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商夫人擅绩效》司晨守夜

77、七十七、

　　卢掌柜匆匆忙忙赶回城里，从卢宅中经过时都等不及回家里喝口茶、歇歇脚，就马不停蹄又奔向了城西的那片几乎占尽了整条猫儿胡同的魏家宅门儿。

　　到了魏府正门外，命跟随的小厮给门房递了话，门房进去通传。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见门房出来，客客气气地朝卢掌柜回话：“小的进不了内宅，只传到了外院刘管家处。刘管家听闻是卢掌柜来拜访，便命小的赶紧把您老人家给请进去，先在外书房中坐坐，他进去跟夫人回话！”

　　门房话说得十分客气，明显得了刘管家的嘱咐，务要对自己恭敬些，卢掌柜心里不免十分得意。魏晏到底还是个仁厚东家，并不像有些豪门贵户人家那样趾高气昂、苛待下人，非但不曾苛待，还对如自己和吕掌柜这样的能臣干吏尊敬有加，所以，才连府里的首席大管家都不敢慢待自己！

　　他一脸得色，一边昂首挺胸跟着魏家的小厮穿堂过院，进到了魏晏设在宅院最西头的书房里，在一把雕绘繁复的红木扶手椅中堪堪坐定。

　　喝着墨雨递上来的明前龙井，悠哉端详着这外书房中的一书一砚，笔墨字画。

　　直过去了半晌，老沿儿都快要下了山，斜阳把窗台上那架浮雕岱宗迎客松桃花冻石鼎的影子拉得老长，才听门口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一个略嫌苍老的声音从微敞着的门外传进来：“卢掌柜，老卢，可让你久等了！”

　　随着这声吆喝，一人推门进来，正是魏家的大管家刘富贵。

　　刘管家体态微胖，不知是找夫人找得久了，还是急着赶来见卢掌柜走得急了，一进来就呵赤带喘，腿脚都有些虚浮。

　　卢掌柜再拿架，也不敢在这位魏府首席大管家面前摆谱，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拱手抱拳跟刘管家见礼：“呦，刘管家，可有日子没见您了，您老身体可好？今日老弟来得匆忙，本是来找夫人的，让小的们去通传一声也就罢了，怎么又惊动了您老了！真是罪过了！”

　　他一边嘴里叨咕不休，一边赶紧把自己屁股下的椅子让出来，让刘管家坐，刘管家自是不肯就坐，两个人又站着推让了半天。

　　直到两人都在椅子上坐定，又寒暄客套了半天。卢掌柜见刘管家顾左右而言它，始终不曾提起莫汶或者魏晏来，心里有些吃不准，便往身旁略欠了欠身，问道：“刘管家，您可见过了夫人，夫人可说要来见我？”

　　刘管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犹豫道：“呃，这个，不瞒老弟说，你今儿来得不巧了，夫人此时并不在府中，她似乎早起就和高掌柜去了大靖茶舍，因走的是角门，老爷又有特嘱，如今夫人出府也不必通传我们外院，因此我还真不知夫人每日的行踪。适才在府里绕着圈子找了半天，才从明萃堂的小丫鬟口里知道了确信，这才来回你，因此迟了，倒是让你久等了！”

　　卢掌柜连忙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倒是劳啃刘老哥了！只是……，您可知夫人几时能回？我看这天儿不早了，想夫人也不会在南城耽搁太久，若是不久便回，我便再等夫人一会子。”

　　刘管家呵呵笑道：“只怕就要回来了，不会太晚的，老爷今儿去了渊澄馆，想来一会子也要回来了，若看不见夫人，他定要起急着恼，担心夫人在外辛苦劳累，又吃不好喝不好的，所以咱们夫人就算要外出，一般也都会赶在老爷头里回来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再讨您几盏茶喝吧！”卢掌柜也跟着笑吟吟应承，心中却不由纳罕：往日里见这刘管家，虽然也甚少谈起东家的家事，但举凡说起来，都几乎听不见他谈论夫人，倒是那个什么葛姨娘常挂在他嘴边，似乎这个姨娘倒比夫人在家中权位更高似的，怎么今日说起夫人来如此恭敬亲切，一脸子的哈巴狗样，且听他话中之意，好像东家如今极为着紧夫人似的，一时片刻都离不得，这与传言也不符啊？！

　　他暗自琢磨着，可打听东家家事就有些逾距了，他与刘管家的交情还未好到这个程度，不敢僭越，只得按下心中疑惑，慢慢嘬着茶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突又想起一事，心中不由上下颠簸，疑窦又生，终于忍不住又问了句：“刘老哥，您刚才说夫人与高掌柜去了大靖茶舍，您可知夫人去大靖茶舍，是去做些什么？”

