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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寻找真相 ...


  •   在这一刻,所有的君子党,都对他十分失望,都不用介绍,他们便知道谁是那体弱的进士及第了。
      君子党内部虽然也有很强烈的争斗,但他们有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骨头硬。
      当他们看到张山甫跪拜的姿势,屁股撅得这么高,均认为这是软骨头的象征,只有标准的奴才相,才能跪拜出这样的造型,瞧那腰有多软呢,竟然整个前胸都帖在地上,瞧那屁股撅得这么高,脊梁骨已经变成软面条了吗?
      皇上对张山甫特别关照,点了他的名字。
      张山甫出例,走到皇帝坐下,单独行了跪拜之礼,趴在地上,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特意说:“第一次听说你的名字,是你的窃书之举。第二次是……”语气停顿了一下:“无知大师说你品行高洁,是可用之人。”
      张山甫听了,再次叩头,屁股依旧撅得这么高,高呼:“圣上英明且贤德,是大宋之福。”
      当场就有官员在暗中番白眼,奴才相啊,真是奴才相,他们看人入目三分,这个张山甫属于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人。
      再之后,张山甫迎娶颖国公的女儿宠氏,大婚之宴上,有官员当众对诗,想考考张山甫的文才。
      结果张山甫左顾右盼而言他,就是不接对子,场面一度很尴尬。
      又听闻张山甫上任引进副使之职后,与同僚一起办公,基本把人都得罪光了。为什么?因为他办事效率低下,接到工作就三推四推,出了错还不承认,没有落到什么好名声。
      别人只是心里烦他,因为他的身份尊贵,就算他的上级领导,也不敢直言斥责他的过错。
      高涛涛和狄咏听了:“……”
      赵宗实接着道:“会试从甲榜级第变为殿试甲榜倒数第一,这样的结果,也很公平。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后的仕途之路。”
      狄咏想了想:“小王爷,这个张山甫真的是冒牌的,真正的张山甫与我交情极好,他是个华才横溢的人。”
      “今日你说的话,我将信将疑,因为你没任何证据,就算现在这个张山甫的行为举止像个冒牌货,但这又能怎么样?”
      狄咏正色道:“还请小王爷将这副画像借给我,我愿意去找出真相。”
      赵宗实当即将画像递给他,并且交待,此事不可声张。
      “小王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知道该从哪条线查起,绝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
      狄咏回府的时候,天色都黑尽了,他根本没心思吃晚饭,听说父亲还在为了他的事情,关在房间里与智囊团商量如何给皇上写奏章的事。
      他没有打扰父亲,直接去找了周君贤。
      周君贤娶了狄夫人娘家的女眷做妻子,现在已有官职在身,但他没有雄厚的经济实力买房买地,狄夫人给他在府里单独划了两间房出来,安置他们小俩口。
      狄咏来的时候,周君贤刚将妻子扶上床,他的妻子现在有孕在身,进出都很小心翼翼。
      周君贤看到来人,笑眯了眼睛,热情地唤道:“二少爷,你怎么来啦!?”
      狄咏与他寒暄了几句,问他有没有适合说话的地方,周君贤将他带他旁边的书房。
      书房门关上,狄咏单刀直入地问:“会试之后,我就去了西北,这之后的半年多,我都不在京师,我且问你,你去参加殿试,是否看到了张山甫?”
      周君贤当即摇头,表示没见过。
      “为什么你没见过?你也参加了殿试,怎么会没见过他?”
      周君贤道:“殿试是按榜名进去的,我们只能目不斜视地走进集英殿,张家公子是甲榜,我是丁榜,学子和在场官员有近千人,见不到的。”
      “那之后呢?之后你见过张山甫吗?”
      周君贤继续摇头:“没有,集英殿放榜那天我去了,但没有瞧见张家公子。后来张公子娶妻,我本想着二少爷在西北边陲,赶不回来,我可以代表二少爷去参加,还请示了老爷要送什么送礼物。谁知道,根本没的接到邀请。”再叹道:“或许我还不够资格,哪里能参见这样盛大的婚礼呢?”
