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还捡垃圾? ...
-
耳侧被细微的暖风吹过,是林归吐字间的气息。
邬峤下意识收紧力道,冷不丁听到林归喊了声,刚刚还张牙舞爪,现在疼得眉间直皱。
“轻点、轻点……别捏坏了。”林归扒了扒他的手,才见邬峤缓缓松弛力度。
白皙的小腿上红了一片,与其他皮肤的颜色相映衬得格外刺眼。
“您看了我的腿,按照礼法,是不是该负责?”林归收回腿,顺便不死心地又撩拨了句,一抬眼就见邬峤面色凝重,赶紧改了口,“您当我胡扯就行——查案不必拘泥于小节!”
林归捂着腿,生怕再刺激到他再把自个按倒,幸亏他晚间没撤去缩骨,不然早暴露了。
邬峤神色未变,却只是问他:“你怎么在这?”
林归背过身穿戴整齐:“天冷,来取暖。”
露天席地,跑来外边吹冷风叫取暖?取暖就穿一件衣衫?
这人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
林归虽然天天喊冷,但是从未多穿过衣裳,到了这种季节,风一刮,便可看清他消瘦的身形,似乎意外的孱弱。
林归正想随便寻个理由走人,以免邬峤一会泯灭人性,还没转身,头上蒙上一厚重的物件,沾染着清淡的梵香。
拿下一看,是一件黛蓝色的外袍。
“别在外头乱晃。”
邬峤留下一句,转身离开了此地。
徒留林归独自在原地目送。
林归掂量着手中之物,勉强当邬峤良心发现,他想起方才邬峤的所作所为,脸上笑意又淡了下去。
邬峤走至竹海出口,才回过身望向深处,树影摇曳,将竹海深处全部掩藏起来。
纹身、孱弱。
林归的身影与十多年暗色的西南族人隐隐重合。
世人都认为花家人避世不出,却不知道花家之人是否其实已经悄悄混入世间?
倪小蝶。
是真名吗?
还有那个叫花玲儿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
天刚亮,林归的房门便被“砰砰”敲响。
林归猛地从床上撑起,头疼欲裂。
“姑娘,该起了。”
林归伸手推开窗户,冷风吹散了最后一丝困意。
片刻后,林归踏出房门,侍女抬着水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以后早上不必再来。”林归吩咐了声,然后又问,“今日怎么这么早?”
“殿下在书房等您。”
林归沉默了会:“知道了。”
邬峤一如既往起得比鸡早,林归到了书房没见着人,等了一会才见邬峤提着剑从门外走来。
玄衣包裹着他的身躯,脑后以发带高高束起马尾,额前垂下几缕发丝,稍显凌乱。
走近了,还能看清他额头上一层薄汗。
邬峤随手将剑搁在桌上,走过时,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热息。
“呆站着做什么?”邬峤侧眼瞧他。
林归在他起伏的胸膛前一扫而过:“您找我?”
邬峤想起这么回事:“不想再被关着?”
林归扯了扯嘴角:“您说呢?”
邬峤抱臂打量着他,一副没安好心的模样,以至于林归莫名升起了些警惕。
“随我出去一趟。”邬峤告诉他。
林归挑眉:“做什么?”
“洗清你的嫌疑。”
“这么好心?”
邬峤不咸不淡:“不想去?”
“去!”林归勾起嘴角,“洗清嫌疑的事,怎么能不去。”
邬峤抬起眼望进他眼底,又垂下眸,入眼是那件薄得透风的长裙,他微不可闻地哼了声:“收拾好再来找我。”
林归:“没什么可收拾的,现在就走。”
邬峤顿了顿:“随你。”
不知道为什么,邬峤的脸色刚如沐春风了没两秒又回归寒冬腊月,碍于此人脾气阴晴不定,林归怕被误伤,回屋捎上件披风。
刚爬上马车,就听头顶一声冷哼,邬峤换回那身寻常的衣袍,仿佛只是出门游行。
林归犹豫片刻,还是挨着门口坐下,甫一挨着座位,四只马蹄便踏动起来。
出去那条路很是熟悉,马车停下,撩起帘子,竟然出了城。
逐渐远离城里,两侧杂草丛生,路都凹凸不平起来,他们似乎走上了一片旷野。
“——吱。”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到了。”疾风说。
林归掀开帘子,远远望去是枯黄的干草,连在一处像黄沙戈壁。
这地方……
林归放下帘子,恰好眼前伸来一条胳膊,邬峤正打算下车。
林归抬手握住,邬峤一顿,别过脸望向他。
只听林归无比诚挚:“我来扶您。”
邬峤垂眼看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毫不犹豫地抽回胳膊,率先下了车。正听疾风汇报着事,身后窸窸窣窣响了起来。
一扭头,就见林归刚下车,站在马车边上四处张望,看到邬峤后,迈开步走了过来。
“何莲玉昨晚上出城后再也没有回过登鹊楼,探子跟到这便寻不到人了。”疾风翻出一张纸来,上头简笔画着地图,他指着前方某处,“这边路便没了,再进去是深山老林,目前尚不知何莲玉到底有多少帮手。”
他焦虑道:“可要再让几个人……”
“不必。”邬峤指尖在纸上虚虚一划,圈出一块地来,“你带人在这些地方排查,切勿打草惊蛇。”
疾风面色不妙:“殿下是要……”
没等邬峤说些什么,他自个把嘴紧紧闭上了。
邬峤又嘱咐了几句,将图纸一分为二,深山那块收在自己手中。
疾风又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拱了拱手,驾车离去。
林归遥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后脑微微作痛,正痛着,后领被人一揪,不自觉地朝后退去。
林归回过身,邬峤的侧脸平静而自若。
“去哪儿。”
“查案。”
“荒郊野岭,哪儿有人?”
