摇。恍若仙子下凡。
“这是花信峰的殷灵姐姐,她医术可厉害了。”
“小师叔折煞我了。”殷灵柔柔笑了笑,对星夏道,“我们年纪相仿,就叫我灵儿便好。”
花信峰殷灵,殷峰主的独生女。之前听曹小蛮提过,但此次却是第一次见面。
花信峰医修最多,殷灵能拨冗前来,星夏自是感激。
药修的修炼方式不同,看诊方式也与凡间不同。只见她一伸手,指尖便有绿色的藤蔓长出,探着头,叶尖盈盈覆在了陆行之手腕上,有绿色微光,沿着藤蔓流入他血脉。
那是药修的灵气。
殷灵最后把了把脉,又写了几味药让杨桃去花信峰拿。最后才宽慰道,“不用太担心了,只是风寒袭肺,我给了他一点灵气温养,加上药物辅助,应该很快会好的。”
星夏自然千恩万谢。
人走了,星夏才问杨桃,“你是如何识得花信峰人的?”
杨桃摇摇头,“我可不认识,人是长书师侄带来的。”
是了,之前曹小蛮就说李长书和这殷灵似乎是一对,看来确是郎才女貌。
可是又欠了一个人情,偏偏她最近身无长物,还真是苦恼拿什么还。
她揉了揉额头,最后守在床边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正想缩回手臂揉一揉。
手臂一沉,却是被抓住了。
那纤长的睫毛,仿佛春日的梨花微颤,睁开了眼。
“娘子。”他声音浅而哑,仿佛冬日落雪舔舐过耳边。一双眼迷蒙泛着水雾,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行之,你醒了?”星夏眼里藏不住的开心。
陆行之狠狠揪了一把胳膊肉,疼得五官扭曲,“哇,是真的娘子,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星夏笑出泪来,戳了戳他额头,“你个呆子。”
“我可是终于找到你了,小玉说会带我来找你,她真的带我来了!”
提到弑玉,星夏不由得沉下了脸。原来她们早就知道了她在缙洲,这是不敢亲自杀了她,只好一次次借刀杀人,没想到次次不成?
她们想杀她便罢了,竟然将无辜的人也卷进来。
星夏冷笑,“她可不是个好人,你日后不要相信她的话。”
“可是我找到你了啊。”
他应该骂她自私,骂她无情,而不是用这样专注的目光看着她。
她于心有愧。
陆行之一下子坐了起来,一双清澈眸子睁大,“娘子不想行之吗,行之好想娘子,好想好想!那个姐姐说要带行之找娘子,行之就跟她来了。”
他说得直白,令星夏耳垂不禁一红。
“娘子,这不是在梦里吧,我真的找到你了吗?”猛地拧了自己胳膊一下,然后疼得美眸泛泪。
“是真的。”她轻柔地拨开他额头的碎发,情不自禁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他眸子泛着清灵的光,却一瞬间失了焦距,像是成了雕像一般,半天不动。
她不禁掩唇一笑,一双眸子弯若皎月。
“娘子~”
“嗯?”
“娘子~”
“怎么了?”
“娘子~”
“到底……”
还未出口的话被他吞吃进腹里,他的动作生涩而莽撞,就像抱着骨头乱啃的大狗。
这回轮到了星夏睁大了眼,她琥珀色的眼眸就像透亮的水晶,夜晚的灯火与繁星都坠入了她眼里。
少年的嗓子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呜咽,仿佛难受至极。
星夏心底一软,眨了眨眼,微微启唇,稍加指引……
陆行之的双睫如轻颤的蝶,陷入了欢愉与兴奋的狂乱。
门笃笃两声轻响。
惊得星夏慌忙将他推开,双颊如染霞绯红。
只留某人怔怔看着那殷红的唇,见她没有训斥,大狗一般又朝她凑,刚碰到鼻尖,却被她指尖一点,隔开。
星夏瞪他,美目含嗔:“坐好。”
杨桃开门时候,大概是瞥见了什么,哐当一声又将门关上。
这样欲盖弥彰!明明没有什么,都被弄得有什么似的。
星夏双颊染晕,不自觉清了清嗓,让自己尽量神色如常,唤道,“杨桃,何事?快进来吧!”
