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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天作之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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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漠返回京郊冶铁厂,见一切事宜已有工部主事全权主持,便在那里安心养伤,并将已经返回京郊之事禀报皇上。
回到京郊的第二天,司无涯竟来到这里找他。
司漠从来没有想过,他这个弟弟也有特意来找他的一天。
刁思懿生性刻薄,厌恶司无涯至极,因此不准司漠与司无涯之间过多往来。
然而这两人毕竟是兄弟,且他二人之间又并无恩怨,因着血脉的联系,二人之间的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司无涯之前将司漠自戕一事散播出去,直传到刁思懿处,也算是一招围魏救赵,暂且缓了秦柳烟那边的危机。
然而司无涯心中也颇为愧疚,不论怎样,司漠毕竟也是他的亲哥哥,他的行为算不上光彩,甚至有些对不住司漠。
司漠居于孟王府在京郊的别院,也是在此地招待了司无涯。
因见司漠对司无涯算得上亲切,孟王府的下人们都对司无涯很是殷勤。
然而,在孟王府的别院里,司无涯本不该是这样的客人待遇。
司无涯饮茶,司漠与他寒暄:“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吗?”
“我并无大碍,世子不必为我担心。只不过,我打碎了王妃的东西,听说那花瓶还是王妃的陪嫁。”
司漠善意地客套道:“花瓶再名贵,也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疏远还是亲厚。
司漠长驱直入:“你这次特意来找我,我倒是很意外。你是不是有事需要我帮忙?”
司无涯沉吟一下,决定对司漠有所保留:“听闻世子受伤了?”
“哦,这个啊,你应该是从府里听说的吧,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我听闻,世子是为了一个女子。”
司漠叹了口气,一提到秦柳烟,就瞬间真心实意地烦恼起来:“是啊,我本以为,能让她心软下来,却不料她还是对我冷冰冰的。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料。”
见司漠提起此事,司无涯也将准备好的话说出口:“既然世子喜欢她,为何不能真心实意地告诉她。以这种方式逼迫对方,实在是有失君子之道。”
司漠的目光瞬间冰冷下来,钉在司无涯身上。
其实司无涯本可以有更加委婉的措辞,但若是他会因为对方是司漠而措辞委婉,他就不是司无涯了。
司漠嘴角上扬,眼神冰冷:“你的意思是,我做错了?”司无涯居然在斥责他?
司无涯回应着司漠的目光,平静地说:“那当然了。”
其实在来之前,司无涯心里也很是矛盾。
他既然不希望看到司漠得到秦柳烟,本也无需来跟司漠说这种话。只不过,司漠毕竟是他的哥哥。
因为司漠是他哥,所以他想要同司漠讲清楚这个道理。
司漠忽然嗤笑一声:“我近来心情不好,一直在烦恼那女子的事。若是你没有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他不想跟司无涯争辩,于是果断地下了逐客令。
司无涯放下茶杯,该说的话他已经都说了,从此以后,他的这个哥哥无论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都与他无关了。
司无涯一言不发,起身扬长而去。
旁边的下人劝道:“二爷的性子……世子也是知道的,世子莫要因此事动怒了。”
司漠看着司无涯的背影,只觉得心里对这个弟弟的感情越来越矛盾了。
在秦家,秦柳烟鼓起勇气,给蔺朗写了一封书信,约他出来一见。
秦柳烟自幼读书习字,字迹娟秀,宛若簪花行云,却几番思量措辞,下笔时犹豫不决。
若不是被司漠步步相逼,她也不至于把余生寄托在仅仅一面之缘、对其身世毫无了解的蔺朗身上。
她只是想要蔺朗带她离开京城,离这里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被司漠找到,这是她唯一所求。
至于蔺朗能带给她怎样的人生呢?她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思量措施之时,她的手不禁就停滞在半空中,眼神定定的。
笔尖的墨就犹如她化不开的心事,聚集在一起,在她并未注意到的角落,“啪嚓”一下,滴在纸上,浓密地流散开来。
又废了一张纸。
去见蔺朗那日,是二姐柳贤、小妹柳倩还有吴姨娘陪她一起去的。
出门前,二姐替她梳妆,她却无心打扮,推说天气太热,万事轻简为主,只披了件简单的月白色长衫,上面只有金线镶边为饰。