话音刚落,脚尖便踢到一硬物,“嘎达”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踢出去一小截。
林归停下脚步,遥遥看到前方杂草丛中停着块木牌子,他扶起一看,勉勉强强认清这大约是块指路牌,由于岁月年久,木牌龟裂,从中裂开几条纹路,导致上头的字看得不大明显。
葛家村。
辨别好一会才认出这仨字。
“哟,前面竟然有个村落。”林归拍了拍手上的灰,“估计是建在山里。”
山林边界距离他们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从一开始邬峤就是奔着山里去的。
还非得带上林归。
同外界相比,进了山视野便受阻了些,邬峤径直走在前方,不远不近离了林归五步远。
不说话、不动手,这幅模样也不像是把林归带去个偏远的地方干掉。
走了一段,邬峤停下脚步辨别了会,再次行动前像是突然意识到有林归这个人,开了尊口。
“等会跟紧了。”
林归敷衍地点点头。
邬峤不大满意他的态度:“听到没有?”
林归:“听到了听到了。”
大概是林归在邬峤那儿的诚信度过低,这句话显然分量不大,邬峤行动之前的表情依旧难以言说。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静谧的空间内忽然多了点窸窣的动静,侧耳倾听可以分辨出那是流水的声音。
果不其然,走过一片树林,前方出现一条河流。
按理说,住在山间的农户也好,野兽也罢,都会将水源附近当作栖息地,如果葛家村还存在,那么沿着这条河流寻找大概率上可以找到。
但按照河边痕迹与草丛茂密程度来看,这地方或许早就没有人来了。
“咔——”
干枯的树枝被踩裂,引得突然爆出一道巨响。
林归正打算绕开,却被某个地方吸引了注意,他抬起眼,邬峤正在沿途寻线索,林归蹲下身捡起那根树枝,翻来覆去细细查看,指腹抚过粗粝的表面,触及到某处不同寻常的凹凸。
这缺口……有些奇怪。
像是齿痕,又无法明确倒是属于哪种东西。
老鼠吗?林归想。
林间风萧萧,在宛如密闭的空间内,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格外明显。
林归眸间一暗,握紧了手中枯枝,然而腰间突然一紧,整个人向左侧移去。
原先站着的地方,只见一道黑影滑翔般飞过。
眯起眼瞧,才发现那是一只鸟,浑身漆黑,且飞得不大稳。
“咚!”
“嘎——”
那鸟半侧身子重重地刮在树干上,挣扎好几下,又扑棱着飞远了。
等一切重回寂静,林归才注意到腰间横着一条胳膊,二人贴得极紧,可以感受到彼此气息的频率。
林归猛地意识到身后是谁,他来不及扔掉手中的枯树枝,就被铺天盖地地骂了一顿。
邬峤背抵着树干,见他神情没有半点后怕,忍不住说道:“发什么愣,不知道躲?”
林归斟酌了下:“我没注意,多谢殿下。”
邬峤抿着嘴角,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视线落在他手里,伸手接过:“还捡垃圾?”
林归沉默了片刻,挣扎道:“这不是……”
垃圾。
那“垃圾”在邬峤手中转了一遍,邬峤也看到了那处缺口,神情稍许严肃。
林归指尖微蜷,垂眸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拿着枯枝的那只手。
半晌后,邬峤什么都没有提及,只是说:“别乱动这里边的东西。”
邬峤反手将枯枝收了起来,两根手指抵着林归的背将他推出去几步,再脚步一转继续前行。
林归摸了摸腰间,那地方还留着点暖意,说是痒倒算不上,就是腰侧有点酥。
要是再酥点,他就要原地一激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