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落》鹿尖尖

16、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阆宿祭拜回来，看着一头黑发的石落，呆愣了半秒。

　　陈一诺见状特有成就感，扔了刷子，笑着向阆宿走去，“怎样，是不是效果甚好？我这还有一款红的，你要不试试？不要钱的那种。”

　　阆宿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已经被陈一诺强行架着出去了。

　　阆宿甩开他的手，执起剑对准他，冷冽道：“不需要，警告你，离我远一点。”

　　陈一诺头往后仰，伸出一手试图将剑挪离自己远一点，可是挪一分，阆宿逼近三分，略有些无奈，他只好咧嘴憨憨傻笑道：“莫冲动，莫冲动，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阆宿冷冷警告道：“别再跟着我”

　　陈一诺木讷的连连点头。

　　阆宿垂下眼睑，同时回收了剑入鞘，转身要走。

　　“等等~”陈一诺叫住了阆宿，嘴角斜斜上扬，问道：“你想杀石落，替阆家报仇，是不是？”

　　阆宿快速回身，重新将剑出鞘抵着他，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你还知道什么？”

　　与方才不一样，陈一诺此刻并未表露出一丝慌张亦或是不安，反而还能嘻皮笑脸，甚至自行向前一步，将胸口抵在剑尖上，“你杀我轻而易举，可是没了我，你想杀石落，借你九条命都难。”

　　阆宿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可以帮你报阆家的灭门之仇，杀了石落。”

　　阆宿冷笑了一声，“就你？”，信不信她现在就能杀了他？

　　陈一诺一脸严肃道：“论武艺，我确实不比你，不过行行出状元，我有多大能耐，想必你昨日也领教过了吧？有时候，行事不能光靠蛮力，偶也得走走旁门左道，不是？”

　　阆宿双眸深邃地盯着他，深不见底，“你们又想耍什么花招？”

　　陈一诺一脸诚恳道：“我是认真的，更何况以石落的本领，要对付你，需要派我来和你使心眼吗？”

　　阆宿抬头望着他，冷哼一声，一脸鄙夷，“你们不是朋友？”

　　陈一诺无奈笑了笑，“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眼前的利益。”

　　“哦？那你想要什么？”

　　“阆家起死回生的秘术”

　　“起死回生的秘术？”阆宿意味深长一笑，随即收剑入鞘，“好啊，那你先替我去杀了石落。”

　　“杀他易如反掌的事，可是我又怎么确信你会不会出尔反尔，而我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蝳莹？”

　　阆宿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这就是你想要的，阆家起生回生的秘术。”

　　陈一诺满心欢悦地走向前伸手去接，岂料阆宿忽的往上一抛掷，扔在了房顶上。

　　“这下，你总能放心了吧？”

　　陈一诺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好，我且信你一回。”

　　阆宿侧身，手指向石落所在方向，“请吧。”

　　陈一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起去瞧瞧吧，实不相瞒，方才，我在给石落染发的药材里加了点要命的玩意，毒液会顺着皮囊渗透到五脏六腑之内，顷刻间，一命呜呼。”

　　陈一诺得意洋洋咧嘴笑着。

　　阆宿极为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轻声吐槽了一句，“小人。”

　　陈一诺不得不承认，此法确实不地道，所以也不予她计较，骂呗，尽情的骂，反正与他而言不痛不痒。

　　“哎呀~谁？”陈一诺侧脑被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疼得他嗷嗷直叫。

　　头顶上方紧接着传来瓦片翻动的声响，陈一诺和阆宿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曜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石落所在的屋子，期间停下来望着陈一诺厉声警告道：“若哥哥真有事，追至天涯海角，我也定要手刃了你。”

　　陈一诺不屑一笑，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他岂会怕他？不过曜的手里有他要的东西，他神经瞬间又紧绷了起来，紧追着曜而去，“喂~小孩，商量一下，凡事好商量嘛...”

　　“哥哥~”曜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石落，待没听见回应后，他又加大声贝唤了一声，“哥哥~”

　　石落仍无动于衷。曜急得瞬间泪眼汪汪，但是他不敢再迈向前，他害怕知道真相，反而胆怯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踩在陈一诺的脚上，他疼得瞬间跳了起来，“我...你...”

　　曜猩红着眼怒瞪着陈一诺，伸出一手握拳，龇牙咧嘴愤怒道：“我要杀了你，替哥哥报仇。”

　　“喂~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有辱斯文知不知道，有辱...”陈一诺自保，向后连退了两步，一手颤抖地指着曜警告道：“你...你可千万别轻举妄动，我要是死了，你哥哥恐怕可真就没救了。”

　　曜被陈一诺这么一威胁，立马卸下了周身的戾气，“所以说，哥哥还有救是不是？”

　　陈一诺故意侧身不去看他，抬高了头模棱两可道“也~许。”

　　“你~”曜虽怒却又不敢真下狠手，万一陈一诺说的是真的呢？

　　在曜和陈一诺争执期间，阆宿拿着剑悄悄向着石落走去，故意用力放大剑出鞘的声响，然后定睛仔细观察石落的面目表情，见他仍旧无动于衷，邪魅一笑，执剑欲刺穿的心肺，好替他阆家死去的108口报仇雪恨。

　　“去死吧...”