      “照你这么说,你一直没见过张山甫,虽然你在京师,但这么大半年来,你依旧没有再见到张山甫。”
      “对呀!二少爷为什么这样问?”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张山甫是什么时候吗?”
      周君贤想了想:“应该是我们一起进贡院考试的时候,那时候二少爷和张公子排前面,我就站在后面。”
      狄咏将怀里的画像掏出来,打开,给他看:“你认识此人吗?”
      周君贤摇头道:“不认识,可这是上面怎么写着“张尧佐之子张山甫”?”
      狄咏将画像收起来,道:“你还记得张山甫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
      “你的画功不错,你现在就画一副张山甫的画像吧。”
      周君贤:“哦”了一声,当即提笔,气定神贤,就开始画……
      一个时辰后,狄咏看到这幅有八分相似的画像,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这才是他的小哥哥,这才是真正的张山甫。
      狄咏将他小哥哥的画像收起来,正色道:“你现在不是我身边的小书僮了,但你也是我狄府出去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要你出来做证,你画的这人才是真正的张山甫,你愿意吗?”
      周君贤点头道:“当然愿意。”
      “当真!?”
      “嗯,张家公子待我极好,不嫌弃我是小书僮,常给我一些很有用的书籍。二少爷和老爷待我有知遇之恩,我的妻子是夫人的表姨侄女,我与狄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狄咏心想:古人不欺我,联婚果然是最保险的最稳固的法子,周君贤应该不会背叛我,他是可以信赖的人。
      已近三更天了,狄咏也不便久留,又交待了几句才回房。
      ……
      第二天一早,狄咏想找父亲谈谈,母亲却告诉他,父亲天未亮就离开了,好像是还要去拜访谁,然后会直接进宫去面见皇帝。
      狄咏看了看天色,整整衣襟,直接去了范府。
      范子忠是新晋探花郎,己经走马上任做了校书郎,现在娶了位官二代千金,与妻子举案齐眉,日子过得滋润又幸福。
      狄咏直接叩响了范府的大宅门。
      下人们通报了范子忠,过了一会儿出来告诉他,请狄家二少爷进去。
      范子忠和范子孝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此时正坐在堂前等他。
      狄咏看到他,情绪激动地唤了声:“二师兄,三师兄……”
      范子忠微笑着让他坐下:“一别大半年不见,十一弟还是这般急性子。”
      狄咏看见他,觉得很暖心,赶紧道:“二师兄想必知道我的来意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个神经病,自称是张山甫,简直太奇怪了,我离开京师七个多月,怎么回来以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范子忠满脸姨母笑,特别慈祥,温吞吞地说:“人活一世重要的是经历。苦也好,乐也好,过去的不再重提,追忆过去,只能徒增伤悲,时光已逝,不去怨,不去恨,淡然一切,往事如烟。珍惜现有的生活,要去感受爱的力量,因为幸福就在你身边。”
      狄咏听了双眸一瞪:“……”
      范子忠与范子孝对视一眼,俩兄弟脸上都挂着平和的微笑。
      “某些事,你钻营得越深,烦恼就更甚;某些人,你执着得越多,束缚就愈紧。得失仅是一念,走过的是风景,淡忘的是烟云。牵手总是短促,孤寂常生别恨,幸福本是简单事,困惑的却是众生。”
      狄咏抓抓脑袋:“二师兄说的这一大通话是什么意思呀?我昨天见到一个自称是张山甫神经病,头上还戴一朵红花。你认识他吗?他明明是个假的,可他却说自己是真的。”
      然后他把两副画像拿出来,给范子忠看:“二师兄你瞧,这两人,谁是大师兄?”
      范子忠微笑一笑,继续煲鸡汤。
      “记住别人的好,对他们的缺点宽容一些,时间长了,我们会满眼都是别人的好,不要看那些阴暗面,人和人之间要保持距离,距离产生美。靠的太近,我们就会看见对方越多的缺点。”
      “二师兄,你在说些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懂?我是问,这两副画里的人,谁是大师兄?你应该认识的吧?”
