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16、第十六章

　　田霏依然被流言困扰着，关于她走后门当辅导员的传言，持续发酵，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按照同事们的说法，如果后台不够硬，谁敢包庇入校就偷窃的学生！田霏被这些流言蜚语弄得困苦不堪。有一天，她独自在学校林荫路下散步，黯然神伤。她的辅导员郭美玲刚好经过，发现她的反常。于是就问她：“怎么了？还是为那些谣言的事情吗？

　　“嗯，有点吧。”

　　“别往心里去，做好自己的事情，时间长了，别人就没话说了。”

　　“郭老师，我当年考试，您那边有没有因为....因为我.....因为我是您的学生....”

　　“绝对没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你是凭自己的实力留校做辅导员的，笔试是封了姓名阅卷的；面试嘛，虽然面试的老师当中，很多都认识你，但他们也是凭借对你的了解做出判断，知道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才把你留下来的。”

　　“嗯，那就好，我想您也不会。”

　　“你不要有思想压力，这件事情我会找机会跟书记谈谈。这种不靠能力，靠后台的言论，再散布下去会对学生造成不好的影响，也该纠一纠了。”

　　墨云发现，最近杨易在书城，总是翻阅一些关于耿措州，关于毒品，艾滋病的书籍，同时会认真地做一些笔记。在墨云的询问之下，他更加深入地向她讲述了耿措的事情。墨云非常震动，也是在这一次，她知道了，杨易毕业之后，大概率是不会留在城市的。

　　除了这些，杨易对于专业课的学习，也非常认真，那套《中国文学史》，不到一学期就被杨易给翻烂了，几乎每一页上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作了工整的笔记。黄艾丹有一次在课间教室无人的时候，看到过课桌上杨易写满笔记的书，暗自下决心，自己也要像他这样，把功课学好。

　　快期末了，田霏决定召开一次班会，说一些复习迎考的事情。某色尼坤总也改不了拖拖拉拉的习惯，班会都开始了，他才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喊报告。

　　“某色尼坤，你怎么总迟到啊？”

　　“我，我看天儿比较好，先….先把棉suì晒了才来的。”

　　“什么？”田霏没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

　　“我晒棉suì啊。”某色尼坤认真地回答。

　　下面开始有男生偷偷在笑。

　　朱建站起来说：“报告辅导员，他说的是晒棉絮，方言是晒棉suì”。

　　男生女生都哈哈大笑，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田霏：“安静！笑什么笑？”下面稍微消停了一点，仍有一些抑制不住的笑声。

　　田霏继续说：“当年王老校长就说过，各个民族，不论他们使用什么语言，不管他们保持什么样的生活习惯，都应该平等对待，怎么，同学说错一个词，你们就笑话他？你们每个人的普通话都是百分之百没错的吗？” 当然，这段话，也是她当年的辅导员郭老师告诉她的；郭老师也是听自己的老辅导员说的....

　　看到辅导员表情很严肃，还在笑的也不敢笑了，教室里反倒安静下来了。 “某色尼坤，回到自己的座位。” 田霏开始说正事：“还有二十多天，就要期末考了…….”

　　这学期唱重头戏的科目，是《中国文学史》，对学生们来说，这已经很难了，原因还是之前说过多次的，少数民族地区教育的问题，不夸张地说，很多学生连历史朝代都背不清楚，怎么能把各朝代的文学串起来呢？比起抓纪律，抓学习才难呢。

　　一天，陆有鸣，某色和艾琳娜三人围坐在树荫下的石桌子边，桌上放着本学期的教材。

　　田霏路过，刚好过去询问他们复习的情况。

　　某色：“田老师，我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太难了。”

　　“你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必修课，你必须要保证每门都及格！这个没商量。”

　　某色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直叹气。田霏问艾琳娜：“有文学史的教材吗？给我。”

　　艾琳娜把一本暗红封皮，袁行霈编的《中国文学史》翻出来给田霏。

　　田霏翻着教材目录，跟某色说：“看一本书呢，我们先浏览目录。这个文学史，我们按照朝代来，每个朝代先看一下主要代表性的文学作品。”

　　“嗯。”某色应声。

　　“第一遍简单过一下，记住部分主要内容就行，第二遍再扩充记忆一部分内容，第三遍再多一点，就这样子，慢慢来。这些都是记忆和理解，没有太难的东西，关键你要肯花时间。”

　　“田老师，我连这些朝代都没记住。”

　　“那你就记，不懂的，问艾琳娜和陆有鸣。”艾琳娜和陆有鸣也点头以示愿意帮助。

　　田霏把杨易和班上其他几个学习稍微好一点的同学动员起来，一个带几个，这样的，再把历史先给简单串一遍，然后才翻开文学史，一章一章地按照秦教授划的重点再次解释，最后大家一起背诵和记忆。

