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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以牙还牙 ...

  •   二十余日后,已是六月末,大暑已至,尚未立秋,到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司漠也终于料理完了京郊之事,从皇宫中复命回来。

      司漠回到城北后,一次也没找过秦柳烟。

      就宛如是风雨前最后的平静,秦柳烟在京城里的燥热暑气里摇着纸扇,不知不觉间心神不宁,总觉得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风暴,在她周围暗暗涌动。

      六月的最后一天,胡桑找上了秦家的门。

      秦柳韵躲在东厢房不肯去见胡桑,秦柳烟和秦柳贤只好前去接待。

      胡桑原本生得俊俏,长身玉立,乌发冠玉,今日却是形容憔悴,双目无神,眼下乌黑。

      胡桑为难地表明来意:“我知道秦家都是女眷,我不便前来打扰,可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柳韵姑娘已经许久没有回我的信了。”

      秦柳烟和秦柳贤对视一眼,根本不知道在胡桑和秦柳韵之间发生了什么。

      柳贤亲自去东厢询问柳韵,柳烟和吴姨娘留在前院里待客。

      眼下这情景稍稍有些尴尬,秦柳烟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本不该见外男,要不是因为秦家实在是没人了,她也不会来抛头露面。

      若是叫人看到这一幕,没准会说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来。

      幸好胡桑知礼,即便已经神思憔悴、自顾不暇,却还是坚持站到了前院廊下,免得坏了秦柳烟的名声。

      秦柳烟看着胡桑的背影,暗自默道,这胡桑虽出身商户,礼仪气度却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读书人,将来定会是个好夫婿,也不知道韵姐究竟为什么不肯见他。

      不一会儿,柳贤满脸怒气的从正院回来,手里拿着一对绿玛瑙手镯,一脸歉意地递给胡桑,连道抱歉,为难得都要哭了。

      秦柳烟在一旁看着,仍然不明白,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胡桑大吃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秦柳贤,无法相信他所听到的,一直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为什么她都不告诉我一声呢?”

      秦柳贤为难得都哭出来了,秦柳烟已经大致猜到了所发生之事,可是因为不了解内情,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能看着贤姐在那里窘迫不已,她自己仍是满腹迷惑。

      胡桑拿回那对绿玛瑙镯子,垂头丧气地走出去,背影看起来萧条又可怜,像是一只被忽然遗弃的宠物。

      走出秦家大门,胡桑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入目却是遮挡视线的影壁,秦柳韵在影壁的另一头,胡桑看不到。

      他心里百感交集,屈辱又不甘心,厚厚的影壁上雕刻着莲花图案,胡桑看着那图案,霎时间很想要流泪。

      秦柳烟看着秦柳贤,等她告诉自己事情的经过。

      秦柳贤满脸怒容,柳烟还从来没见过柳贤这么生气的模样。

      柳贤愤怒地说:“韵姐忽然就不想嫁胡桑了,也不跟胡桑说一声,就直接不回胡桑的信,这才惹得胡桑找上门来。”

      秦柳烟懵了。

      “还有,她那对绿玛瑙镯子,是她生辰那时,胡桑送的礼,那时候他们才认识几天啊,胡桑就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足见胡桑的诚意,可她居然这样对胡桑。”

      那对绿玛瑙镯子,秦柳烟刚刚也看到了。

      绿玛瑙本就少见,是极为贵重的东西,秦柳烟此前只见过一次,还是六七岁时随外祖去富商家做客时见过的,想不到胡桑居然送过柳韵一对绿玛瑙镯子。

      秦柳韵和胡桑初见在京西牡丹园,在那十余天后,便是秦柳韵的十六岁生辰,胡桑居然就送了秦柳韵这样贵重的生辰礼,柳韵可从来都没跟柳烟和柳贤提过这件事。

      秦柳贤气得一边抹泪一边说:“我刚刚要她出来见胡桑,最起码得把话给人家说明白,她死活都不肯,到最后干脆把这镯子翻出来给我,让我还给胡桑,告诉胡桑别再来找她了。”

      刚刚若不是柳贤磨了半天,柳韵甚至都没打算把这对贵重至极的镯子交出来,没准还打算偷偷留着呢。

      秦柳烟这回是越听越糊涂了……

      她的脑子里仿佛是一团乱麻:“韵姐究竟为什么忽然改变心意了啊?”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去见刁思懿的时候,韵姐也是打算跟胡桑在一起的,这才一个月,韵姐怎么就改主意了呢?