      范子忠端起茶杯,轻喝一口,继续说:“常怀一颗感恩的心,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愈加美好,懂得了感恩,人就会变得善良,宽容,有爱。”
      狄咏好像看懂了,范子忠和范子孝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狄咏突然起身走到两位师兄的面前。
      范子忠和范子孝还以为他要告辞,却未料到,下一刻,狄咏突然双膝下跪,拜倒在座前。
      只见狄咏连续“咚——咚——咚——”连续叩了三个响头。
      范子忠上前虚扶一把,柔声道:“十一弟这是要做甚?”
      狄咏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还记得二师兄曾经带监丞大人去抓大师兄偷书。”
      范子忠:“……”
      “我记得当时二师兄说过,这世间最大的恶,并不是坏人干坏事,而旁观者的沉默。因为沉默等于视而不见,这就助长了坏人干更坏的事。”
      范子忠:“……”
      “二师兄当时说话的样子,历历在目。现在有人取代了大师兄的位置,二师兄为何不愿意站出来说一句话呢?我求求你了。”
      范子忠沉默了半晌,复笑起来,用依旧平静的语气说:“学会安静,我的一颗心永远会被温暖笼置,学会微笑,学会感恩,我的生活中永远没有冰雪,没有冲突,没有愤怒,没有战争,没有咒骂。”
      狄咏见他依是答非所问,很失望,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跪求叩头也无用,只得起身,对范氏二兄弟作揖告辞。
      范子忠继续笑得人畜无害的样子,请奴仆送客。
      ……
      马不停蹄,狄咏又跑到钱府。
      钱氏一族曾经出过皇后,也是名门望族,四师兄钱向节是庶子,原本只是家族里默默无闻的孩子,却因这次考出殿试甲榜第七的成绩,而获得风光。
      钱向节接待了狄咏,热情地吩咐下人:“我十一弟到访,快去备点好酒菜,我兄弟俩好好喝一杯。”
      狄咏心想,你让我在府外等了三个时辰,已经让我坐了冷板凳,现在何须显得这样热情?
      因为有求于人,也顾不得这些了,狄咏从怀里掏出两幅画像,直接问道:“四师兄,这便是我的来意。”
      钱向节看了一眼画像,大笑出来:“原来如此,不如咱兄弟俩边吃酒菜,边聊。”
      下人张罗许多酒菜,再退下了。
      钱向节给狄咏倒了酒水,道:“十一弟,一别大半年,你过得怎么样呀?”
      狄咏机械地说了一些关于这次去西北打仗的事。
      钱向节听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狄咏又问他:“四师兄能跟我讲一下吗?京师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自称张山张山甫的神经病到底是谁?”
      钱向节不正面回答他,话风一转,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各种自吹自夸。
      狄咏好不容易乘他说话的间隙,抓住机会问他情况,他依然不回答,继续自说自话。
      外人看来,俩人相谈甚欢,实则是在各说各的……
      狄咏知道他这是在婉言拒绝回答,当即起身,朝钱向节弯腰作揖,道:“求求四师兄了,能告诉我真相吗?”
      钱向节:“……”
      狄咏双膝下跪,拜倒在地,额头叩在地上,连续“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钱向节假意虚扶一把:“十一弟万万不可这样。”
      狄咏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四师兄还记得师父吗?我们有幸做了师父的关门弟子,是因为与别人不一样的品格。现在有人冒充大师兄,还望四师兄能和我一起站出来,指认这个骗子。”
      钱向节立即道:“师父已仙逝,活着的人更应该珍惜,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无能为力。”
      狄咏又跪了一会儿,钱向节在态度上还是很坚决,拒绝到底。
      场面尴尬万分,狄咏深感四师父这条路走不通,也不再多问,起身便告辞……
      钱向节放下酒杯,立即吩咐下人:“送客!”
