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与君侧 ...
-
西风乍起，簌簌长风对月空响。落叶凄凉，芰荷暮雨何处寻。
秋日又至，绵麻的细雨蒙蒙落下，带着秋思愁意沾染了棠苑。
寒雨打在支着窗的木板上，打在芭蕉叶上，打在那颗趴在窗牖边的脑袋上，氲湿了那头滑亮的乌发。
那双灵动的鹿眼明显失去了以往的神采，被懊恼所俘虏。
“小姐，天儿凉了，您身子才刚好可别再着凉，要不然夫人可饶不得奴婢几人。”
说着，阮锦身上披了件外衣，挡住了侵入的凉意。
噢，原来是春婵。
想起梦中所记起的事儿，她又觉得对不住春婵了。
眸子间的湿意盛满，吸溜了下酸酸的精致小巧鼻头。
“春婵，很疼吧！”不经意间，阮锦问出了声，带着颤意。
前些天，阮锦烧得糊里糊涂的，脑子确实不太清醒，更多时候总是一个人看着屋外发呆。今日才好了许多，可也记起了许多。
她记得那漫天的火光，记得那年的盛雪压枝，不见光阴。
她记不起为何她会嫁去锦州，可梦境中的一些碎片告诉她那是真的。
有一些迷糊的身影总在她脑中旋转。
“啊？”
小姐不会是烧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问她疼不疼呢？
春婵有些惑然。
“小姐，您还记得今日是何光景吗？”
看着阮锦洇湿茫然了片刻的明眸春婵心底咯噔一下，觉着完了。
“小姐，如今可是建元三十年，您不会真不知晓吧？”
“小姐，那您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小姐——”
“春婵，你好吵。”阮锦有些头疼，打断了春婵的连环追问。
也意识到，她好像真的还在建元年间，不是宁昭元年。
可是头好疼。
春婵那双圆眼瞪得大大的，忙着跑开，大喊着：“蒹葭，快叫大夫！”
……
“小姐已然恢复，只是病了许久得好生养着。”
大夫转身写着药方，回答着阮苏氏的话。
大夫这么说，房中的人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烧坏了脑子。
“娘，我不想吃药，您抱抱我就好了。”阮锦看着大夫手中挥动的笔尖，下意识就觉着厌恶，朝着阮苏氏撒娇。
那双娇软的双手像藤蔓般自阮苏氏进了这闺房后就紧紧缠着她，伏在膝头不肯离开。
有娘的孩子是块儿宝，阮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抱过娘亲了，久到都隔了一世。
现如今还能在锦绣琳琅的闺阁中抱着母亲撒娇恍若隔世，无边的碎影有了实处。
阮苏氏出自书香世家，性格软弱温柔，一举一动都如柳枝拂动。当初高嫁阮府大房公子时旁人都说美色不能长久，没点儿手段迟早得殁在那高墙大院中。
可阮苏氏嫁与阮谦明十几年来却受尽了丈夫的宠爱，虽继承侯府爵位自己又身居高位，可阮谦明未纳过一房小妾。
就连成亲前几年阮苏氏未有身孕时阮谦明也对她始终如一。
虽无嫡子，却夫妻和睦，令人嫉妒又羡慕。
养尊处优惯了，阮苏氏依然风韵极美。
“傻娇娇，不喝药怎么能养好身子呢？”阮苏氏好笑地抚着自己女儿的乌发哄着，声线柔和。
“可是女儿不想喝。”阮锦翻了个面，把头埋进阮苏氏的锦衣里头，闷着声儿说。
阮苏氏这时才意识到不太对劲。
自己女儿她是了解的，虽然娇气但也明事理，并不会让父母亲担忧。
阮苏氏以为是这些天病着让阮锦心里头不舒服想撒撒娇，也是好声好气劝着：“以前娇娇喝药可不会推脱，一口就没了，你爹爹还给你带蜜饯呢。”
是了，以前阮锦比那些千金小姐好多了，喝药从不费事，只要阮谦明下朝给她带福记的蜜饯果脯，然后哄两句她就会一口喝下去。
“可是娇娇现在不想喝了。”阮锦想起了那些药，隔了一世总觉着嘴里的苦味还没有散去。
听到哭腔，阮苏氏急坏了，随口就哄着：“好好好，不喝，咱不喝。”
“娇娇乖，明年就是大人了可不能哭鼻子，否则周小将军可是要笑话你的。”见女儿越发伤心，可见是怕及了喝药，又在自家屋里头，只好拿出杀手锏提及自家女儿喜欢的周小将军。
大楚历经百年，建元年间时，民风淳朴开放，平常女子也可绣个荷包向自己喜欢的男子表明心意。
虽然自己女儿比一般的女子更为大胆，总追在人家后面跑。可也是有分寸的，并没有做出什么有违礼法之事。
阮谦明夫妇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孩子，也没过多约束，也约束不到。
阮锦对周晏清的心悦，他们都看在眼里。
人生一世，若事事迁就他人之口，束手束脚也是无法安乐的。
提到周晏清，阮锦顿了顿，没有反应过来。连同这个名字她都听得有些害怕和委屈。
阮苏氏以为是这方法奏效，便继续说：“再过些日子，太子妃殿下要在西郊草场举办一场马球赛，届时周小将军也会前往。”
“太子妃殿下已经派送来了请柬，娇娇确定不好好养着身子，否则到时候可就去不了了。”阮苏氏轻笑着。
“娘，他不喜欢我的。”那是他亲口承认的，要不然我可能就不会嫁去锦州，白白残了年华。
“我们娇娇这么好，长得仙姿窈窕，比之那传说中的姑射神人丝毫不让，莫不是那周小将军眼神不好使？”阮苏氏故作惊讶。
她并非十五六岁的少女，作为侯府主母她看的比阮锦清楚。
先不说自家女儿追在人家后面将近两年，每次都失落而归。就说明周小将军大抵是真的对自家女儿没有心思的。
何况，就算周晏清有些心思，可龙椅上那位怎么可能允许阮周两家联姻。
没有阻止阮锦，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要让她想清楚，认清这件事是大抵是不成的，否则也只是苦了自己。
虽然狠了些，会难过。但是做父母的也只为孩子好。若有朝一日，事情不如他们所想，那也无事，凡事有天缘。
左右不过这个兵部尚书不当了，这个侯爷不做了。
这是阮谦明亲自说的。
阮锦被娘亲给逗笑了，心中的失落去了大半，“哪儿有您这么吹嘘自个儿闺女的，不怕别人笑话吗？”
“夫人可没有夸大，小姐您就是好看呀！每次给您梳妆打扮我和蒹葭都看傻了呢！”
送走了大夫，见房中气氛好了些，春婵叽叽喳喳地符合阮苏氏。
阮锦时年十四，正是芙蓉盛开的时候。那肌肤如白珠般嫩滑清透。娥眉螓首，姿容瓌艳，颔首低眉间如蹁跹仙子驻足。
環環细腰柳如枝，浓睫下的那双鹿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笑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哭时，氤氲如雾，潋滟水波荡漾。
“娘，女儿不想追着他跑了。”阮锦想起那日给他送生辰之礼，他说让她不要再去找他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冷脸贴了冷屁股，可疼了。
“好，不追了。你爹爹定会为你择个好夫婿，何愁如此。”阮苏氏放下了心，想着等侯爷下朝回来要好好商量商量给阮锦择一门好亲事。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与君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