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今在否》琼楼玉宇迟

12、第 12 章

　　春去秋来，转眼就放寒假了，往常周怀舟一家都在外地，留他一个人跟姥姥过，今年全家都会回老家，在乡下过年。

　　周怀舟兴奋了好久，从放假第一天就开始掰着指头过日子。连周远舟和潘云安出去打球都带着作业本，他说自己一定要在和姥姥见面以前把作业写完。

　　周远舟望着头都要大了，叶清同志望着自己两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大儿子远没有小儿子那么懂事，可是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小儿子太懂事了，以至于她希望大儿子把小儿子“带坏”一点，这不，本来是周远舟和潘云安约好的打球，叶清把周怀舟赶了过去，让他“和哥哥们玩。”

　　于是周远舟和潘云安在球场上挥汗，周怀舟坐在一旁拿着一本物理题本写的飞快。不一会，周怀舟突然发现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是沈薇薇。

　　大美女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坐下，手里拿着一瓶水。

　　“你是周远舟的弟弟吧。”沈薇薇的声音甜甜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嗯”周怀舟看了两眼，注意力又放到物理题上。

　　沈薇薇眼睛看了几眼球场上的人，显然她现在对这个弟弟兴趣大极了。

　　“我叫沈薇薇，你认识吧。”

　　“嗯。”

　　“你认识我？潘云安他，是怎么介绍我的？”沈薇薇低着头。

　　“你那天表白，我在。”

　　“啊，这样啊。”沈薇薇捋了一下头发，脸色有些不自在：“云安说等毕业之后再看，像他那样优秀的男孩子，应该没有人能拒绝吧。”

　　球场上边传来欢呼，原来是潘云安一个三分球空心进筐，恰好逆转赛点，那群荷尔蒙爆棚的男孩差点疯了，抱着潘云安跳了起来，一个后卫把球一甩，冲进了人堆里，球越滚越远，落在了周怀舟脚边，场上比赛马上继续，潘云安走到场边，对着周怀舟点了点头。

　　沈薇薇刚想起身，周怀舟已经跑过去，抱起篮球用力丢向潘云安，潘云安接到球笑了一下，做了个敬礼的姿势，转身回去上篮去了。

　　坐回来的周怀舟没有马上拿起书，而是认真观看场上的比赛，潘云安和周远舟绝对是场上的焦点，特别是潘云安，刚刚进的球把这小子臭屁坏了，他穿着宽大的球衣，汗水把发梢打湿，眼神锋利，运球熟练极了，全身心都投入在球场上，不时有汗水滑落，潘云安又会随意撩起衣摆，把眼睛上的汗水擦干，衣服前襟已经湿了一大片，全身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

　　“确实没有。”周怀舟又重新拿起书，放在膝盖上。

　　沈薇薇有些尴尬，拿着水没有再说话，等球打完了，周远舟和潘云安往这边走着，周怀舟第一时间递上了毛巾和水，沈薇薇站在旁边，手上的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

　　周远舟一把夺过沈薇薇的水，超级大声的说：

　　“潘少还喝别人的水，女朋友送的是要留着晚上回去做梦的吧。”

　　一众人在那起哄，沈薇薇害羞的走到了潘云安的旁边，拿出了纸巾，给他把眉间的汗珠擦干净，轻声问了一句：

　　“累了嘛？”

　　一群兄弟盯着沈薇薇做这一切，起哄的声音都要掀开天花板了，周远舟过来打圆场：

　　“来大家散了啊，给人家留点空间，今晚潘少这么给力，看来女朋友要占一半功劳啊。”

　　大家三三两两往外走，一个班上同学对着沈薇薇叫了一句嫂子再见，剩下的一个个都说了一句嫂子再见才离开的。

　　球场瞬间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他们四个，沈薇薇把水递给潘云安，人没接，说了一句自己有，把周怀舟递的水咕噜了一大半，沈薇薇也不恼，转而对他说：

　　“我拧不开，你帮我。”

　　潘云安把水拧开，递给她，问：

　　“你怎么来了？”

　　“是周远舟告诉我你们在这打球，放假了我也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潘云安瞪了周远舟一眼：

　　“挺晚了，我们准备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周远舟看不下去了：

　　“潘少，好歹你也去送送人家女孩子啊，天都要黑了。”

　　潘云安眉头皱起，思考了一下，把外套拿在手上，对她说：

　　“走吧。”

　　周远舟奸计得逞，笑的放肆：

　　“潘少，春宵苦短，我和我弟先回去了啊。”

　　回去的路上，沈薇薇忍不住问他：

　　“今天赢了吗？”

　　“赢了。”潘云安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怎么会这么问。”

　　“没，觉得你不高兴了。”沈薇薇低着头，踢着石子。

　　“没不高兴。”潘云安语气平淡：“好了，你家是住这边吧，等你上楼我再走。”

　　天色渐暗，暖黄的路灯以次点亮，沈薇薇还想再说什么，邻居路过单元门的时候给她打了一声招呼，对潘云安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沈薇薇把人往边上拽，还想问些什么，被潘云安催促着上了楼。