杨桃缩手缩脚的走进来,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二人,嗓音有些促狭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
“是。”“怎么会……”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星夏咬牙,美眸微倏,“你睡好。”
在她的威视下,陆行之委屈地躺下,一把将脸盖了去,却又不时露出一双眼,定定看着她,似乎怕不小心就丢失了这好不容易寻到的宝贝似的。
杨桃捂嘴偷笑,方才来时的坏心情都冲淡了不少。
“阿姐,要不我在外面等你们吧?”
一个二个真是讨打!
为了防治陆行之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星夏挟着她臂膀出了门,“到底有什么事吧?”
说到这事,杨桃就气得拧起了眉,“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流言,说姐夫是妖物来的,现在宗门内到处都说你勾结妖物,意图不轨。还说……”
杨桃顿了顿,似乎思忖着该不该告诉她。
“还说什么了?”
杨桃低声道,“他们说后山妖物发狂和孽龙破开封印都是你所为。现在以玄石峰为首的一帮人堵在掌门的青阳殿门口,要求严惩你。”杨桃一边说,一边看着她的神色。
星夏面色一沉,两弯远黛紧锁, “行之确实是妖物带进来的。”
“但是后山妖物发狂和孽龙破开封印之事,我确不知情。”
“我就说嘛,阿姐怎么会与妖魔扯上关系!必是那些东西抓了姐夫来威胁姐姐。”杨桃脸上满是对妖魔的蔑视。
星夏心底苦笑,也不知杨桃日后若是知道她也是魔物该是如何。
“那造谣的人必定是嫉妒阿姐破境神速,竟编了如此恶毒的谣言。”杨桃顿了顿,眉头也故作老成的皱了皱,“只是谣言纷纷,说不定师傅和掌门会对你用真话符询问。”
星夏脸色一白。
真话符,对于跨境界的来说,存在绝对的压制,对于提问者的问题,有问必答。可是他们会提什么样的问题呢,再者,如果他们对行之用真话符呢,那她的身份将暴露无遗!
她该如何是好?
巍峨的妖都不夜城,此刻像陷入了永夜。
那些被摧毁的建筑与房屋经过修修补补,总算能住人了。可是,夜里却多了许多驻卫军,不准各妖夜里出行。
特别是月圆夜的几晚戒备更甚。
一队队的妖兵将妖都围成了铁桶。
一幢废弃的住宅内。
一只肮脏的鼠从沟渠里爬出,在夜色掩映下迅速飞跑进了一旁的厢房内。
入得门去的一瞬间,那小小的身躯竟忽地暴涨,成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灰衣男子。
屋内昏暗,一个身影隐匿在暗处。
灰衣男子跪下。
“探到什么了?”那嗓音微尖,如利刃刮在砂石上。
那眼睛滴溜溜转了转,却只战战兢兢盯着面前的石砖,“回大人,前几日圣殿进去个道士,至今没出来,还有苏伦大人从仓库调了不少安神、止疼的药物进殿。”
“就这些?”那声音有些不愉。
鼠妖额头冒冷汗,忙道,“圣殿这几日守备最严,苍蝇都飞不进去。属下实在是探不到更多消息了。”
圣殿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戒备如此森严,难道真如传闻所言,新皇神魂不稳,月圆夜便修为大降?
可若真如此,那人该隐而不发才对,这般大张旗鼓,倒像是引君入瓮。
他背着手,在黑夜里来回的走动。
他那日让梁云敬献引魂灯,来试探新皇的态度。可是梁云竟命丧他手,此后也没人来询问关于引魂灯的密咒。难道他料错了?难道新皇并不需要引魂灯?
妖都一日日平静起来,新皇甚至没有打压各大妖族世家,可越是这般平静,也越让他坐不住。
宅子外面的结界如水一般微微一动。
老者神情一肃,眼中闪过幽深狡诈的光,一挥手,那鼠妖已身首异处。
另一个黑影推门而入,甚至看也没看地下的尸首,趾高气昂道,“君上已在妖都外集结了几万兵马,只等着丞相打开城门,到时候将那蛇妖一网打尽!”