秦柳贤说:“好歹是去见蔺公子,你这样打扮也太过朴素了些。”
秦柳烟回答:“毕竟还是父亲丧中,朴素一点最好。”
秦柳贤心想,虽说是父亲丧期,可柳烟也未免朴素过头了,怕不是因为丧期的关系,而是因为对所要去见的人并无热情吧。
之前听柳烟的说法,那个蔺朗似乎是个很好的人,但除此以外,柳烟就再没说过什么了,显然是并不心悦于蔺朗的。
然而柳烟也说过,只是想找个依靠,想来,对于柳烟而言,蔺朗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她们约蔺朗见面的地方唤作小青山。
小青山乃是晓镜山的支脉,因为路途相对平坦,成了人们郊游的好去处,还有机灵的商户因此在山上做些小买卖,卖些吃食来补贴家计。
如今刚刚入伏,日头愈发毒辣,然而小青山上树木成荫,又有山泉流淌于岩峰之间,颇为清凉惬意。
她们到的时候,蔺朗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蔺朗一身艾青色长衫,站在柳树下,千万繁密柳枝下,蔺朗气度超然,鹤骨松姿。
之前在牡丹园初见时,秦柳烟曾听柴邵唤其为“蔺大才子”,如今再见,更觉得蔺朗眉宇温润,一表人才。
秦柳烟撑一柄扬州产的绸伞,走到蔺朗身边。
秦柳烟道:“蔺公子来得早。”她们已比约定之时早来了一刻,却不料还是让蔺朗等她们了。
“反正我左右无事,便提前到了小青山观景。”他自收到秦柳烟的信,便欣喜若狂,今日更是提前了一个多时辰,便已等待不及,十足忐忑地赶到这里。
两人并排而行,柳贤和吴姨娘带着柳倩跟在柳烟身边,秦柳烟一言不发,一直与蔺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蔺朗也丝毫不急躁,安安静静地随行,状若无意地放慢了脚步,以适应秦家女眷们的步伐。
见不远处有座亭子,秦柳烟对秦家人说:“我有些累了,去那边歇息一下,你们先去观赏吧。”
柳贤意会地点点头,吴姨娘把随身的包袱递给柳烟,柳倩傻乎乎地说:“烟姐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我陪你一起吧。”
柳贤差点笑出声,捂住柳倩的嘴巴,让吴姨娘把柳倩赶紧抱走。
秦柳烟提着包袱进了亭子,蔺朗会意地跟过去。
那亭子里有处石桌,秦柳烟把包袱放在石桌上展了开来,拿出里面的笔墨纸砚。
蔺朗上前替她静静研磨,她等蔺朗做完这一切、回过头去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心事。
蔺朗接过从她那里递来的信纸,上面墨痕犹新,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水光,字迹娟秀动人,那字迹与那封被蔺朗贴身珍藏许久的信一模一样。
蔺朗看着信上的字,心里的欢喜如烟火般绽放开。
秦柳烟写的是“汝婚矣乎”。
蔺朗转身提笔,在其后挥毫“吾年十九,家次子,未婚娶,家中无妾”。
秦柳烟看了蔺朗的回答,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她问出“汝婚矣乎”这四个字已经快要羞掉她半条命了,幸好蔺朗很能体会她的心思,一次将她已经问的和可能想问的问题都回答了。
她轻轻启口问:“蔺公子志向为何?”
蔺朗听她此问,有些赧然地回答:“我家中有一长兄,他已在读书,将来想要博取功名。而我对此无兴趣,怕是一辈子只是个不入仕的平民。”
蔺朗以为秦柳烟会嫌弃他没志向,却没想到,他的答案正合秦柳烟的心意。
“蔺公子将来何处安身呢?”
“我是金陵人,想在故土安身。”
金陵……离扬州不远,又不在淮扬路宣抚使的管辖范围之内,实在是再适合她不过了。
蔺朗是金陵人,她是扬州人,算是半个老乡了,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蔺朗整个人都变得亲切了起来,仿佛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令她魂牵梦萦的江南味道。
于是,蔺朗觉得,从这一刻开始,秦柳烟的眼角眉梢都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暖意。
“蔺公子,我有一件事,想要告诉蔺公子,但请蔺公子替我保密。”
“姑娘请讲。”
“家父是罪臣,我也被淮扬路宣抚使所追查,因此,我并不是什么清白之人。”
蔺朗却了然地笑了:“自听闻姑娘是忽然投奔孟王府以来,我便大致猜到姑娘家中是出了事的。那日我听姑娘说话时带有扬州口音,后来随家父回金陵之时,我便去了扬州一次,也打听到了一些事。”
秦柳烟十分意外:“你已经知道了?”
蔺朗忙歉道:“倒不是故意想要打探姑娘家事,只是我关心姑娘而已,行事莽撞了,还请姑娘见谅。”
秦柳烟其实并未生气,她知道蔺朗并无恶意,只不过,既然蔺朗已经知晓了她的家事,她便省了与他说明的麻烦。
于她而言,蔺朗倒的确称得上是如意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