　　经过几次的交流，某色渐渐觉得田霏不像自己想的那种黄毛丫头。他逐渐感受到了这位年轻老师的耐心和责任，心里没有那么排斥她了。

　　紧张的备考阶段是不容易，学生们由于平时玩得太多，考前都是加班加点的复习，经常会看到有学生晚上十二点多了，还在学校路灯下拿着书本临时抱佛脚，脸冻得通红。

　　本次期末考试中，一班有一人作弊被当场逮住，这个人，出乎田霏的预料，是黄艾丹。那天考的是《中国文化概论》，监考老师是本系的张老师，一个中年男人，出了名的严厉。学生们都怕他，私底下大家都在讲，如果遇到他监考，千万不能有作弊的想法。因为监考太认真严肃，学生们开玩笑说一根针掉下张老师都能发现，别说夹带作弊材料了，大家送他一个绰号“张秋毫”。黄艾丹离群索居，并不知道这些信息。前几门她也规规矩矩的，这门课有几道题她不是完全有把握。冬天穿的衣服很厚，这给作弊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她在羽绒服袖子里，藏了许许多多的小纸条！张老师早就发现她有问题，她总是抬头观察老师，趁着张老师不注意，就把小纸条偷偷从袖口弄出来，放在大腿上抄写，写完又假装整理衣服，把那东西给塞回去。张老师也算是很够意思了，他故意咳嗽好几声，又在教室里来回巡视，在黄艾丹旁边停留的时间也比较长，这个暗示很明显了！但黄艾丹求胜心切，她太害怕落在杨易的后面，她一定要拿第一名！她要优秀，比杨易优秀，这样杨易才会注意到她！

　　张老师几次暗示都不见这个学生收敛，想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有学生敢在他张秋毫眼皮底下几次三番作弊？他假装低头看书，等黄艾丹抄得正欢时，他大踏步从讲台走下来，一把控制住黄艾丹的左手，将袖口慢慢翻卷，白纸黑字的小条子，一张张露出来……黄艾丹慌了，又是一场哭天喊地认错不迭。教室里，同学们都停下正在答题的笔，望向黄艾丹这边，她已经哭得眼泪鼻涕一起下了。张老师怕影响其他同学考试，让黄艾丹拿上卷子，先退出考场，到走廊上罚站，等着进一步处理。接着他打电话给田霏，田霏气得在电话里就憋不住火，说张老师你先看着她，我马上就到。过了几分钟，田霏到了，黄艾丹低垂着头靠墙站着，看到田霏来，又哭了一回！张老师将教室门开了三分之一，一边监督考场内的情况，一边和田霏聊这个学生作弊的过程，听完张老师的描述，田霏火气更大，却不敢高声发作，她憋着声音说：“你也太不争气了吧！”又抢过她手里的卷子，浏览了一遍：“你自己做不是也答得很好吗？你至于吗？你作弊…..你并不是学习不好的那种学生，你为什么呢？”……“学生手册你没学习过吗？”……“考前我是怎么嘱咐你们的，说了那么多次，不能作弊！不能作弊！班上同学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面对田霏的责问，黄艾丹只掉泪，不回答。

　　失望归失望，田霏始终是黄艾丹的辅导员，他们在同一个集体中，这件事还是不能闹大，这个她知道，否则不止对黄艾丹，对班级会造成很大的影响！考试作弊，按照学校规定，严重的是要开除，不开除也得落个留校察看处分，背上处分就无法正常毕业，拿不到学位证。

　　田霏用商量，也近乎哀求的语气请求张老师：“张老师，学生我先领到系上查明情况，看系主任那边怎么说。您这边，先别往上报。”

　　张老师点头默许田霏带走这个学生。其实他也没想一抓住就往上报，否则也不会给田霏打电话，直接就报了。毕竟是一个系的，大家多少都明白，很多事，不是发生了，就马上报到学校，一般来说，系里也会压下一些不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系上先斟酌一遍，该报的才会报。

　　田霏领着黄艾丹到了系上，把她推到系主任办公室：“你自己跟主任说吧！”并对系主任解释：“这个学生作弊，被张老师抓住了。”

　　系主任：“怎么回事？是你班上的？”

　　“对的，一班的。”

　　“新生第一学期就敢作弊啊，还是个女孩子，说说吧，为什么作弊？”

　　黄艾丹：“我不会做，我怕考不过。”

　　系主任：“考不过可以补考，作弊是要开除的，你知道吗？”

　　黄艾丹：“主任，您帮帮我，千万不要开除我，我糊涂了，我太想考第一拿奖学金了。”

　　田霏：“以你平时的学习成绩，你不作弊，也能拿到奖学金！你这是作孽啊。你怎么就屡教不改呢？”

　　系主任：“怎么？还不是第一次？”

　　田霏：“主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您了，她就是被怀疑偷同学贵重物品那个学生。是留还是送走，系里决定吧。”

　　系主任：“这样啊！”

　　黄艾丹：“我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妈妈如果知道我被退学，她一定活不下去的，我的弟弟妹妹还等着我毕业挣钱供他们上学。”

　　田霏：“这番话，你上次已经跟我说过了，可你改了吗？”田霏已经不再相信她的话了：“主任，这个学生看来是没法教育好了，哪来的，还哪儿给退回去吧。”

　　系主任：“小田，你先消消气，让学生先回宿舍反省！写一份检查，如实交代事情的前因后果。”

　　后来主任查了黄艾丹的档案，又看了她言辞恳切懊悔不已的长篇检查，决定把她留了下来！黄艾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种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