      狄咏:“……”
      ……
      狄青当晚回府后,面带喜色,显然儿子的事情解决了。
      狄夫人上前询问情况。
      “皇后娘娘有意让咏儿娶清河郡主为妻,皇上直接就指婚了,这下再也无人敢说咏儿的坏话了。”
      狄夫人听了也十分高兴……
      不多时,就听到下人来报,狄咏回来了。
      狄咏跑进来,直接嚷道:“父亲,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讲。”
      狄青给妻子使了个眼神,狄夫人就退下了。
      狄咏将怀里两幅画像掏出来,指着这两人,叭啦叭啦讲了许久。
      狄青原本皱眉毛,觉得儿子行为举止毛毛燥燥的样子,一点也不讲究,但听到后来,也不禁瞪圆了眼睛。
      他看着两副画像想了想,问:“咏儿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父亲,我去西北一趟浪费了大半年,这一切都是我回京师后,才发现的,现在你们看到的那个张山甫是假的,周君贤可以证明,这副画也是周君贤画的,这画中人才是真正的张山甫。”
      狄青想了想,道:“你说你今天去找了探花郎范子忠还有钱向节,而他们,都不愿意帮你作证?”
      “是啊,阿爹,他们肯定被张尧佐买通了,或许是害怕得罪人,只想着名则保身。”
      “那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有何用意?”
      “我希望阿爹能替我做主,我们联合起来,一起揭穿这个假的张山甫。”
      狄青赶紧伸手打断他道:“慢着,慢着,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不可混为一谈。”
      “……”
      “咏儿,你也是这么大的人,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要理智。”
      “我哪里不理智?”
      “你发现这个张山甫是假的,那是你的事,我为何要插手?你要去揭穿此事,便由得你去,既然你说周君贤也知道此事,那这件事就只是你和周君贤两个人的事,别拉上我。”
      “阿爹,难道这么大的事,你不管吗?”
      “就因为是这么大的事,才不能管。”
      “为什么!?”
      狄青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如果只是举手之劳,我倒是乐意管上一管,可这事关系到张尧佐。人人皆知张尧佐权倾朝野,没人敢跟他对抗。我呢?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我,他们全部拖家带口。我若插手,代表我手里的人全部都要参与。既便我拿出全部身家与张尧佐对抗,这都不是伤敌一千百损八百能解决的,而是无力与之对抗。”
      狄咏:“……”
      狄青摇头道:“咏儿,我只对皇上一人效忠,你要搞党争,那便去,我绝不掺和。”
      “阿爹,这不是党争。”
      “不是党争是什么?因为一件事挑起争斗,那就是党争。我狄青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陷入无休无止的党争,然而每次我都因为迫不得已的原因,必须卷入党争,而我并不善长这些,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
      狄咏沉默了,他知道父亲在朝庭中的地位,表面看似光鲜,实际上那些文官寻着机会就要告状,这次他从西北带回的杂货,父亲也因为处理不当,差点落了个拉帮结派的罪名,官员们甚至联名上书,要求皇上将父亲外放,其最终目的是要把他们赶出京师,最好驻守边疆,永远别再回来。
      “咏儿,你说的这个张山甫,我并不认识他,也与他没有任何交情。我会为了他拿出身家性命去对抗张尧佐吗?”
      狄咏心知父亲也是无能为力:“父亲大人,这件事孩儿要亲自去办,此事绝不牵连到家里人。我相信,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狄青就问他有什么计划?
      狄咏道:“我们在国子监读书三年,国子监这么多人,他们都认识张山甫,我们一起拜入师父门下,同住无闻寺三年,那里的人全部都认识张山甫。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咏儿,你如果坚持查下去,或许会得罪很多人,你有思想准备吗?值得吗?”
