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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中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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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样,未免有些丢人,林归想。
“跟上。”邬峤在前方遥遥提醒道。
林归拍去裙上的褶皱,上前两步跟上:“方才那只鸟有些奇怪。”
邬峤语气平平:“哪里奇怪。”
“平常的鸟大多看到人就吓跑了,这只不但不绕开,反而冲着我来,要是我会武功,刚才它就成烤鸟了。”林归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地方没有人,就连飞禽走兽都只有刚才一只,实在是很奇怪。”
邬峤拨开前侧藤蔓,听到这后意味深长地望他一眼。
“你知道得不少。”
林归谦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得有点眼力劲。”
“哼。”
林归顺杆爬:“您今天来查什么?”
“登鹊楼为何会无故死人。”
“无故?”
“连续两年登鹊楼死的人,能查出来的就有几十个,但大多是异乡人,查不到来处,一死便是彻底消失。”
这点倒是和林归查得一模一样。
付岩在其中充当不简单的角色,他的所作所为条例清晰、严密周整,光靠他一个人可干不出来,背后一点藏着更深的组织,而这组织似乎与五年前风城一事颇有瓜葛。
正沉思着,邬峤停下脚步。
差一步撞上他的背,林归恰好停下,抬起眼,注意到前方是个什么场景,瞳孔微微一缩。
——葛家村找着了。
这村子就在水源附近。
然而由于太久无活人的缘故,很难看出这地方有“村落”的痕迹,甚至破败感更强,墙壁爬满藤蔓,青苔野蛮生长,湿润的泥地里隐隐蠕动着深褐色的物体,不知道下一秒里头会冲出什么东西。
林归不动声色地往邬峤背后藏了藏。
邬峤反手一把给人拎到前面来:“别动,站直。”
林归指着角落,大惊失色:“您看,有虫!”
“忍着。”
林归比了比原地,再比划着对面,同他打商量:“要不您背我过去?就这一小截。”
“……”
想得美,邬峤腹诽。
邬峤抬腿便走,直直穿过中间一条狭窄的道路,林归见状,没机会造作,只能跟上。
走到一半,邬峤脚步不停,转眼看向身后,就见林归亦步亦趋跟着,全程低头看路,邬峤头一回见到他如此小心拘束的模样,便收回视线。
察觉到前方的视线消失,林归才收敛那副紧张谨慎的姿态,他踏着石块突起,注视着前方男人的脊背,不同看路便走得四平八稳。
林归甚至能做到毫无声息、踏雪无痕,可这样会被邬峤察觉到不对劲,便故意弄出脚步声。
林归扫视四周,忽然注意到草丛中趴着许多暗色小爬虫,由于与泥土融为一体,方才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这些爬虫成群结队,毒性极强,按照数量能轻而易举覆盖住一个人的小腿。
多数人碰到这种虫,不是被啃咬至死就是先被毒死。
可如今这大片的爬虫连靠近林归都不敢,散得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地躲在阴暗处装死。
“……”
林归余光瞧见那片诡异的暗色,思索片刻,指甲划破指腹,弹出两滴血珠在地面,闻到这味,那些虫子争先恐后钻入土地的裂缝中。
刹那间,肉眼可见范围内的爬虫全都消失。
“这地方?”
邬峤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过身,忽然瞧见林归指尖冒出来的两颗血珠,不由地皱起眉。
“什么时候伤着的?”
林归垂下手将指尖掩藏:“一不小心、一不小心……”
邬峤却没那么好糊弄,不由分说地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细细查看冒血的指尖,再从腰间抽出个小白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指尖碾碎了洒上林归伤口处。
一阵伴随清凉的疼痛从指尖蔓延开,不算很疼,比起兵刃见血差得多,但足够有存在感。
林归受宠若惊。
“山中毒草繁多,小心为妙。”邬峤将瓶子扔进他怀中,“你要是晕在路上,只能把你先放在树上等人来救。”
“……有劳殿下了。”林归将药瓶揣进怀中,扫视一圈周围,“殿下刚才发现了什么?”
“有人来过这。”
邬峤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其中赫然倒塌了一小片,一路蔓延至丛林中,痕迹尚且新鲜,估计来人比他们早不了多久。
或许是过于匆忙的缘故,又或许是压根没想过会被寻到,那人只来得及简单掩盖痕迹。
“前面没有路了。”
一路追寻到尽头,却发现痕迹原地消失,林归抬手在眉骨间搭了个棚,左右张望着。
山间方向难辨,只能凭借着树叶茂密程度判断他们目前在北方,距离来时,已经走远了不少。
林归踩着松软的地面,忽然想到什么,抬腿踢开地上的枯草,按理说这些枯草连着地皮没那么容易被踢开,却不料直接被他踢出一块突兀的地皮。
邬峤忽然拦住他,将他从那块地的边缘拉开。
“噔!”
