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多面人生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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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影子是什么？是什么的影子？‘母亲’，常谅是母亲，她从游戏里带出……生出了……什么的影子？”项述从听到“母亲”这两字后脑中就一片空白。
“我先告诉你个秘密，你就全明白了——”肖芒似老非老的脸凑过来，项述看清了，那些皱纹其实是增生性疤痕，肖芒歪着脑袋看他耳根的贴片，项述飞快地移开视线，直直盯着正前方的窗户，感到汗水从脖子后流下去。
肖芒继续道：“都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伤不了那个世界投射过来的影子，你有没有觉得很像某些人？”他自问自答，“像那些胜利的获得永生的玩家……但他们其实没有永生，大家都错了，研究所一次次派人进去，慢慢就发现游戏内部存放着和胜利玩家长得一模一样的偶人，而那些中途‘死亡’退出游戏的玩家，根本没有留下痕迹。”
项述对偶人很敏感，问道：“偶人是用来做什么的？”
“不知道，所以我们让常谅把偶人带出来。”肖芒说着嘿嘿笑起来，嘴角皱纹堆叠在凹陷的脸上，神情太过病态。
项述闻言瞬间全身紧绷，连瞳孔都在抽动，难以置信地望向肖芒，“你的意思是，我是，我是游戏里的偶人？你说我和叶参朔都是常谅带出来的偶人？”
那个冻库的资料里，叶参朔也是常谅的孩子。
可他想着想着又发现了不对劲，如果他是游戏里的偶人，没法被这个世界的东西造成实质性伤害，那常谅又是怎么虐待他的？项述试图冷静下来：“常谅能抓伤我，我不是什么另一个世界投射过来的影子。”
肖芒凑得更近，烟草的气息涌上他的脸：“我可从来没说过常谅不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项述下意识闪避，撑在两边的手臂因为疼痛而震栗。
“常谅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还小，要不是这样，她爸也不会打死都要来研究所。”
“她在小时候还进过一次？她进过游戏三次？”项述惊道。
原来28年前，她已经是第二次进入游戏了，依靠这个特殊的身份帮研究所带出偶人。
项述之前总觉得常谅的睡前故事混乱，小女孩、帮助她的大人、过分丰富的关卡，居然是三次不同的游戏经历杂糅在一起的。
肖芒搓了搓下巴，寻思说：“有的人就是有天赋吧，能在那种条件下幸存下来三次。”他话音一转，又回到偶人的话题上：“她那么小的时候就拿到胜利‘永生’了，多好。可是我们后来发现了她在游戏里的偶，而且伤了这个偶，她也会受伤。原来啊——我们之前都错了，胜利的玩家没有离开游戏，是被游戏储存在了人偶里，被融合了！他们才是真正‘死’在游戏里的人！只不过游戏把他们投射出来了，回到这个世界，成了不伤不死的永生人。”
项述终于明白了，11年前，常谅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进入游戏，不是为了清除记忆，她已经没法清除和游戏的联系了，她是要进去毁掉自己的偶，彻底结束一切。
所以她把‘胜利玩家的奖励’让给朱垭，自己前往游戏内部……然后，出来的瞬间就死了。
忽然间，好像整个世界的合理性都崩塌了，项述欲言又止，他的前半生堆积着很多不值得注意的怪事，直到进入游戏的那一刻，仿佛是不可避免的熵增，猝不及防地坏成一场无法收拾的悲剧。
他想，他早就知道常谅精神异常，听闻过游戏的存在，见过叶参朔毫无理由地对他好，但直到把这些事联系在一起，才知道它们背后巨大又恐怖的原因。
“我也有偶，那我是什么时候胜利的玩家？”项述的声音有点无力。
“那要问你自己。”房间其实很小，肖芒在跟前步步紧逼。两人一蹲一坐，动作诡异地挤在角落里，像两只被踩得黏在一起然后残废挣扎的蚂蚁。
“我不记得了。”项述的肩膀还疼着，既不反抗也不闪避，只是偶然间被窗缝中透出的光吸引了视线。就像在游戏第二关看见中轴线的天一样，他又落入一种不真实的脱离感中。
任柯说他有精神分裂，和常谅一样。他宁愿相信这是幻觉，因为如果是病那也能够解释得通，从头到尾他就是一个受到常谅变态教育影响的小疯子，靠常谅的故事，自己幻想出一个不存在的世界，又正好遇上了实验精神病患的研究所，被这群人糊弄得团团转，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项述喃喃自语：“这是哪里？怎么都烧焦了，是不是假的。”
“不。所有事情都是真的，虽然很难相信。”肖芒伸手便握住了他的后颈，左右两指把贴片摁紧了些，项述猛然一缩，肖芒瓮声瓮气地像在恐吓他，“我可以让你相信，看这个吧——大家看到的只是你从游戏里投射出来的影子，虽然我不能动你本身，但我能加点东西让影子变得不一样。”
