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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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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科考完,大家都欢呼雀跃。赶紧买火车票回家过年了,那时候买火车票,不像现在网络上直接购买这么方便,是要凭学生证,去火车站排队购买的,票很不好买,因为很多被一些“黄牛”先屯在手里了,“黄牛”就是倒卖火车票的人,他们先把票都买在手里,再以高出几十块钱的价格卖给学生,那时车票并不是实名制的。某色尼坤也做了一把“黄牛”,他用这学期赚到的钱作为本钱,准备到火车站熬夜倒票。
这时候是隆冬,冷着呢。某色裹着厚厚的棉大衣,带了点新疆馕饼,保温瓶装着热水,再拿上条毯子,在候车室熬了几个晚上,因为要赶在第二天上午售票窗口一打开,马上就冲过去排队。他是穷地方来的,吃过苦的人,这算不得什么,他根本就不感觉到苦在哪里。就这样倒了好几批票,拿到学校都顺利脱手了,又赚了一笔。
所有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某色也准备回家,他认识彝学院的几个老乡,这半年和他们打得火热,有一个大哥叫沙马曲比,弄了他叔叔的旧面包车,就等着某色的票卖完一起回去,这把某色给感动得啊!
这次回家的行程,更加深了他们老乡之间的情谊。
民院的学生,并不是每位同学过年都回家的。有些边疆来的,单程需要三天的火车,并且本民族也不过农历新年的,还有一些穷得没有路费回去的,需要留在当地打工赚生活费的,就都没有回去。每年如此,总会剩下那么一批留校过年的同学。黄艾丹,陆有鸣和艾琳娜都没有回去。黄艾丹在老教授家和他们一起过年,倒也不显得孤寂,她过了出生以来物质最丰盛的新年。陆有鸣和艾琳娜则和其他留校同学一起过,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学校领导和各系领导,辅导员等要到一食堂大厅和同学们一起包饺子,吃团圆饭,这是民院的惯例,今年也一样,陆有鸣和艾琳娜坐在学生中间,他们每人都领到了学校发的五十元过节红包,餐桌上摆满花生瓜子,正前方摆放了一个大电视,供同学们观看春节联欢晚会。没回去的学生也多,热热闹闹的。田霏也来了,夹在学校领导中间,给留校同学拜年,傍晚时分才离开学校!
其他同学呢,离家半年的他们和家人聚在一起过年,自然是很开心的。日子过得很快,加上寒假也没有暑假那么长,大年三十一过,离返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们也开始想念才建立起感情的同学,又盼着返校了。
冬去春来,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已然结束,新学期又开始了,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故乡返回。二月下旬,晨曦的阳光软软的,微风初起,校内的草木又恢复了郁郁葱葱,小草钻出了地面,所有的枝丫都冒出了新芽,眼前千片万片小小的嫩绿叶子,田霏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真的来了。她比学生们都早到校,正穿梭在学校的花木中,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班上的学生,这种急切的心情也好像要随着春风发芽了一般。她今天完全是早春的打扮,一条白色连衣裙,穿了白色的打底裤袜,上身搭一件浅绿色的毛衣开衫。校园里人又少,一眼就能看到她,除了田霏,其他班的辅导员,还有一些行政工作人员,也已经提前到校。
过了一个年,旧的流言并没有止住。田霏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几个女教师在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依稀有些尖锐的笑声随风传来。人性的丑陋,知识分子也不例外。田霏真的是很无奈,刚才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只好收拾心情,回宿舍再也不出来了。
某色倒是回来得早,他在家都坐不住了,整天想着回来挣钱,刚好杨易约他早点来,他就和杨易一起坐汽车回来了,和周墨云同一天到学校。杨易被等在校门口的墨云拦走了,这一天阳光依旧很好,杨易躺在草坪上,墨云坐在他的身边,两人正在讨论假期读了什么书。
上学期期末考,他们两人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像杨易这样的学生,田霏是不用担心的,他基础比较好,又肯学,愿意学。她担心的是某色尼坤这样的学生,基础差,本身也没有学习的意愿,连混个60分都成问题。期末成绩出来,某色和好几位来自偏远地区的同学,都有好几门课没过关。《语言学概论》简直是一塌糊涂,某色只考了30多分,文学史也考得很差。考试前田霏找某色谈过,他说语言学实在太枯燥,并且学了没用,他看不懂,也懒得学。成绩出来果然不太理想。田霏感到,这学期,纪律和学习要两手一起抓了。
某色回寝室放好东西,转身出发到学校北门坐公交车去批发市场。
从学校门口到公交车站有一小段距离,他吹着哨子东张西望地走着,一个低头发现路上有一叠人民币,不同面额的放在一起,看起来数额不小。某色心想,不知道是谁掉的哈,因为怕被风吹走,他蹲下捡起来准备原地站着等失主。
地上的钱还没捡完,某色左右两旁突然闪出来一男一女。男的穿个夹克,头发乱乱的,女的化个大浓妆,那女的声音很夸张:“啊!原来掉在这儿了!”