      狄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今天他去求范子忠和范子孝,还去求钱向节,好话说尽,丢弃尊严,甚至对他们下跪拜求叩头,没有任何效果。
      狄青默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情绪平静后,狄咏才道:“父亲,以前我看到书里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那时我一点也不理解,生命只有一次,多重要啊。凭什么要为别人死?留下性命吃喝玩乐不好吗?现在我懂了。若不是有他在,我连小试乡试都过不了,我对得起这些年的付出,这三年光阴没有虚度,我没有白活。现在有人假冒他的身份,盗窃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誉,而我能做的,只是把真相找出来,仅此而己。”
      狄青沉默了,良久后,唤来两个随从。
      “咏儿,他俩都是小兵出身,一个叫大虎,一个叫小虎,是生面孔。现在我让他们跟你,做你的影子,切记不要轻易暴露他们的身份,有任何消息,可让他们代为通传,绝不可将这件事引到我这里。”
      狄咏就应了。
      狄青又认真交待:“以三个月为限,不管能否查出真相,腊月十五以前必须回来。”并且叮嘱大小虎二人,如果到时候咏儿不愿意回来,你们就动手,将他打昏了绑回来。
      狄咏应了,并且保证一定赶回。
      大小虎二人也应了。
      当晚,主仆四人谈到三更过……
      ……
      第二天清晨,狄咏带着大小虎匆匆离去。
      狄夫人听说儿子带上两个随从走了,就有点着急,腊月二十要迎娶清河郡主过门,还有三个多月,很多东西需要准备,咏儿是新郎官儿,怎么可以这时出远门?
      狄青却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男人有男人的正事要办,又不是女儿家,莫非还守在闺房待嫁吗?该准备的,你去准备。就算咏儿在家,也帮不上忙。我给他定了归期,不会影响他娶亲。”
      狄夫人还是很担忧:“时间会不会太赶了一点?”
      狄青笑道:“当年我娶你的时候,前晚上还在打仗,成亲当天上午才赶回来,然后我们正午时分成亲,傍晚时,我又骑上战马奔赴前方战场,是不是时间很赶?”
      狄夫人当既笑了起来,既然丈夫都这样说了,好吧,只是郡主做儿媳妇,她比较有压力好吗?
      ……
      狄咏奔赴的第一站,自然是无闻寺。
      却,他面对的是一片残垣断壁……
      无闻寺失火,这件事情狄咏从考场出来后已经听说了,他还吩咐专人跑了一趟,送了钱粮物资过去,因为接下来要赶赴西北打仗。
      现在看到现场,真是惊得张大了嘴。
      又向附近的村民打听,村民告诉他,僧人都散了,没人知道这些僧人去了哪里,或许他们早已云游四海,寻了别的寺庙挂单。
      狄咏第二站就去了国子监。
      去国子监一打听,林夫子和老监丞竟然已经双双离逝。
      据说放榜之后接到喜讯,林夫子教的学生,竟然有三位排前十名,这就是很不了的大事,该庆祝。
      于是林夫子和老监丞还有主薄和典薄一起去喝酒庆贺。
      当晚,俩老头子都喝多了,没能醒过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因为醉酒后逝世的例子太多,他们的家人也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狄咏听到这个消息,当场惊呆了,竟然林夫子和老监丞都死了,另外两个管事主薄大人和典薄大人在之后一两个月内,先后死于睡梦之中。
      三年前小哥哥盗书的事件,除了林夫子知道,老监丞和两个管事主薄大人和典薄大人也知道,现在这些知情人,全部都没了。
      这一切仿佛是有预谋的,狄咏有这种直觉,但他并没有确实的证据。
      他找到同窗,几个交情好的同学看到狄咏也很热情,当狄咏说已经弃文从武,以后也不会再来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几个同学明显挺失望的。
      说到张山甫的时候,全部变得三缄其口,不愿意多谈。
      狄咏将两张画像掏出来,问他们,谁是张山甫?
      都变成了哑巴……
      狄咏急道:“到底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我只不过去了一趟西北,为什么回来之后事情变得不一样了?你们不认识张山甫了吗?是什么力量的控制,让你们失去了记忆?”