      柳贤气得冲口而出:“我哪知道她发什么疯!我以后是再也不管她的事了。那么多艰难都走过来了,为了她的事,你差点死在王府里,可她呢?她可真是对得起我们!”

      秦柳烟愣在原地,仍然是一头雾水。

      柳贤虽然说不再管了,可她们又不可能真的不管自己的姐姐。柳烟拉着柳贤,要再去向柳韵问个明白,柳贤却说什么都不肯去。

      柳烟只好独自去了东厢,柳韵看见她来,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慌乱,但随即又变得春风得意起来,仿佛是有恃无恐似的。

      想起柳韵一声不吭就晾着胡桑的事,柳烟觉得反感,她按下心中的不耐,捡了最要紧的事问:“韵姐,你究竟为何忽然改了心意?”

      秦柳韵的笑容宛如一朵嫣红的芍药,丝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笑眯眯地说:“我呀,心中已有了更好的男子。”

      秦柳烟震惊至极。

      她们几个身在深闺,根本不认识几个男人,柳韵如何会有更好的男子?

      不知为何,秦柳烟莫名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风暴在暗暗涌动。

      秦柳烟故作镇定:“那人是谁?”

      秦柳韵满面娇羞:“是世子。”

      秦柳烟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这消息太过震撼,秦柳烟慌张地逃回自己的屋子,思索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子……应该是指司漠,对吧?除了司漠还能是谁呢。

      司漠跟柳韵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柳烟确定,韵姐和司漠只见过一面,是正月廿七在北市那时。

      都过了小半年了,在这小半年间,韵姐也结识了胡桑,还跟胡桑书信往来许久,可韵姐怎么就忽然与司漠牵连到一块了呢?

      她好容易冷静下来,又去问了韵姐,韵姐告诉她,世子几天前让宅子里的下人递信给她,二人间传了几封信,现在已经定了情。

      秦柳烟知道,这件事定有蹊跷,司漠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然而韵姐此时含羞带臊,满面春光,显然是对司漠极为憧憬,让秦柳烟腹中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半个时辰后。

      秦柳烟站在柴邵私宅的迎客堂中,在等消息。

      既然不好劝韵姐,她便想要去找司漠,求司漠取消与韵姐的约定。

      然而若是直接找到王府去,就可能会被刁思懿知道,所以她才来求柴邵帮忙,请柴邵以他的名义去王府求见司漠,请司漠过来。

      一想到要跟司漠见面,秦柳烟就觉得打心眼里的害怕,手指不断地绞着帕子,抿着嘴,很是紧张。

      “抱歉,秦姑娘。”柴邵向她走过来:“我的人已经去问过了,可是世子说他没时间见你。”

      秦柳烟垂眸,她白白紧张了半天,却没料到,竟连司漠的面都没见着。

      看来司漠是在记她的仇,是铁了心要娶韵姐,以此来报复她。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总不能去找刁思懿出面吧,上次顶撞了刁思懿,已经让刁思懿对她十分反感了。

      可是,自己的亲姐姐要往火坑里跳,她又不能干看着。

      柴邵只好再派人去请一次,司漠还是不肯来,柴邵就又派人去请。

      秦柳烟就这样一再恳求,柴邵夹在司漠和秦柳烟之间,十分两难——三番两次去请司漠,怕司漠会因此不耐烦;若是就此不再管秦柳烟,又怕司漠会迁怒下来。

      秦柳烟在柴邵私宅的迎客堂里等了好几个时辰,柴邵留她用了晚膳,之后她还是在那里等。

      柴邵琢磨着,司漠是既想见她,又不想见她。于是柴邵觉得不能赶她走,要把她留下来,如此,等司漠一旦消气了以后,就能随时见到她了。

      柴邵请秦柳烟住下,秦柳烟却拒绝了,仍旧守在迎客堂等待。

      迎客堂点了几盏油灯,她的身影像一枝矗立在水面上的孤莲,在昏暗的灯光里,她的影子摇摇欲坠。

      盛夏的夜晚,带着浓烈草木气味的穿堂风悄悄游走,在灯火的足迹以外,暗处有小小的尘埃,在杳无人知地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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