某色:“是你们掉的钱啊?”
男人:“对对对,我刚发的工资,叫我老婆好好保管嘛,这没用的女人掉了都不知道。”
然后女人就从某色手里把钱抢过去,埋头认真地数着。
男人在一旁对某色说着一些谢谢的话:“真是谢谢你了,小兄弟,你真是个好心人。”
某色回着:“没事儿…..这些钱真是你们掉的吗?”
男人:“小兄弟,看你说这话,不是我们掉的,谁掉的啊?我们才往前走几步,就发现钱掉了,这不赶紧的回来找了么。”
此时他老婆数完钱了,一声尖叫:“老公,你快看看,不对,这钱不对,少了一千块。”
男人:“是吗?给我看看。”男人接过来又数了起来。
女人就开始拉着某色胳膊哭天喊地了:“这可是我老公做了半年工才攒下来的啊!小兄弟,你把那一千块也还给我们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某色:“什么一千块?我从地上捡的都给你们了啊,一共就这么多。”
此时来了几个围观的路人,女人哭喊得更厉害了:“你胡说!就是差一千块。”
男人数完后:“的确是少了一千块,小兄弟,是不是你放兜里了?”然后就伸手往某色兜里掏。
某色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八成是个骗局。那年月,这种骗子坑人的把戏刚刚兴起,还没有被人识破,也有可能新闻报道过,但作为大学生的某色,他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去判断出这是一个骗局。
那男的果然从某色裤兜里掏出来一些钱,不多不少,刚好是一千多块,这是某色刚从取款机提出来,准备拿去进货的钱。男人扬起声音:“你看你看,你还说你没拿,不是在这儿么,小兄弟,你怎么能这样,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
某色怎么能容忍别人冤枉他,还在他兜里掏钱。这个骗子,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诬陷他,还企图想拿他的钱,这不是抢劫是什么,他是万万容不得的。
某色一把握住男人拿着钱的手,他使劲用力,疼的男人眼泪要蹦出来,某色的手劲是很大的,像要把男人的手腕给捏碎了。
女人拉扯某色,某色松了手。男人却捏紧了拳头,狠狠地朝某色胸口过来。
某色一闪身躲过了:“你他妈找死啊!”
再一飞腿把男人踹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叫,某色怒火中烧,准备打到这骗子满地找牙。
幸运的是,这时候学校门口执勤的保安听到同学报告,说疑似本校学生和外面社会人士起了冲突,保安赶紧过来看,及时制止了某色,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两夫妻一听某色是该校的学生,更不依不饶,拉着保安说你们的学生偷拿了我的一千元,非要学校出面,让这个学生赔他们的钱。女人哭哭啼啼地数落着她的辛酸,闹到了保安室,两人赖在那儿不走了。
双方争执不休,没个定论,下午的时候,某色的辅导员田霏也来了。
田霏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学生的,从头到尾,她都坚持某色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中间绝对有误会。
保安说:“那现在双方各执一词,怎么办?”
田霏坚持:“报警!等片警来处理。”
那女人说:“不用惊动警察,你让学生把我们的钱还了就行了。”
田霏偏不,当场就打了电话。
骗子都是怕警察的,女人开始虚了,片警还没来,她声音不自在地说:“算了,算了,老公,我们走吧,一千块嘛,当你帮这个学生了,这学校都是穷学生!”
某色怒目:“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拿你们的钱!不说清楚,不许走。”
田霏也认为,事情应该有个真相,还某色清白。
没想这对骗子夫妻,借着上厕所,偷偷溜了。象牙塔里的人,毕竟还是比人家少些小九九,事情就只好这样不明不暗地结束了。
是呵,怎么自己和保安,都没想起报警处理呢?
这件小小的事情,田霏的随机应变以及她对某色的信任和支持,使某色很感动,他对田霏的尊敬,一点点在加深。
最后一个回来的是柳冬,她熬到最后一天才上了火车,一来舍不得离开男朋友,二来假期快结束的那几天,发生了一件她放不下的事情!
她和男朋友去镇上赶集的路上,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羊羔!他们把它带回来治疗,伤还没好全呢,柳冬的心思都在这小羊身上,所以她想多照顾几天,等看到它好起来再走。
当被室友逼问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的时候,她说出了这个关于小羊羔的故事,把女孩们给羡慕得啊!恋爱中的两个人,有了个共同牵挂的小东西,它受了伤!
林楠说,我想起了小时候学的一篇文章, “巴特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咩咩的叫声。他东找西找,在一条小沟里找到一只小羊羔”,后面的内容不记得了!没想到真有这样的事!?
后来,这只小羊羔获得了全寝室女生的关注,她们总是催促柳冬写信去问小羊的情况,好一些了没啊?喝奶了没?喜欢吃什么?
