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
-
翌日一早，李月红再度来访。
这次一进门，她就爽朗笑道：“陆姑娘，昨晚睡得可好，饭菜可还适口。我们这里穷山僻壤的，也不知你住不住的惯。在屋子里待得可闷？不如我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陆幼宁心道，说是出去转转，只怕还是要带她去见李剑平。
昨夜对方邀她去见李剑平却被婉拒，按照李月红的性子，定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如今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可见那李剑平贼心不死。
她早知会有这一遭，便点头道：“那便出去转转吧。”
说是要出去，可李月红还是让人小心地给她双眼蒙上黑布。
陆幼宁明知故问道：“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转转吗？”
李月红笑道：“若是别人家的姑娘，让她看几眼风景也无妨，可是陆姑娘您，我们实在不敢怠慢。”
陆幼宁便不再问了。
出门后，迎面山风呼啸，隐约带来远处的人语声。她被人一路牵引着，直至蒙眼的布条被解开，身后的人轻轻推了她一把，脚下踉跄着进了屋里。
坐在屋正中的李剑平面露惊喜，赫然起身迎道：“陆姑娘，好久不见。”
他身高八尺，身材挺拔，相貌英武，脸庞上虽有一道刀疤，却并不显得狰狞，但和她记忆里那个虽有勇武，却连抬头看人都不敢的青年迥然不同。
陆幼宁轻声道：“李大哥，别来无恙。”
她的态度淡淡，倒让见到她后欣喜若狂的李剑平头脑冷静下来。
其实按理说，陆家父女是他的恩人，昨日她上山来，本该是他亲自去拜访，可他就是故意要李月红带人来见她，好让她知道如今已不必从前了。
哪里想到陆幼宁昨日并不接招，索性不肯来了。
就是今日李月红硬把人拉来，她此刻面对他时，也不见畏缩害怕之态，反而仍是那副矜持淡然的大家闺秀模样，让李剑平的心里一动。他如今坐拥一寨，身边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可到底都是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陆幼宁这个正经的官家闺秀。
若是能把人留在这里……
他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对面的陆幼宁便抬眼似笑非笑地看来。
她天生容貌清冷出尘，与常人殊异，只是后天养出的一身书卷气，以及刻意维持出的那副温和闲雅的闺秀仪态，中和了骨子里那股冷淡疏离感。
而当她不再刻意掩饰时，眸光清寒，便让人犹如直坠冰窟。
有那么一瞬间，李剑平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还是那个畏畏缩缩刚刚逃离牢狱之灾的寻常武夫，面对官家小姐时只能自相形秽，连抬眼都不敢。
他猛地一回神，压下心中的杂念，亲手斟茶，没说三两句话，就试着打探陆幼宁的虚实：“……听月红说，你这几年去了京城。那位大人待你可好？他家中的儿女可还好相处？”
陆幼宁险些没忍住笑意，虽是她有意为之，可听他们误解，心里还是有觉得有趣，面上却矜持道：“那位大人至今膝下没有儿女，待我十分亲切。”
李剑平点点头，心里也觉得棘手。
对方没有儿女，以陆幼宁的容貌性情，再加上陆通判的旧情在，必然是把人当作亲生女儿般宠爱，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人手护送。
李剑平继续试探道：“京城离河南遥远，你这么就才能回来一趟，难怪那位大人不放心。月红这性子毛毛躁躁，当日请你上山时也不知有没有交待清楚，免得让你的护卫们担心。”
“这倒不必李大哥担忧，那群护卫既是那位大人派来护我周全的，自然会听命于我，”陆幼宁已经不想再跟这人虚与委蛇下去，索性直截了当道，“不过我虽说了让底下的人等上十日，可也难保日子一长，他们担惊受怕，回头再给京里去信。若是李大哥肯信我，不如早日把我放了送回怀州，免得给你们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剑平的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
其实自昨日分道扬镳后，他们在山下的人在四处搜寻那伙人的下落。结果可好，足足上百人，竟然连丝毫踪影都再也找不到。要知道，这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中有不少他们的耳目，却也没能发现异常，这足以让他背脊生寒。
他这几年韬光养晦，好不容易将山寨发展到如此规模，正是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官府中人。虽说这里天高皇帝远，京城的剑未必能斩到这穷乡僻壤来，可凡事还是谨慎小心为好。
且先等过了这所谓的十日，让人跟着她打听清楚后，再下手也不迟。
李剑平心中主意已定，面上却露出黯然之色：“陆姑娘……你向来知我心意，最是不愿勉强你不过。既然你决心要走，我也不好拦你。只是月红多年未能见你，她也没有别的姐妹，你可愿在山上再留一日陪她说说话，我再让人送你下山。”
陆幼宁微微颔首：“如此再好不过了。”
两人既已说定，气氛顿时融洽不少。
一日过后，李剑平果然如约好那般，不仅把陈大和陈二放了出来，还派了李月红亲自护送他们一路下山。
李月红为他们解开蒙眼的布条，抱拳道：“这几日多有得罪，还望陆姑娘莫怪。陆家的恩情，我们兄妹没齿难忘，他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您不嫌弃，尽管开口。”
陆幼宁神色郑重道：“月红姑娘，你若真肯听我一句劝，就早日为你们日后做打算，多行善事，少造杀孽。否则早晚引火烧身，无法自保。”
李月红沉默不语，半晌后才面无表情道：“我知陆姑娘是官家之后，看不起我们一群匪徒。这世道如此，我们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条路可走。陆大人是个好官，可老天无眼，竟让他英年早逝，可见这世上哪有什么因缘果报一说。若真有那一日，再说也不迟。”