原来那老者竟是之前的妖都右丞老狐狸胡寿。
黑影一步步逼近胡寿,低声道,“现在正是需要丞相忠心的时候,丞相的一家老小可还在城外等着你呢,希望丞相别让君上失望了。”
说完,黑风一闪,消失在了夜色里,竟是用离魂术进的城。
圣殿。
以前供妖皇享乐的花液池,被注入了深寒的极地寒冰水,水面上寒雾阵阵,冻得人须发皆白。
一妖被儿臂粗的镣铐锁住,泡在池内,精致的面容在氤氲的雾气里,显得邪气而冰冷。
他的乌发、长睫上落了细密的霜,额上的发被冷汗浸湿,苍白的唇紧抿,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君上,你为何不问那老狐狸要密咒,若是能用密咒启动引魂灯,你立刻就可以结束这种痛苦了。”时川半跪在池边,低着头,问出心中的疑惑。
“他没有主动给出密咒,便是在试探,看传言是否属实,他若知道我神魂不稳,给出的密咒也未必会是真的。”冰寒的池水里,苏荷缓缓睁开那昳丽的长眸,杀意弥漫。
“你就等着吧,就这两日,就能看出他的选择了。”他嘴角噙着笑,有些漫不经心道,“那些蠢蠢欲动的,又该杀一批了。”
时川仍旧有些没想明白,可是有些事情也不用他明白,他是他手里的刀,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
还没有等到两日,第二日黎明,正是所有妖类最倦怠的时候,城外的六万妖兵发动了奇袭。
有人从内破坏了刚刚加固好的城门大阵,将渊离带领的大军放进了妖都。
“看吧,来了。”他的眼中隐泛血色,皮肤却苍白得骇人,仿佛地狱爬出的幽冥。
外面杀声震天,他缓缓地从池中出来,着衣,戴上了那张骇人的面具。
长长的宽袖垂下,拖曳出巨大的黑影,他缓步走在空旷的廊上,两旁巨幅的彩绘染了血,显得美丽而诡谲。
走到殿前时,四周的殿宇檐角上飞身而出众多身着甲胄的妖兵,数千张注入了妖力的弓箭如飞蝗过境,织成了密不透风的网,朝他罩下!
他周身亮起莹白的结界,可那薄薄一层的结界,昭示了其虚弱的妖力。
又一波箭雨至,妖力骇然如星河坠地,结界如琉璃,轰然碎裂。
数只箭矢穿过他胸膛,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里衣。他抬起头来,眉头紧皱,薄唇微扯出桀骜的弧度。
渊离人在半空中俯视他狼狈的样子,□□坐骑双头狮踩着云头,威风凛凛。
“区区一千年蛇妖,敢与吾抗衡?”渊离轻蔑地笑道,“只要你肯从我□□钻过,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这个提议不过是捕食者吃掉猎物前,出于愉悦的逗弄。不管他选不选择,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竟然敢在他外出时鸠占鹊巢,他会让他知道这么做的代价。
妖兵呈包围之态,一圈圈围了上去。
苏荷抬起头来,眼中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
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一条丑陋的大黑蛇忽地出现在众妖面前,那蛇妖如水桶粗细,一摆尾竟甩开了一排妖兵,将逼近的包围圈挣出个豁口来。
不过是眨眼一瞬,竟朝大殿内逃去。
渊离冷笑。
这蠢蛇还真慌不择路了,殿内可没有密道,简直是瓮中捉鳖啊!
他骑着双头狮随即追入。
然而,入殿的一瞬间,周围空气一颤,仿佛有无形的力将所有的空气骤然压缩。
渊离想动,却惊骇地发现,身体仿佛重逾千斤,微微动一下手指便好似耗光了所有力气。
大殿在轰然巨响中倒塌,四散的灰尘里,无数的灵石亮起莹莹白光,一点点勾勒出脚下繁复的阵图。
坐骑双头狮此时已经七窍流血,全身骨骼在一寸寸碎裂,如一滩烂肉倒在他脚下。
巨大的压力令他眼角血红,如困兽一般蜷缩起脊背,双手青筋爆裂,脚下的青砖一寸寸碎裂。
这是个什么阵?他心底骇然。他此刻才知道瓮中捉鳖,原来那只鳖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