　　刘管家抿了一小口龙井，绕在嘴里回甘了片刻，才不慌不忙道：“这个，具体因何事而去我也说不清楚，毕竟夫人如今要做的事，只需与老爷禀报即可，又不会说给我听！”

　　老卢一想，是这个道理，这刘掌柜再牛逼，也不过是东家内宅里的一条看家狗，哪里能和他们这些在外面为魏家打拼天下的掌柜们相提并论，就算把近日里发生的事和他说上三天两夜，他也未见得就懂！

　　他这么一想，又难免在刘管家面前升起一休休的优越感，饶是老练如他，也掩饰不住嘴角那抹得意的笑，不得不低头喝茶掩饰一二。

　　刘管家看在眼里，哪能猜不到他这点小心思，暗暗冷笑了一声，又慢悠悠地道：“不过，最近浅山居的老高住在这边院子里，每常晚上我们又能喝上个一两杯，聊会子天儿，倒是听说了一些！”

　　这卢掌柜刚歇了打探的心思，突然又听刘管家改了口风，提起了高掌柜，不由又被吊起了胃口，连忙坐正身子，收起心中的得意，恭敬问道：“哦？那这老高又跟您老是怎么说的？”

　　刘管家虽烦恶他这副势利眼模样，奈何事先得了莫汶嘱咐，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那老高倒是跟我聊过，说夫人升任了大靖茶舍的大柳掌柜做未来南边店铺的总教习，将来那些北边回来的经济就交由他统一调派，先分到各店里学习，大柳掌柜定期考较，根据个人悟性和表现给他们定了档，再决定把他们分到哪个市镇、哪家铺子里去。”

　　卢掌柜立即警觉，忙顺着杆子问：“升任？您确定是升做了‘总教习’，而不是兼着做这总教习？”

　　刘管家笃定地回答：“这个我倒是敢肯定的，老高喝多了酒，还直与我这儿艳羡呢！说是夫人有魄力，说重用大柳、小邱就重用大柳、小邱，说给加月俸就加月俸，说给自己大院子住就立即给收拾出了大院子，说允自己把家小接进城里来玩儿，还没等自己提出来呢，就主动安排小子们去乡下把他们娘儿们接了进来，还特地安排马车和随行的下人陪着玩了两天！就夫人这痛快劲儿，说起来，就连咱家老爷都未必追得上，真个是巾帼不让须眉了！”

　　卢掌柜听得心里动了又动。

　　呀！若这夫人真如刘管家所言，是这样一个肯舍肯予的阔达人物，那自己若是站到了她这头，当上了她的臂膀，凭着自己的能力和威望，那还不得比小邱和大柳两人还要受宠，还要炙手可热，得的好处还要厚实得多！

　　他心里想着好事，眼前未免飘过一片片祥云，片片七彩斑斓，昭示着自己前程似锦！但若要伸手够到，只怕自己还要主动地垫垫脚，再积极一些。

　　看来自己之前的策略有误，这事还不能拿架托大等着夫人前来求着自己，得自己主动些，尽早上赶着去给夫人示好才行！

　　他立即在心里选定了方向和要投靠的山头，当下也不再多问，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大店掌柜的风范，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地与刘管家闲话家常，聊着红袖招里的姑娘、满堂春的戏子，顺意斋的菜肴吕家菜的老窖，如同俩知己好友般，闲闲地打发着等待的时光。

　　直到日头彻底下了山，一轮月影挂在了柳梢头，莫汶似乎也还没有回到府中。

　　倒是魏晏先回了府里，先去自己的内书房里更衣。卢掌柜听着前院一片喧腾，刘管家也早跑到内书房里去找魏晏汇报一天的工作了，整个外书房的院子都静悄悄的，小子们也得空开溜的开溜，跑去吃饭的吃饭，只有门口有个小孩子守着院门打盹。

　　卢掌柜在书房里等得焦急，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唤，也没人管他，也无人上来添茶，也没人前来过问他是否需要留在这里用晚膳，又探听不到关于莫汶的半点消息。只得不停给自己斟茶降温解饿，茶也凉了，灌了一肚子凉气儿，又想打嗝放屁，又想出恭小解，还饿得百爪挠心。

　　正焦躁间，突听到院门一阵急匆匆脚步跑来，魏晏的贴身小厮墨桐钻进书房里，冲着里面唤了一声：“卢掌柜，老爷内书房有请！”