柳冬的男朋友特意在信上附了一张小羊的照片。直到很多年以后,她们都对大学里关于小羊的这件事情记忆犹新,这远方的小东西触动过她们柔软的心,点缀过她们的青春岁月。
林晓风这学期一开学就迷上了红楼梦。
没事就躲在寝室看书,赵成浩扯过来看,是《红楼梦》,这不是女人才看的书吗?男生们都笑他,尤其某色笑得最夸张。
林晓风不屑地反击:“谁说女人才看,那些红学家都是女的?不懂别说。批阅十载,增删十年,知道不?就凭这一点,现在没有一个作家能做到。”
只有杨易点了个头表示支持他,杨易还问他:“晓风,你不是说想写小说吗?什么时候动笔啊?”
“急啥?哥们在打腹稿。”
其实这时候,连杨易都没想到,大学期间林晓风真的能写成一本小说。
春天,爱美的女孩们都开始打扮起来了。
天还有些冷,有时候出门需要套一件薄风衣。
很难想象,八卦的林楠也有那么心细的时候。她把母亲过年给她买的几件时髦的风衣悄悄收进了衣柜,这些衣服不适合在同学当中穿了,那么的格格不入。这个是她上学期观察柳冬做出来的决定,柳冬柜子里有好几条漂亮的连衣裙,初秋,正是合穿的时候,裙子外搭个薄外套或者薄的毛衣,又活泼又好看,但她从来没穿过。柳冬发现室友和班上的同学都穿得很朴素,她这些服饰豪华了一点,于是就收了起来。
大学几年,家境好一些的柳冬和林楠,都尽量穿得跟同学差不多。
柳冬还注意到了,每次说要出去吃饭聚餐,艾琳娜总是说外面的东西不清真,她不去。
王念茹就说,我们就找“清真餐馆”,学校附近有几家。
艾琳娜又说:“也不知道是真清真还是假清真,我还是去回民食堂吃吧,你们去吧。”
缺少艾琳娜的聚会进行了几次,柳冬慢慢觉出来了,艾琳娜不参加的真正原因,部分因为食物清真问题,更多的是由于不想多花钱。
所以后来,当大家再次提到出去聚餐,柳冬就说:“我建议,我们去食堂打回来,在寝室里面一起吃得了,这样的聚餐更舒适更有意义,大家聊着天,穿衣服也可以随便一点。”
吴天娇说:“对呀对呀,我也觉得,翘着二郎腿吃都行。”
室长的决定大家一向都是赞成的,虽然除了林楠,其他人都没发现这里面的秘密。
难得柳冬,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这样替人着想。
继澡堂偷窥事件后,女生宿舍又发生了另一件惨案:自行车连续被盗,丢了七辆了!并且都是在女生宿舍楼下丢的。邪了门了!
先是柳冬,然后是林楠,现在吴天娇新买的一辆新自行车,停下楼下才不到十分钟,上楼一趟下楼再看,没了!
丢车的时间都还在是傍晚天黑以后,女生宿舍丢得最多,什么人干的?大概率是校内人员了。
男生们再次下决心,一定把这个盗窃案给破了! 于是又像上次一样,吃过晚饭就在暗处蹲点。蹲两三个小时没动静,朱建都烦了,说有蚊子咬他,陆有鸣吼他说,废什么话,这时候有什么蚊子,别动!
然后又继续蹲着,这破案侦查工作真是不好干啊!
夜里十二点多,学生都睡差不多了,连宿管的灯都熄了,几个黑影鬼鬼祟祟地在女生楼下窜,401宿舍目睹了盗窃的全过程,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很专业的那种大剪刀,直接把锁给剪开,放车筐里,一辆接一辆地剪,然后一人跨上一辆,准备骑着走。他们就在这时候被陆有鸣他们控制了!
杨易和某色拿手电筒一照,啊?居然是熟人!
是某色的老乡沙玛曲比和他的几个小弟,吉木,阿伍……还有几个某色叫不上名字。
某色:“怎么是你们?”
沙玛曲比一见是某色,表情放松了下来,用那种混子的语气跟某色打招呼:“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某色:“你们拿自行车干嘛?”
沙玛曲比:“最近手头…..有点紧…..”
某色:“那跟我说啊,干嘛……”
吉木:“是是是…….我们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某色转向他的几个同学:“放了他们!”
陆有鸣不愿意:“我觉得还是应该像上次一样,交给保卫科处理。班长,你认为呢?”
杨易:“我同意!”
小伍:“杨易,都是老乡,何必做得那么绝呢?”
某色憋着声音:“我说!放了他们,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我向你们保证,他们……不会再有下次了。”
男生们只好松了手,双方各自散去。翻进宿舍,朱建还在愤愤不平:“蹲了一晚上,好不容易逮住,又把贼给放了!我白挨蚊子咬了。”
某色:“少废话!”
杨易:“某色,这次算是作为老乡,我们给他们留了面子,这事儿,就这样算了。以后…….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少和这些人来往。”
某色:“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