　　“且慢～”声音从阆宿的身后方传来，不用回头去看，她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正是蝳蝐教的少主蝳莹。

　　她此刻来做什么？

　　阆宿迟疑了一下，但不想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执剑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向着石落刺去。

　　“啊~”阆宿执剑的手，虎口处被不知何时飞来的十三狠狠咬了一口，手上的青筋瞬间凸起，整只手呈墨绿色，快速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阆宿当机立断，另一只手拿剑砍掉了被咬的这只手，疼得她五官都紧皱到了一起，但...起码如此一来保住了性命。

　　江湖中人谁人不知，这蝳蝐教的十三君有多邪性，别说被咬上这么一口了，就是不小心吃了沾了它唾沫的食物，亦小命不保。

　　蝳莹匆匆赶来，冲着阆宿冷哼一声道：“叫你不听话，活该。”

　　蝳莹看到地上的断臂，当机立断，是个狠人，对她心生气一丝好感，“十三，回来。”

　　十三挥着翅膀重新落回她手心里，蝳莹伸手轻抚了两下它的背壳，夸赞道：“干得不错，去吧，享受自己的果实。”

　　十三闻声立马又向着阆宿飞去，吸取前车之鉴，阆宿这回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但十三意不在她，而是方阆宿自己砍掉的那只手。俯身，一跃置上，大快朵颐吃得甚欢。

　　陈一诺和曜见状，顿感恶心犯呕，阆宿则面目狰狞，恨不得一脚将它踩死，但深知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蝳莹看着石落的背影笑意难掩，慢慢向他走去。

　　阆宿必须赶在蝳莹来之前再次下手，她不能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咬牙隐忍着痛再次出手。

　　十三似知她所想，突的又飞身向她而来。

　　“放肆，你敢坏我大事”十三被蝳莹这么一吼，乖乖的又飞了回去，低头继续用餐。

　　蝳莹朝着阆宿怒哼一声，“留你一命还有用，但你若再敢轻举妄动，我定要你含恨而终。”说完扔了一瓶药粉给她。

　　阆宿被砍的那只手疼得厉害，以致于无暇顾忌太多，直接打开瓶子，将药撒在了伤口上面，仰头撕心裂肺怒吼了一声，神奇的是，身体上的疼痛在这一声怒吼之后，瞬间消失殆尽了，连阆宿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不疼了？”

　　阆宿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内息，随即抬头看她问道：“你方说如若我再敢轻举妄动，定要我含恨而终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蝳莹无声冷笑了一下，“是”，说完又低头看了一眼石落，“你该不会到现在还误以为，灭你阆家满门的人，是他？”

　　阆宿瞳孔震动，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不是他，又会是谁？普天之下，除了他石落，还有谁能将人扎成马蜂窝？”

　　“佛尘寺那帮道貌岸然的臭道士。”

　　“了然大师？”阆宿年幼时，有幸见过了然大师，他超凡脱俗，父亲也说他一生以慈悲为怀，是这俗世中鲜有的高贵之人，怎...

　　“看来，你见过他。那你是否有印象，他常拿在手里的那把拂尘长什么样？”

　　阆宿努力思索回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都懵了。

　　“看来你是想起来了。”

　　阆宿摇头自我否定，“不可能...”

　　“这世间一切皆有可能，你越觉得没可能的便越接近于真相。这臭道士坏得很，人前装好人，人后便下狠手，在外行的坏事从不记自己名上，全都栽赃嫁祸他人，你若不信，去佛尘寺打探一下，便知我说的，真是假？”

　　阆宿一言不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蝳莹。

　　蝳莹走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再好好仔细想想，是不是他离开你家不久后，你家就遭遇了灭门之灾，这...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要我是你，反正今天也杀不了石落，不如先去探查个真假，以免错杀了好人，而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

　　阆宿抬头看蝳莹，“你最好别骗我。”

　　蝳莹大笑了一声，“对你，我用得着骗嘛，我若想杀你，你现在还有机会站在我面前吗？还敢大言不惭，信不信我...”

　　蝳莹抬起一手，随即又缓缓放下，“也罢，今我心情好，大人不记你小人过”，蝳莹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邪魅笑了一下，转身。

　　陈一诺也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和曜的身高，低下头凑近曜耳边小声道：“我也勉强大人不计小人过。”

　　曜抬头狠狠怒瞪了他一眼，陈一诺悻悻然直起了身。

　　阆宿看了一眼石落，又看了一眼陈一诺，陈一诺朝她笑了笑，手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阆宿拿起剑，转身离开。

　　蝳莹笑着蹲下身与石落视线持平，柔声细语唤了他一声，“石落”。

　　石落仍旧静默沉睡着。

　　蝳莹抿嘴，大气不敢出，伸出一手颤颤巍巍去揭他面上的青纱，就在要碰到的时候，那只手被用力地拽住了手腕，用力之大让蝳莹两根好看的眉头都扭曲了，但她仍忍不住欢呼跃雀道：“你...醒了？我...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石落用力狠狠甩掉了她的手，连带着将她一同甩倒在了地上，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陈一诺摇头叹道：“野蛮人。”

　　曜狠狠踩了他一脚，仰头骂道：“人面兽心”。

　　陈一诺一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道：“你...你说我人面兽心，呵~呵呵~”，陈一诺努力的自我调节，“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不记小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