　　临走前颇有几分留恋，拉着潘云安的衣角，让他寒假一定记得联系她，确保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上楼回家去了。

　　潘云安在小卖部买了一罐可乐，慢悠悠的往家里走去，等走到家门口，一眼就看到站在路灯下直搓手的周怀舟。

　　初冬已经有些凉，周怀舟缩在厚实的外套里，靠在电线杆子下面，手里还不忘拿着那个笔记本。

　　“嘿，怀舟舟。”

　　被叫到名字的人吓了一条，抬起头，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潘云安差点以为自己在犯罪。

　　“啊，云安哥。”

　　“你在这干嘛。”

　　周怀舟抱着笔记本，欲盖弥彰道：

　　“背单词。”

　　潘云安有些失笑，抱着他脑袋一阵猛揉：

　　“不愧是我的好学生。”

　　“哟，潘少。”周远舟正好从楼道上下来，一脸揶揄，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行李箱。

　　“周少，这是要去哪？”

　　“哟，这不是云安嘛，快来帮你叶阿姨般一下东西，太多了，你周叔叔哪做过这种活。”叶清也从楼道上下来。

　　“来啦。”潘云安飞快的跑过去，接住了叶清手里的东西，掂了掂：“真沉，阿姨，这是准备上哪啊？”

　　“回老家，好几年没回去了，肯定得多带点。”叶清转身对着楼上喊：“周海潮，快点儿。”

　　“诶，来啊。”周海潮抱着一个大箱子小心翼翼的往下走，潘云安立马上去帮忙扶着。

　　“是云安啊，叔叔要麻烦你了。”

　　“没事，叔，准备什么时候回啊。”

　　“过完年再回，到时候给你带那边的好吃的，怀舟他姥最会做小孩子爱吃的那零嘴了。”

　　“成，那我等着了。”

　　周远舟和周怀舟正在把大包小包运到车上，叶清早早坐上了副驾驶，周海潮把车发动，和儿子一起把后备箱填满，等全部都装好了，周远舟转身对潘云安说：

　　“潘少，明年见。”

　　周怀舟站在一边，迟迟没有上车，好不容易挨到周远舟也上车坐下了，他站在那里，紧张了好一会，终于开口：

　　“云安哥，我寒假作业做完了，去姥姥家我就带了一本英语书，我能…”周怀舟语速有点快，说到这里又停下了，不知道是不是潘云安的错觉，他发现周怀舟脸红了。

　　原本周怀舟心里的意思是我的作业都写完了，我能联系你嘛？

　　结果一句话转了三千个心思，到了嘴边变成了：

　　“我能问你问题嘛？”

　　“我…我英语不好，在乡下想背你写的笔记，有一些地方我可能会看不懂…”

　　“可以。”潘云安几乎是打断他的说辞，揉了揉他的头发：

　　“当然可以。”说完拿起周怀舟的笔记本，飞快的写下一串数字：

　　“有什么问题就问我。”

　　周怀舟盯着那串号码，直到叶清催促他赶快上车，才飞快的跳上了车，随即摇下车窗，大声说了一句：

　　“云安哥，明年见。”

　　“明年见。”潘云安笑着朝他们一家挥手告别。

　　叶清打开了收音机，播放的是大街小巷都在唱的《大约在冬季》

　　车疾驰在去往北方的路上，树木光秃秃的，没有生气。

　　窗外的景色变了又变，一路从城市到田野，周怀舟紧紧抱着笔记本，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著风虽然下著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著你

　　没有你的日子里

　　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没有我的岁月里

　　你要保重你自己

　　你问我何时归故里

　　我也轻声地问自己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

　　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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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下的路泥泞又陡峭，坐的周怀舟昏昏欲睡，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村口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位熟悉的老人，从老远就跟他们招手。

　　“幺儿，幺儿。”

　　“姥姥。”眼泪是一瞬间流下，周怀舟跳下车就往姥姥那边飞奔，抱着他不撒手，鼻涕全糊在了脸上。

　　“我幺孙咋瘦了。”

　　远处的鞭炮声啪啦作响，人们在庆祝粮食的大丰收，大家载歌载舞，唱着古老的民谣，周远舟也从车上下来，叫了一声姥，叶清在旁边湿着眼睛，是平常不曾听到的语调，叫了一句妈。

　　姥姥把这群人揽在了怀里，过了一会，抱着周怀舟进了屋。

　　村子里狗还在叫唤，一下子见到太多陌生人有些不习惯，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雪，没一会儿就铺了薄薄一层，说了好久的初雪，终于在这一刻纷纷扬扬落下。

　　屋里姥爷早就做好了一大桌饭菜，家里的柴火灶，足足燃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他们回家的那一刻，完成了使命，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最后被端上了餐桌。

　　真暖和啊，周怀舟心想，整个冬天，这一刻他连脚趾头都是暖的，暖洋洋的感觉从心脏漫向四骸，让人想要溺死在里面。

　　人类的悲欢也许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