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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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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川在五月初又过来了一次。
田霏陪他在学校里散步聊天,为了得到更好的安静不受打扰的交谈环境,他们总是走人少的僻静小道。树干的枝丫遮挡住一部分路灯的光亮,月明星稀。此前李益川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联系田霏了,连春节也没有消息。
田霏:“我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你们的新闻,说又破了一个大案。”
李益川:“嗯。代价也很惨重,老赵负了重伤。”
“老赵,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位老警察吗?”
“嗯,伤在右腿上,差点截肢,估计要修养两三个月才能恢复了。”
田霏停下脚步,她从头到脚把李益川全身看了个遍,担忧地问他:“那….你没事吧?”
“我没事,受了点轻伤。”
“啊?在哪里?给我看看。”
“真没事,在胳膊上,早就好了。”这几天热起来了,李益川穿了个短袖。田霏一定要看,她抓住李益川的右胳膊:“是右边吗?”
“左边。”
田霏又看他的左胳膊,果然留下一道疤。田霏伸手抚摸:“益川哥,你还是想办法调回来吧,太危险了,你回来做个普通警察也好啊。”
“危险我就回来啊?那危险的工作都没人干了。”李益川微笑:“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学生还难管吗?”
“唉,我们学校,你还不知道吗?民族成分比你们那边还复杂。”
“他们能出来上大学,也不容易的。你们也是,为我们民族地区培养和输送人才,你们的工作很伟大!等杨易他们毕业回去,我们又多了几个好帮手。”
……….
两人聊着聊着,走到操场边上一栋待拆的老教学楼,这栋楼修建于五十年代初,现在看着都快要坍塌了。走着走着,田霏看到拐角夜色阴暗处冒着零星的微微火光。
“前面怎么起火了….”她大跨步前去察看。
李益川:“慢点,这儿太暗,别摔着了。”
田霏摸索着找到火光来源,火堆旁边竟然是她熟悉却想也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一个人-------黄艾丹。她看到田霏突然从黑暗中冒出来,吓了一大跳,仿佛看见了鬼似的,脸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田霏观察了一下四周,只有黄艾丹一个人,火堆旁边还放着一个编织袋,散开的,里面有些衣物,她在地上找到黄艾丹刚才使用的小竹竿,在火堆里拨弄了几下,发现正在烧的,是衣服!
田霏问:“你为什么把这些衣服烧了?”
“我….我不要了,嫌占地方。”黄艾丹吞吞吐吐地说,身体却在打哆嗦。田霏觉得她过于古怪,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便蹲下身将编织袋里的衣服扯了几件出来,借着火光,田霏看到这些衣服虽然是完好的,样式却比较土气了,像是十多二十年前的款式。
“这衣服是你的吗?”
黄艾丹点头,又摇头。
田霏加重了语气:“说实话,衣服哪来的?”
“是…..是….袁师母给我的。”
“袁师母给你的,你为什么烧了?”
“我用不上,这些太旧了。”
“你用不上你就烧了?你起码可以还给他们吧。你…..你太没良心了…..你的冷漠让我感到害怕。”田霏往后退远离燃烧着衣服的火堆,呼吸急促起来,气得说不出话。她失望地紧闭双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转身走了。她不知道,黄艾丹还有多少匪夷所思的事情会冲破她的底线。
李益川也转身跟着她:“霏霏,你别急,学生犯了错误,可以慢慢教嘛,你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呢,别吓坏那孩子。”
“她会被吓坏?呵呵,这是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太伤我的心了。”
“怎么了?她不就烧旧衣服么?”