陆幼宁没有再劝她，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既还记得我父亲，那么便别让他后悔，当日曾救错过人。”
两人最终还是无话而别。
待确定身后无人跟来时，陆幼宁才与陈大陈二说起这三日在山上的事。
陆幼宁是客，那群山贼们自然不敢怠慢，可陈大和陈二两个护卫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他们当日被蒙眼带上山后，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就连上茅厕都有人跟着。
陈大借口要上茅房时扫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这山寨规模远超他们的想象，少说能容纳几千人，若尽数出战，足以冲击一州一府。这么大一支盗匪留在境内，当地官府居然也没有清剿，可见是个不小的隐患。
两人都在懊恼，这伙贼人把他们扣在山上的日子太短，压根没能摸清寨子的底细，要是再给他们一二日时间，他们必然能想出法子探听虚实。
陆幼宁却并不在意，那山寨规模甚众，再有那么多双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哪里是那么好打听出来的。她本也就没打算一次就能处理完李家兄妹的事，之后恐怕还要借程霜等人之力。当务之急，是尽快按照先前的约定，赶回怀州老宅。
她被扣留在山上三日，而从这里抵达怀州至少还要三日的路程。
再拖下去，程双那群人也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陆幼宁归心似箭，日夜兼程地赶往老家怀州，直至暮色四合，马困人乏得不行了，才宿在路边的一间破庙里。夜半时分，她被小腹隐隐的痛意惊醒。
黑暗中，她睁开眼摸上额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满头冷汗。
角落里鼾声如雷，陈大和陈二都已睡着了。他们俩在山上时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程度远甚于陆幼宁。如今好不容易松懈下来，一闭眼就睡得东倒西歪。
陆幼宁蹑手蹑脚地起身，本以为足够小心了，没想到这细微的响动还是把人惊醒。
陈大虽还迷糊着，却异常警觉道：“姑娘……”
陆幼宁含糊道：“我出去走走。”
陈大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道：“您若有事喊我们一声就行。”
她应了声，一个人走出破庙，在隐蔽处检查身上。
好在那只是癸水来临前的阵痛，并没有弄脏衣裙。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在天亮赶到别的城镇之前，癸水就来了，饶是她再怎么淡然，也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幼宁生平从未面临这样束手无策的窘境。
她一个人在冷风中站了半晌，最后还是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庙里。这里是荒郊野外，陈大和陈二也已经很累了，有什么事还是等明日一早再说吧。
听到她回来，陈大他们总算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陆幼宁解开外衫，蜷缩在角落里的那堆干草上，蹙眉忍耐着如潮水般阵阵的闷痛。
在沈府那一年多里，有荀大夫开药调理，她腹痛的毛病已经好很多了。想来是由于今夜受寒，才会突然痛成这样。尽管腹中的绞痛让她浑身都是冷汗，可连日以来赶路的疲惫，还是让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再过一会儿，浓浓的睡意盖过了疼痛。
她再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一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好在这一夜过去，癸水仍然未至，不至于让她陷入窘境。
天亮以后，他们继续赶路。
陆幼宁这次没有着急让陈大他们加快速度，而是去了就近的城镇买了几块棉布和针线。
他们一见，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二话没说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自她被掳走之后的第五日傍晚，众人终于抵达了怀州附近。
陆幼宁没有直奔陆家老宅，而是在城内小心地打听了一阵。
原来自当日自青黛携她上京后，陆家的老仆也回了乡下，只偶尔回来帮忙打扫宅子早已空置多年。有人曾想借机占了陆家的宅院，孰料没多久却传出里面闹鬼的说法，说是有人常在里面看到陆通判的影子，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当地有感念陆通判恩德的百姓听说后，倒是会有人隔三差五去院子放些鲜果糕饼之类的祭奠。
确定了宅中无人居住后，待夜幕一沉，陆幼宁等人才潜入陆家。
宅子里久无人居，一入夜就阴森得可怕。他们从后门摸了进去，一路没有人气，只有几只野猫藏在角落里叫的人心里发紧。
陈大陈二兄弟感觉到身后的陆幼宁脚步一再放慢，仿佛在四下搜寻，心中不禁也恻然。再怎么说也是官家之后，如今却见到自己家里如此破败的模样，相比这位陆姑娘的心中也十分不好受。然而念头刚起，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异动。
两人顿时警觉，还未来得及挡在陆幼宁身前，忽有火光亮起，
刚刚还伸手不见五指的庭院，赫然变得灯火通明。
一群人高马大的护卫手持火把，正中分开一条路来，尽头站着的人身姿挺拔如松，居高临下望着早已呆了的陆幼宁冷冷道：“怎么，见到我在这里很意外？”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