      其中一个同学朝他作揖道:“还请你不要问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只关注自己的学业,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同学纷纷附合,然后大家借口还要回去看书,就告辞了……
      ……
      无闻寺被烧,一点线索也没有了,国子监的线索好像也断了,他就不信,这个世界上难道没有人认识谁是真正的张山甫了吗?
      若说国子监的同窗同学指望不上,还有几位师兄呢!
      二师兄范子忠已高中探花,三师兄范子孝虽然没中,但是范氏两兄弟不愿意帮他作证。
      四师兄钱向节中了进士,为了自己的前程等各种原因,不愿意帮出来作证。
      剩下五师兄司马义没有住在京师司马氏大宅,考试落第后回了齐州。
      狄咏快马加鞭赶往齐州,但是司马义避而不见。
      司马义听到下人通传说狄咏求见,立即躺到床上,装病……
      狄咏会被下人们拦住吗?
      绝对不可能的。
      他直接翻过围墙跳进去,惊动了院内的婢女,婢女们吓得尖叫。
      狄咏手握配剑,剑不离鞘,已经起到了威慑的作用,他对下人笑道:“我是你们家少爷司马义的师弟,听说我五师兄生病了,特意来瞧瞧他。”
      众人:“……”
      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有管家出来对他作揖道:“狄家二少爷,我家小少爷久病在床,还请你去瞧瞧,不要讲太久的话,以免加重病情。”
      狄咏朝他回礼:“请管家带路。”
      司马义躺在床上,额头搭着帕子,喉咙中发出轻哼声,他常年伏案读书,脸色一直是苍白的,身体一直是孱弱的,此时脸上洒一点水珠子什么的,装病也装得恰到好处。
      狄咏上前问候,他也没什么反应。
      管家:“狄家少爷瞧见了吧,我家少爷病得不轻。”
      狄咏关切地问管家:“我五师兄是什么病?”
      “这个嘛……医生说是偶染风寒……”
      “可能是心病吧!”
      “……”
      只听“卟通”一声,狄咏双膝下跪,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司马义:“……”
      管家:“……”
      狄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五师兄想必知道我为什么来齐州,大师兄会试级第之后就失踪了。现在有人假冒他,四处招摇,我来请求五师兄出山,我们一起去京师,去揭穿那个假的张山甫可好!?”
      司马义微微伸出手,颤抖着指向天空,再无力地放下,喉咙中发出“咕咕”的声音。
      管家:“狄家二少爷瞧见了吧!我家小少爷有疾症,已经许久未下病床了,这身子骨瘦得……呜呜……老奴看了都心疼,话都说不清楚,如何能去京师呢?”
      狄咏重重地叩头,额头叩地上,连叩三个响头,发出清脆“咚——咚——咚”的声音。
      “五师兄,我求求你……”
      管家:“狄家二少爷是要强人所难吗!?”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狄咏只得道:“还请五师兄多休息,要保重身体,我走了。”
      司马义赶紧挥挥手,装做很激动的样子:“咕咕……咕……”
      管家立即:“怎么这就要走了吗?留下吃个便饭吧。”
      狄咏站起来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吃饭了。”言毕调头就走。
      管家跟了出去,亲自将狄咏送出大门外。
      再回到自家小少爷的房间里,司马义还躺在床上,他的脑袋悄悄转了转,小声问:“他走了吗?”
      “走了,老奴亲自送他出的门。”
      “哦!”司马义这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又停了半晌,才起身。
      主仆二人互相说了几句话,管家将房门打开,司马义走出房间,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
      司马义看了看院子围过的下人,吩咐道:“以后他若再要来找我,你们记住,要告诉他,我久病卧床,已经不能说话了。”
      众家奴应道:“知道了。”
      管家垂首小声问:“少爷在躲什么呢?狄家二少爷的父亲可是狄青,狄青与咱们大老爷同朝为官,并无过节呀!”
      司马义白了他一眼:“我需要跟你交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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