“你没听她说么,她烧的那些衣服,是袁师母给她的,肯定是袁老师的女儿以前留下来的衣服,二老估计也没多想,可能害怕她没衣服穿,好心给了她,她嫌过时了,不愿穿,也不能把人家一片好心给烧了吧!”田霏几乎是呐喊着解释的,她真为二老感到不值啊,一片心意被黄艾丹给这样作贱了。
“唉,民族地区来的孩子嘛,你也知道,有些孩子不懂礼数是有的,你也别生气了,慢慢教呗,别急啊。”
“你别给她找借口了,不懂礼数不等于可以随意糟蹋别人的善良,这样的学生让我感到丢脸。袁老师夫妇本来就节俭,又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自己的衣服也是很多年前的穿了又洗,洗了又穿,时代变了,可二老没变,他们怎么知道现在的学生,会嫌弃旧衣服?就算嫌弃,这些旧衣服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行了,消消气,犯罪分子还能被改造呢。”他们沿着路灯,走到学校操场的观众席台阶上坐下。
田霏情绪还是没有平复: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伤透人心的事情了,唉,我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屡教不改的人。”
“要怎么安慰你呢,这个学生,只是还不懂得感恩嘛,比这个严重得多的,我都见过,贫穷,自尊心强,身上也许还有各种各样由于贫穷带来的毛病。慢慢引导吧,有点耐心,他们会改变的。”
“嗯。”
回到宿舍,田霏很后悔,实际上刚才李益川劝她的话,她完全没有听进去。她陷入深深的悔恨里,恨自己当初对黄艾丹的包庇,真想把这个学生给退走,可现在又怎么退呢,她现在的行为,只不过就是没有良心,不会感恩罢了,达不到退学的条件啊!越想越后悔,还不如开学那会,借着偷东西那事,给她退回去呢。这是多么大的失误啊,自己居然妄图想把一个小偷给教育好,想到这里,不禁苦笑。怎么会天真的认为,她是能被教育好的学生呢?就像边珍说的:“有些人的恶,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对人性的判断,她竟然不如一个小女生了。田霏想把这件事告诉袁教授和夫人,将黄艾丹从她家领走,又怕伤了两位老人的心。可让她继续待在袁教授家,万一又偷了东西,自己可就好心办了坏事,太对不起老师和师母了。田霏抽了个空,去看望了袁老师夫妇,婉转地跟师母说,家里值钱的东西尽量放好,最近学校治安不太好。又问起黄艾丹的情况,师母说:“这个孩子嘛,做事情很认真,打字越来越快,做事能力很强。就是…..性格有点怪,有点孤僻,不爱讲话,是不是你们课程安排太多了,把孩子都给学傻了?”
“要不,我把她领走,重新换一个?”
袁师母连忙说:“哦,不不不,我没有说她不好,这不是和你在交流么。这个年纪的孩子嘛,性格乖张一点也正常。别急,我看老头子有时候故意给她看些书,读书多了,慢慢就沉稳了嘛。”
“这个学生….确实有些问题…”田霏还想说,袁师母却阻止了她。
“不碍事,这个年纪嘛,是该有点性格,如果一个学生凡事言听计从的,没有自己的想法,像个机器人一样。那你们作为辅导员的,更应该担心了,这种人怎么托起祖国明天的辉煌?你说是不是?”
“师母,您真的把贵重物品都放好,万一掉了不好说。”
“家里有啥可偷的呀,全是书,没事没事。”
田霏也不好挑明了说,只好嘱咐两位老人家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给她打电话,就退了出来。
某色去附近的食品批发城买来几箱子葡萄干,还有几箱盗版书,塞满了男生宿舍左右两排床铺之间的空地。朱建凑上去看箱子上的包装:“葡萄干!”伸手就要拆包装。
某色:“只能拆这箱哈,吃完没有了!别偷拿啊。”
赵成浩: “你剩下这几箱,是要留着孵小葡萄干的?”
某色:“去你的,你懂个铲铲。”
朱建把大包装拆了,里面是小包的葡萄干,绿色,长粒且颗粒饱满,看起来是不错的上等货。他给每人都扔了一袋,大家都拆开品尝。
杨易:“吐鲁番的葡萄干!味道不错嘛!”
陆有鸣:“我就说嘛,边疆多好物!我们那边,好东西就更多了,我们那儿的牛肉干……”
林晓风:“行了,别吹了,耳朵都听得起老茧了。”
某色检查了一下这几个箱子,把它们都给堆放整齐,转向杨易:“哎,杨易,李益川住在哪个宾馆啊?他啥时候回去?”
“在民族一条街那边,怎么了?你怎么关心起他来了?”
“这几箱货啊,让他给带回去。回头你帮我搬到他车上。”
“带回去给你妈啊?”杨易故意逗他。
“你明知故问嘛!我妈才不吃这玩意,更不看书。给耿措的孩子!”某色耸耸肩,故作轻松满不在乎之态。
“你不是说他们是一群小白眼狼么!”
“杨易,我抽你,你信不信!”
杨易却一边吃葡萄干,一边偷乐,抬头低头之间,看着某色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某色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干脆逃出寝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