肖芒手中握着一根笔形的设备，无线，无缝，一体成型，看不出作用。
项述下意识挣开他的钳制，挪动着往后撤去。可这不过是徒劳，肩膀疼得他没法轻易支着墙起身。
叶参朔粗暴的性l事就像早有计划，逼他在这时候无法和肖芒抗衡。项述深深地呼吸着，猜疑和愤恨再次涌上心头，激愤之下蹒跚爬起，拼命地敲起墙，也许是为了求救，也许是为了泄恨，但无论如何，他就算现在逃离肖芒身边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失去了“正常”的生活。
背后，肖芒不紧不慢地走向他，项述看见他的影子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拿着那根设备的手抬起来，直接扎进了他的背后——
什么感觉也没有。
项述头皮一紧，噤声停在原地，却听见肖芒怪异地笑起来。
他意识到了什么，低头时竟发现自己的双腿都被扭曲到反方向去了，这种一点痛感都没有的异变让他好像脱离了身体，一下回到当初触摸高禄节被怪物扭断的下肢的时候，房间里烧焦的臭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记忆涌入脑中，项述的额角一抽一抽地胀痛。
他看见衣物褶皱里渗出血色，注意力在肖芒和自己的关节之间来回分散，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事都好像不正常，他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了，他似乎马上要碎成一堆沙子，四散到那些东西上看看什么才是正常。
项述无助地扒墙，重心移动，腿逆着折下去，重重地跪到肖芒面前，而上半身却知道自己是背对着肖芒的，他的视野混乱了，上半身下半身简直变成了两个人，项述无法克制地尖叫起来。
肖芒不紧不慢地解释：“常小姐还带出了这个，我们叫它‘笔’，在游戏内部，这个东西可以用来记录玩家的事情，记下来的都被存进偶人里了，同理，它当然也可以用来修改偶人相关的东西。”
项述站不起来，仰倒在自己扭曲的腿上，嘶喊着抓住肖芒。
肖芒手里的笔在他眼前晃动，项述不知道自己在哭还是在叫，崩溃是一种断崖式分裂的情绪，他可以一直忍着保持理智，质疑每一个细节的错误，也可以放任自己大喊大叫，胡乱地作出抵抗，尖叫了一次就会尖叫无数次，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背后有东西在硌着他，项述的小腿和后背同时感觉到对面的存在，他真的变形了。
“不需要你了。”肖芒轻声说，咬着牙关撞开项述拽住他的手，拍拍项述的后脑勺道，“给你换了个新贴片。感谢常谅吧，连销毁偶人的东西都带了出来，她很懂游戏，也很想毁掉你，她说这是你的‘解脱’。”
项述错乱中捕捉到了他的话音，叶参朔莫名要求更换贴片的情形闪回，他毛骨悚然，再次用劲拽住了肖芒，死死扣住那只握着笔的手。
“不行！！就等一下，你听我说……”
肖芒却出其不意地抽出另一只手。不知道哪来的一台小型操控设备，闪着红光，被按下后瞬间急促地鸣叫起来。
“你干了什么！？”项述大吼道。
肖芒的笑容凝在嘴角，目光中满是错愕。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那个东西会让人死是吗？”项述一连串问题冒出，见肖芒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刹那间大怒起来，“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为什么？”肖芒懵得皱起眉头，似乎明白了，质问道，“你和他换了！？”
项述眼眶发红，额角青筋凸起，愤然吼道：“你疯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奋力借着肖芒的手臂支撑，抬起半个身体伸手就掐住了肖芒的脖子。
肖芒甩掉设备和他扭打起来。那只握着笔的手本来就控制在项述那边，肖芒顾着踹他重心失衡的腿脚，无意间松脱了笔，项述乱中取得修改设备，什么都没想，直接刺进了肩膀，他好像对这个东西的使用无比熟悉，猛不丁又让身体形变起来。
异形的扭曲的肢体，五指似乎被无限拉长扯开皮肉，骨刺突出，和指甲一同扎进肖芒的脖子，穿刺而出，肖芒闪避不及，震惊的眼睛还死死瞪着他，喉咙中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
项述同样惊恐万分，但是惊恐到了极点，就会在瞬间越过一条线。
线崩断了。
项述深呼吸，灰色的眼眸刹那间阴冷下来，他扭过头在肩膀上擦脸上的血，急促的气息逐渐平复，他非常冷静又非常淡然地抽出形变的双手。
肖芒像破旧的玩偶一样落到地上。
项述忽然想，难怪叶参朔喜欢偶。
人就是偶，偶就是人。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多面人生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