邬峤挥刀插入土中,刀身埋没了半截后触及到某个坚硬的物体,再也无法前行。
下面有东西。
.
衙门监牢。
最近严得水泄不通,被层层守卫把持,甚至填补几个来不及打通的洞,断绝了那群企图越狱的囚犯的心。
从柏雪被毒害至今,这姑娘被单独隔离在牢房中,专门派人把守,饶是如此,她还是吓得神志不清,只要人一靠近便吓得喃喃自语浑身颤抖。
“大人!”狱卒遥遥看见景秀走来,忙不迭拱手致意,“您来了。”
景秀望向牢房内,门口留了些粥,柏雪正披着被子坐在床沿一点点撕着手中的馒头,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比起前些日子,她今日可谓是冷静。
只不过她情况到底如何,景秀看不清她脸色,那里头唯一透光的地方被遮挡起来——柏雪不知道被什么吓着了,见到光就像受了刺激,将自个撞得头破血流。
景秀随口问道:“情况如何,肯说了吗?”
狱卒摇头:“还不肯开口。”
景秀蹙起眉:“这何莲玉和付岩二人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
狱卒回忆了会:“听大夫说,她心口似乎有一处刀伤。”
“刀伤?”
还在心口这种凶险的位置。
景秀冷不丁想起李老二所言,难道是付岩当初下的狠手?
狱卒继续缓缓道:“不过刀口不深,幸无大碍,而且下手之人似乎是个生手,位置没选对。”
听到这话,牢中的柏雪似乎抖了抖,手中的馒头“啪嗒”掉落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上一层灰,彻底不能吃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怯生生地朝着门口望了眼,瞧见疾风后吓得立马收回视线,面对着墙角瑟瑟发抖。
景秀琢磨了会,示意道:“把门打开。”
“是。”
锁链“叮铃哐啷”一阵响,墙角的柏雪抖得更厉害了,远远望去都能看见她不受控的手指和毫无血色的脸颊。
“姑娘。”景秀站定她在身后,唤了一声。
这一声差点将柏雪吓得原地瘫软,她缓了缓,微不可闻地应了声。
“大人……可是在查何莲玉何掌柜?”
景秀微微挑起眉稍:“问这个作甚?”
柏雪抬手遮住下半张脸,深吸一口气,嗓音依旧发颤:“他、他不是好人。”
“怎么不是好人?”
柏雪摇摇头,面色惨白,魔怔般重复那句话:“他不是好人。”
景秀沉默了片刻,蹲下身低声问道:“付岩,是不是你杀的?”
这话刚落,柏雪猛地睁开眼,仿佛被重物击中心口般眼珠瞪得极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见状,景秀下意识起身朝后退了半步。
“大人!”门外狱卒唤道。
景秀抬起手示意他噤声。
景秀又缓缓地问了一遍,一字一顿:“付岩是不是你亲手杀的?”
柏雪痛苦地捂住额头,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两行泪,她哽咽道:“我记不得……我真的记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
景秀驳斥:“什么叫记不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你说忘就忘?”
“我……我真的不知道。”柏雪隐隐趋于崩溃,嗓音逐渐嘶哑,“我好像不是我了一样,我没想做那些事,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景秀面色逐渐严肃。
柏雪忽然挣扎着爬过来,跪在他腿边连连磕头:“大人!大人您救救我!”
那几下她用了实劲,苍白的额头立马红了一片。
那付岩还会迷魂术不成?景秀想,这世上真有这种邪门歪道?
当真奇了怪了。
景秀弯下腰,两指扳正她的下巴,阻止她将自个撞死:“被李石看到的那天,付岩对你做了什么?”
柏雪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她张了张嘴,压抑着哭腔:“他想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你?”
“我看到了。”柏雪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
“那些人——最后都死了,他们都在看我,何莲玉也在看我,下一个就是我。”柏雪语速渐快,眼角红了大片,“可我只能什么都听他们的,我控制不住。”
景秀望进她仓皇的眼底,问:“你看到何莲玉在做什么?”
柏雪仿佛回神般喃喃道:“他在给那些人……”
“做什么?”
柏雪嗓音干涸:“中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