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媳妇儿》麻笑天

17、你为何今日才打上门来兴师问罪？

　　穆清果然气冲冲的找来了，进门就指着沈默鼻子骂。沈默一听，果然如他们所料，梁夫人母子在村里住不下去，去找了穆清。

　　梁夫人见开门的是个老仆，还不以为意，待看见此处主人竟是个二十六七的年轻未婚男子，梁夫人连连告罪要往外走。穆清诧异，又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追着问她是何人，找他何事，谁让她来的，为何进门就跑…梁夫人没辙，将详情说了，穆清静默一会儿，吩咐老仆将人往里间请，梁夫人推辞，穆清说：“你母子二人除非走投无路，不然也不会听一陌生猎户的话，来找另一陌生人投靠，既已来了，就安心住下，我必会如他所言，将你母子二人妥善安置。”

　　穆清公务繁忙，一时也想不出究竟如何安置梁夫人母子，又抽不出空来质问沈默，就一直让梁夫人母子住在偏间，一日三餐好生供应着。梁夫人起先十分不好意思住在未婚男子院里，但她一介女流带着三岁小儿，又能去哪里？况且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所谓名声已是尽毁了，还在乎个什么闲言碎语，只怕毁了人家青年儿郎的清白。梁夫人起先这样想着，便半步房门都不出，只在屋里做做自带的针线活，教孩子读读书。

　　住了几天心思安定些，便想着不能白吃白住，需得做些什么回报恩人收留之情。这日正吃饭，忽在炒蛋里面嚼到一个脆脆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蛋壳，好笑之余突然便有了主意，这老仆忠厚老实有余，做饭手艺却是有些…前些日子心里不安，也没注意吃了些什么，现下细细一体会，这厨下一道，确是可以帮忙的地方。

　　晚间穆清过来问候时，梁夫人委婉说了想法，穆清觉得甚好，“实不相瞒，这老仆是我多年前在路上捡的，他当时又冻又饿又病，我看见他便想到家母弥留之际的凄惨景象，一时不忍，将他带到医馆，丢下几两银子让大夫看着疗治。不想他命硬，不几日便好全了，问了大夫也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住哪儿，就每日守在被救起的路边，指望再遇见我。也是我们有缘份，真让他等到了我，我当时也认出他，正欲上前询问，他便举着看病剩下的银钱谢我救命之恩，我见他性情良善，细细问过，方知他世代生活在京郊，不久前家里良田屋舍被侵占，独子也被打死，他无处栖身，已在街头乞讨几月，说若不是遇上我，恐尸骨已寒。我让他拿着那剩下的银钱去谋个生计，他说他六十有余，哪里还能谋到生计，硬是要我将银钱收回去，说他拿着也无用，不过多活几日而已，于他已是无任何意义。我听罢不忍，正好搬了新家没人看院子，就问他是否愿意跟我走，老仆见有报恩的机会便答应了。我与他相处这许多年，观他确实样样都好，就是这做饭的手艺…差强人意，故，我多半在衙内吃完三餐才回来，夫人既有意改善我们这院子的伙食，自是再好不过！”

　　梁夫人听完觉得自己投靠了好人，心下更宽，自此便包揽了厨下一应活计，穆清吃过梁夫人做的饭，顿觉回家有了指望，每日下值再不磨蹭，必按时归家吃饭。同僚取笑他莫不是金屋藏了个娇，穆清斥道：“休要胡说，毁人清誉！我家老仆近日勤学苦练，学了几个菜肴味道尚可，我得给些面子，免得打消他的积极性。”同僚不信，穆清懒得与他们多作纠缠，挥挥手上马飞奔家去。

　　梁夫人见穆清与老仆都爱吃他烧的菜，心里高兴，每日换着花样做，老仆见主人吃的高兴，也每日换着菜式买，一院子几人每日晚膳时分最是热闹。

　　那日喝汤，穆清想是饿了，不等吹冷就入口，烫的一口吐出来污了衣袍，梁夫人不及细思，掏出手帕递过去让他快擦，穆清有些不好意思，嘻嘻哈哈的擦过，也不换衣服，继续吃。梁夫人见他性格爽朗，不计小节，刚递帕子过后的那点踌躇也打消不少。穆清将污了的帕子往袖里塞，“这帕子脏污了，我洗过以后再还给你，得罪了，梁夫人！”

　　梁夫人故作不以为意，“无碍，奴自己洗就是。”

　　穆清不肯，梁夫人也不好坚持。

　　穆清吃过饭便去洗帕子了，此时才觉着脸上火热的，自责吃相太过难看，丢了脸面，还污了人家良妇的帕子，这要是被人看见，梁夫人清白可就毁了！心里懊悔不已，手里搓洗帕子也没个轻重，手磨红了，帕子也让了线，穆清一瞧，这下可好！先是污了人家的贴身帕子，现又洗坏了，这下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这可如何交代！

　　穆清想了一夜，觉得还是买条帕子还给梁夫人比较妥当，次日当值时借口出街查访，找到一家绣坊，鬼鬼祟祟的拿出那条破了的帕子，说要买条一模一样的，掌柜的笑他，姑娘家送大人的帕子自是花了心思秀得独一无二的，哪里能买到一模一样的！穆清也不解释，只是着急买不到不好交代。那掌柜的细细看过帕子。赞叹道：“这帕子用料虽不讲究。绣工确是一顶一的好！怕是这京城最好的绣娘也难出其一二。大人这帕子是谁送的？若不是贵人家夫人或女儿，可否介绍一二，若可行，本店想请她寄存些绣品在本店售卖，除去布料针线花费，利钱一人一半，如何？”

　　穆清只听到了掌柜说梁夫人绣工一流，但用料不行，心中有了赔罪主意，也不管掌柜后面说了些什么，挥手拍了一锭银子，“掌柜的看着取些最上乘布料针线来！”

　　晚间穆清抱着布料针线给梁夫人，梁夫人哪里敢受，不住推辞，穆清说她不收，他心难安，梁夫人这才收起来，想着既然是穆清买来的，就看着给他做件外袍也好，就当报恩了。

　　此时穆清来沈默家兴师问罪穿的就是这件梁夫人做的新袍，虽颜色亮丽了些，不似他平日所穿，但穆清喜欢，穿着也就更显得他年轻俊朗精神气十足。

　　沈默等穆清骂完了，递过一杯茶问他，“梁夫人几时去找你的？”

　　穆清骂得口干舌燥，一口干了一杯茶，递给沈默要他再倒，沈默懒得理他，穆清只好自己边倒茶边说：“有月余了。”

　　“那她回村不过两月就被赶了出来…人言，果然可畏。”沈默想起当时在命案院外人群中听到的污言秽语，讥讽一笑。

　　穆清也想得到，一个妇人因为长得太过好看招来自家夫君的杀身之祸，就算衙门判了她无罪，外间的流言蜚语怕是比丧夫之痛不下几分，不然一介妇人如何会拖个娃娃离家投靠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万一那人品行不佳，岂不是才出虎窝又进狼穴，活活断送了母子二人一生！

　　“我记得你半月休沐一天，梁夫人既已来了月余，你为何今日才打上门来兴师问罪？”沈默问的有些揶揄。

　　穆清顿时气焰散尽，“这个…上次休沐衣袍还没改好…我想穿来让你看看，这梁夫人藏着一双巧手，却过了那些年的苦日子！”

　　沈默在穆清进门时就奇怪。怎的穆清今天来兴师问罪却穿得如此花枝招展像要去娶亲似的，现听他说是梁夫人做的，才觉难怪！“这绣工一道，我也不懂，你觉得好就好。”

　　穆清急了，“不是我觉得的，是京城最好绣坊的掌柜说的，他还说要梁夫人将绣品寄在店里售卖，利钱一人一半呢！我怕梁夫人误会，没跟她提这事。”

　　“那你跟我说干嘛？我又没银子买，这艳丽颜色，我也穿不来，我们星儿倒是……”沈默想象沈星着女装的样子，却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也穿不来你这花枝招展的样子！”

　　穆清也不介意他的打趣，“我是想和你商量商量，你不跟我打个招呼就将人塞了过来，让我妥善安排，我如何安排！那日听那掌柜说完后，回家细细一想，觉得这卖绣品倒是条好出路，梁夫人就在家绣，不用抛头露面就将银子赚了，多好的事！你说，可行？”

　　沈默想了想，“梁夫人自己若不介意入商行这末流，我觉得可行。”

　　穆清心里得意，摸着衣袍嘿嘿傻笑。

　　沈星正好打完猪草归家来，看见穆清，跑过来甜甜叫着穆叔叔，觉得这穆叔叔今儿个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是书上说的容光焕发吧，又看见那身艳丽新袍，惊讶道，“穆叔叔，你要成亲了吗？！”说着就伸手去摸他的新袍子，穆清躲开，“星儿，你回家还未洗手，不要乱摸！”

　　沈默在旁听到已笑不可支，打来温水让沈星洗手，沈星匆匆洗完又要去摸，沈默按着她重新洗过一遍，嗔道：“你今日又没带手套？怎么就不长记性！”沈星没的理由辩解，只好撒娇卖痴让她师父放过她。看着她将手上的污泥草汁细细洗净，回成原本白净模样，又细细查过无划痕刮口，才递上帕子让她拭净。沈星胡乱擦过再去摸那袍子，只觉这布料丝滑如水，亮泽光鲜，沈星没穿过这样好的料子，也说不出哪里好，绣工更是看不懂，只觉得好看！真好看！

　　沈默在旁边看到沈星的神情，心里有些酸，“还是苦了这孩子，以为给了她最好的，却不知这世上还有更好的…”

　　沈星摸完又问，“穆叔叔，你要成亲了吗？”

　　穆清正得意他的衣袍被人鉴赏，此刻又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好笑道，“瞎说！你穆叔叔我刻苦兢业办差这么多年，穿件好袍子还得是成亲才能穿？这是穆叔叔奖赏自个儿穿着高兴的！星儿喜欢？那我下次来买一件给你！”

　　“不要！”发话的却是沈默，穆清和沈星诧异的望着沈默，沈默又说：“你别买！我买！”

　　沈星抱着沈默的手臂撒娇，“师父对星儿最好了！不过星儿不要这么好的袍子，星儿每日不是练功就是种菜喂猪，哪里能穿这么好的料子！真的不要！”

　　沈默不置可否，揭过不提，问穆清，“你穿这么好，可还愿意屈尊降贵吃个农家便饭再回去？”

　　穆清捋捋衣袍上不存在的褶子，“如此盛情难却，那就吃个饭吧。”

　　沈星笑着跑去准备了。

　　穆清饭间说起梁夫人做饭也好吃，邀请沈默沈星去做客，一来人救下了按理该去看看，二来尝尝梁夫人手艺，三来，穆清三天两头的往这跑，沈默师徒却一次也没去过穆清家，穆清时不时会作邀约，沈默只道不想给他添麻烦，就是不去。今日穆清也就照旧喊喊，没想到沈默竟一口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